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于侍衛遞來的密信。(鳳舞文學網)」安如遠顛顛地從承景宮外進來。
沈風逸原本坐于書案後看著書,聞言立刻抬起頭來︰「于侍衛?對了,于之泓頂了宋瑞的職位,他怎麼不自己送過來?」
安如遠一臉猶豫︰「這個……于侍衛……」
沈風逸看安如遠的表情就知道于之泓說的肯定不是什麼好話,不甚在意道︰「于侍衛不是背後罵朕吧?」
安如遠立時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敢不敢,于侍衛其實就是說︰‘這皇上跟宋瑞的私事,我就不在一旁看著了,自己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就是了。’」說完,偷偷抬眼打量著沈風逸的表情。
沈風逸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平靜地拆開信封看了起來,隨著眼珠的移動,嘴角漸漸勾了起來,明明是個笑的表情,卻生生讓安如遠脖子後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那活月兌月兌就是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冷笑啊!
「這宋瑞長本事了!出去一天,就提了個伙頭到身邊做親兵?」
安如遠站在一旁滿月復疑問︰宋瑞堂堂一個騎尉,行軍在外,提個親兵不是很正常的事嗎?何以皇上會一副被氣到不行的模樣?
正想著,沈風逸陰冷冷的聲音從牙縫飄了出來︰「提就提了,還偏偏提了個唇紅齒白的小子!」
安如遠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更加低下了腦袋︰這,是打翻了醋壇子?可,宋瑞不就是個男寵嗎?這個,有必要?該不會……
安如遠越想越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可偏偏又覺得不應該是自己想的那樣,于是腦子里的兩個小人,一個肯定,一個否定,他覺得腦子不夠用了。
「小安子!」
安如遠猛地一凜神,連忙跪下回話︰「奴才在!」
「你在想什麼呢?喊你半天都沒反應?」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好了好了,也別該死不該死了,朕也懶得寫書面了,你去告訴于之泓,以後的密信精煉他的語言!朕就沒見過一封信半封都在描述一個小兵的長相的!」
安如遠又是一嗆,他現在,越來越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一定是他們幾個里面最早斷氣的,宋瑞啊宋瑞,你在外邊可得好好的,別整什麼ど蛾子出來,不然,我小安子要是因為你而受夾包氣,我一定饒不了你!
而此時,正在行軍途中的宋瑞,毫無征兆地打了個噴嚏,看看不太曬的日頭,模了模鼻子︰別是誰在我背後說我壞話吧?要有也一定是于之泓那個小人!
正月復誹間,吳暉跑至馬前︰「騎尉,今天整個白天都未歇腳,是不是該歇一歇了?出京兩天,大家都啃的干糧,也該吃點熱乎的了!」
宋瑞好笑地看著吳暉︰「你都不是伙頭了,怎麼還是想著伙頭的事?還是說,你自己饞了?」
吳暉撓撓後腦勺︰「我這不是,習慣了嘛,一時改不過來。」
宋瑞看了看四周的環境︰「行吧,原地休整三個時辰,做好連夜趕路的準備!」
于是,眾軍各自分組安營扎寨,宋瑞跟吳暉也一起搭起帳篷。
「看樣子,宋騎尉還真不是個嬌氣的公子哥!」
如同天外飛來的一聲,引得宋瑞為中心的一圈士兵瞬間嚴正以待,想他們也是訓練有素的精銳,怎會讓一陌生人進入安營之地而無人察覺?若是對敵之時出現這樣的紕漏,必敗無疑。
相反于那圈如臨大敵的士兵,宋瑞倒是顯得平靜得多,依舊不慌不忙地將手中固定帳篷的木樁釘入地里,才直起身,看向來人,這一看,倒是不帶掩飾地略帶詫異地抬了抬眉。
只是來人斜坐于不遠處的一顆大樹樹枝之上,著一身碧色中衣,腦後松松垮垮綰著一髻,卻有更多絲絲縷縷的頭發散落開來,一雙輕挑的桃花眼正內含笑意地睨著宋瑞,而自然垂下的一條腿,不停地晃動著,露出那只瑩白赤足。
