()第七章
出了大殿不久,迎面走來一人,著一身紫色的官袍,配金魚袋,這是三品以上官員的著裝,莫約是進宮覲見的,她雖無官職卻是王爺,用不著給這些官員見禮,但她又不想和這些官員照面,便想裝作沒看見走過去。(鳳舞文學網)
她本以為這宮中認識她的人不多,誰知剛要擦身而過之時,那人道︰「廣寧王,好久不見。」
段續笙站住腳步,納悶的回過身,此人和她差不多的年紀,雖穿著一身規整的官服卻藏不住他眉眼中的風流和不羈,桃花狀的眼,英挺的鼻,臉部線條輪廓分明,是一種介于書生和武將之間的俊美,不至于太羸弱也不至于太英武,恰到好處,可是……她不認識。
此人見段續笙對他明顯沒印象的神情,臉上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陰沉,冷嘲熱諷道︰「廣寧王真是貴人多忘事,想必是記不得我了吧,不過廣寧王如花似玉的美貌可是讓人過目不忘,幾年不見廣寧王不僅沒變樣,反倒出落的更為美艷動人了。」
這要是對女人來說自然是夸獎,可她此刻是男人,這明顯便是嘲諷了。
這種陰陽怪氣的聲調倒是讓段續笙想起一個人。
當初她還是笙兒的時候,有很多人花大價錢見她一面,可她知道自己身份,自然是統統回絕了,可有一次她正好缺銀子,班主說有一個人想見她,不是當官的是一個富商,給的銀子著實客觀,而且很有涵養,說就見她一眼就好,絕不提其他要求,她想富商見了她也不一定會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便見了,誰知這個人隱瞞了自己的身份,他不僅當官,段續笙還在宮中見過他,是當今太後的表佷子陳彥之,從這開始她的身份便被捅了出去,以至于後來她被父皇趕出京城。
想到這,段續笙牙咬切齒道︰「陳彥之?」
陳彥之見她想起來了,挑唇一笑,更為冷嘲熱諷道︰「沒想到王爺還記得我,還未恭賀王爺新婚大喜,娶了為大衍最彪悍的女巾幗,彥之在此恭賀王爺了。」
還真是陳彥之!這個陳彥之自從知道她是笙兒以後,每逢見她冷嘲熱諷,好像她是個賣|身|求|榮的娼|婦一般,既然他覺得笙兒是個娼|婦,當初又何必花大價錢見她一面,就為了嘲諷她?明擺的衣冠禽獸假正經!偽君子!
陳彥之看到她眼中的厭惡,似乎覺得還不夠,繼續冷言嘲諷道︰「听聞王妃身強體健,新婚之夜可是把王爺折騰了一番,如今王爺可是身子大好了?」
你他娘的才被娘們壓的下不來塌呢!
段續笙也諷刺一笑,還嘴道︰「勞煩陳大人關心,我好得很,只是……幾年不見陳大人,陳大人像是不如從前了,不僅臉色蒼白,眼圈烏黑,身子好像也清減了不少,明顯是腎虛啊!難不成朝中公務繁忙,虧空了陳大人的身子?若是陳大人某些事上力不從心,可一定要和我講,我在市井學了幾年的醫,讓我給你開幾副方子,保準藥到病除!」
她是怕皇兄、怕湛亦,可她不怕他陳彥之!你會冷嘲熱諷,老子也會!
陳彥之聞言臉色瞬時難堪下來,頰邊染上一抹紅,連表面的淡定都偽裝不了了,咬牙切齒道︰「段續笙!」
哎呦,這個陳彥之還是和以前一樣,想著各種尖酸刻薄的詞羞辱她,最後被她一句話惹的面紅耳赤,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對她「芳心暗許」呢~
段續笙得意一笑,道︰「陳大人直呼本王名諱可是大不敬的,不過本王也不是那麼小肚雞腸之人,這次就姑且算了,本王還有事不和你聊了,先行告辭~」說完搖頭晃腦大搖大擺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心情好一樣的走了。
陳彥之在後面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眼中是憤怒、不甘、還有些許的……失望?
皇帝既然找了段續笙,就不可能不找湛亦,只是輪到湛亦的時候,皇帝溫柔了很多,明面上沒說湛亦的不是,只是大概表達了一下︰朕後宮佳麗三千,王妃如果不懂夫妻相處之道沒關系,朕不介意讓朕的妃子們和你輪流交流一下。
湛亦雖然裝了女人二十五年,可最相處不來的也是女人,他生為男兒卻扮女兒裝,年少時穿著裙子不倫不類,是極不好看的,經常被表姐妹和鄰居家的姑娘冷嘲熱諷加之設計捉弄,把女人的尖酸和刻薄看得一清二楚,深知看起來再美好的女人也有虛偽做作的一面,因此一直有陰影的他對女人甚是反感,到了如今這個年紀也從未曾有過什麼所謂的心上人。
幸好他和段續笙早一步說開了,早些回去也無妨。
回到府中,湛亦原本想照例獨自回主院去的,但他如今和段續笙的關系緩和了,怎麼的回來了也要和「他」打聲招呼吧?