明明是個男人,卻長著極其漂亮的五官,可與其說漂亮,倒不如說是透著一股妖媚的邪氣。畢竟,此人這般裝扮更似是誰半夜睡醒時的模樣,而這方圓十里皆無人家,那麼,也許只能說,這個人,平時就穿得甚是隨意。
來人眼看宋瑞露出一絲詫異,當即更是眼波流轉,笑得萬分妖嬈︰「我以為宋騎尉當真處變不驚,卻原來是我高估了。」
宋瑞也不惱,淡笑著看著來人︰「我詫異,不是因為閣下的出現,而是因為閣下的打扮,倒像是……」說到此處,故意稍作停頓,隨後緩緩吐出,「倒像是窮苦貧寒,連件像樣的衣鞋都沒有,只得這般見人。」
來人一听,一揮袖擺,打下片片落葉,紛紛揚揚,鋪于地上,隨後從樹上飄然而下,站于落葉之上︰「哈哈……說得好,窮民寒寇,誰不想都似宋騎尉這般生來富貴命呢?」
宋瑞只笑不答。來人輕踏步伐,偏偏足下落葉隨其踏步,旋轉同行,遠看好似落葉輕旋,帶著葉上之人一同前行。
離宋瑞五步之遙,來人停了下來︰「你倒是沉得住氣,這麼久,竟一句也未問我是誰。」
「自我靠近這片林子之時,便隱隱約約覺得有物同行,只是一直不知道是林中鳥獸,還是同路旅人。唯一確定的便是直至此刻,均無半分殺氣,既如此,我又何須氣急敗壞如同審問呢?」
來人挑起眼梢︰「我以為,當官的都如戲文里寫的那般,若見有人貿然闖入,定要不問青紅皂白,抽刀怒視,凶而問之︰來者何人?所為何事?」那人一邊說著,一邊有腔有板地真就哼起了曲調,最後那句更是直接唱了出來。
宋瑞被這人瞬息萬變的態度,弄得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可想他好歹是宮里打磨出來的「老人」了,別的不能說精通,裝模作樣最是拿手戲,故而,非但沒表現出絲毫費解的神情,反而抬手鼓掌,以示贊賞。
「你也懂唱戲?」
「不懂。」宋瑞絲毫不覺羞恥地搖頭否認。
「那你為何鼓掌?」
「我所鼓的是閣下的氣魄,一人入我萬人軍前,不僅絲毫未有怯意,還能唱出戲文,想必也非等閑之輩。更何況……」
「更何況,我一張口便能說出你的身份是嗎?」
「正是!」
「呵呵……你信不信,我還能算出,你為何會出現在此?」
「我想,我的行蹤本就不是秘密,天下知情者甚多,不差閣下一個。」
「那我若是說,宋騎尉若答應在下的要求,在下保證宋騎尉不費一兵一卒便能贏得臨山一役呢?」
「閣下竟然說得如此把握十足,我倒是想知道,這麼大的誘餌,我宋瑞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來人笑露前齒,煙波飛傳︰「我若說,以身相許呢?」
「許誰?」
「自然是在下我了!」
宋瑞心底暗罵︰雲國民風什麼時候這麼開放了?男人調戲男人都這麼堂而皇之了?要不是老子在這麼多人面前要保持威嚴,早問候你祖上了!敢這麼當眾調戲老子?老子非要你吃不了兜著走!
心底發泄完了,宋瑞這才笑著開口︰「只怕,就算宋某肯,宋某的內人也未必答應吧。」
來者笑得眼楮更是眯下三分︰「宋瑞,你字臨軒,父親宋明山,母親周婉雯,乃當朝宰相周秦的長女,你入宮二十載,一直伴于當今皇上左右,多年來,有過亦有功,只是卻從不被封賞,一直只是一個小小七品侍衛,知道前兩日才連升兩級,領軍出境。你覺得,我會不清楚你是否有內人嗎?」
宋瑞臉都不紅︰「閣下誤解了,宋某所說的內人,並非指妻室,而單純只是指宋某家宅內的一干人等,包括宋某的父母在內,簡稱內人。」
來人仰頭大笑︰「好一張刀槍無用的厚臉皮!指鹿為馬亦能面不改色,在下佩服,佩服!」
宋瑞仍舊頗有風度地拱手還禮︰「承讓承讓!」
二人正你來我往互不相讓之時,又是一道女聲,好似投入湖中的石子濺起的漣漪一般,從眾人中間炸開,又一點一點地蕩漾開去。
「寨主,夜寒露重,玩盡興了就早回吧!」
宋瑞只稍微听了听,便知曉,這第二道聲音的主人,離眾人還頗有一段距離,之所以聲音能如此穩健地在眾人間傳播,皆因說話者內力深厚,內力傳聲,听似猶在耳畔,實則相距千里。
來人原本輕佻的笑臉瞬間換臉一般變得苦澀無比,原本一雙笑意盈盈的桃花眼,亦變得無奈至極︰「其實,真正有內人的是在下。不便久留,暫且別過吧。」說著飛身而出,卻又在半空回首喊道︰「宋騎尉,在下方寒意,他日定會再次相見!」
「騎尉,追不追?」
宋瑞看著方寒意消失的方向,眼神微凜︰「不追了,來人動機不明,且既無殺氣也未盜取軍中情報,暫且擱置。只是從現在開始,煩請各位繃緊腦中的那根弦,莫再讓人莫名進入隊伍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