「王爺呢?」
看守的小將聞言別別扭扭道︰「王爺在廚房呢。」語氣中帶著對段續笙的輕蔑。
廚房?「他」去那里做什麼?
遠遠的,湛亦便听到廚房中傳來陣陣唱戲聲,極有穿透力的聲音穿過層層阻隔傳入耳中,他腔調變幻自如,時而為女時而為男,女聲嬌媚婉轉,男聲渾厚低沉,餃接的天衣無縫,堪稱余音繞梁,三日不絕!
即便湛亦听不懂在唱的什麼,也能覺出唱戲人扎實的功底和驚人的天賦。
他走到門前,里面果然是段續笙,「他」穿著一身素淨的青衫,顯得「他」單薄又清秀,那張白皙的臉被廚房內的白氣蒸的白里透紅更添了些嬌媚,「他」邊唱邊用一個大鍋蓋蓋在了灶上,而後拿起案板上的一根黃瓜變了腔調,用男聲道︰「背井離鄉十余年,終盼得天下升平還鄉娶我的情妹妹,情妹妹,你可還願嫁我?」
接著她拿起一罐醬罐子與黃瓜相對,用嬌媚的女聲答道︰「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說完發出一串銀鈴般嬌羞動人的笑聲,一手拔開醬罐子蓋把黃瓜插|了進去攪了攪,蘸滿了醬汁,放到嘴邊「嘎 」咬了一口,再把剩下的黃瓜放在案板上切,嘴里還美滋滋的哼著小調。
湛亦讀書甚少,起初沒听懂那段女聲,但听到後面便懂了,即便他是個大男人也不禁面紅耳赤起來。
他輕輕咳了一聲,引起段續笙的注意。
正美著的段續笙乍一听到咳嗽聲嚇了一跳,猛然抬起腦袋向湛亦的方向看了過來,看清楚是湛亦,咽了下唾沫結結巴巴道︰「你……你回來了……」
望著那雙驚詫的鳳眼,湛亦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平日不苟言笑的臉上都多了幾分淺淺的笑意︰「嗯,我回來了。」
「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湛亦怕「他」尷尬,收起臉上的笑意闊步走了進來︰「剛進門,你在做菜?」
見他沒什麼異樣的臉,段續笙安慰自己「她」一定是沒听見,只是心口還是砰砰直跳,為了掩飾隨口便道︰「是啊,你吃了嗎?沒吃的話你跟我一起吃吧,我馬上就做好了。」說罷低下頭繼續切黃瓜做掩飾,刀法干淨利落,一看就是經常切。
湛亦看了著「他」熟練的刀工,又聞了聞這里噴香的菜味,對段續笙更多了些好奇,「他」居然會做菜?一個男人會做菜?
「沒吃呢。」他突然很想嘗嘗這菜的味道。
段續笙低頭答道︰「哦,那你去飯廳等著吧,我再添道菜。」說完沒管他,自顧自忙活起來。
湛亦聞言並未走,站到一旁看著段續笙在灶前忙來忙去。
「他」一頭青絲盡數束了起來,可仍有幾縷垂在鬢邊,「他」時不時用修長白皙的手指撩一下再繼續做菜,只是那青絲不一會兒便又會頑皮的拂到「他」的臉上,後面長長的黑馬尾也順勢垂到頸邊,襯得「他」頸部的肌膚賽雪,分外晃眼。
湛亦雙眸微眯,喉嚨突然有些發緊,他從不知道原來一個人做菜的樣子如此賞心悅目……
段續笙總共做了四道菜,裝完盤放進了兩個托盤中,湛亦這才走了過去,默不作聲的接過她手中的托盤。
段續笙知道「她」一直沒走,只是覺得尷尬裝作不知道而已,見「她」接過托盤也沒說什麼,直到兩人坐到飯桌上,段續笙才道︰「一個男人喜歡做菜很奇怪吧?」說完,抬眸看了「她」一眼,在大衍只有低賤的人才會去做廚子,雖然她並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但因為湛亦和她的關系特殊,她才想問一問。
「她」會不會瞧不起她?
誰知,湛亦回道︰「一個女人喜歡舞刀弄槍也很奇怪吧?」說完剛毅俊朗的臉上露出一抹隨性的笑容。
段續笙一愣,隨即與「她」相視一笑,心情莫名的輕松起來。
他們,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