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眾人的獨白 第22節倪瑜致谷秀華 倪瑜的日記 六

作者 ︰ 那愛若初

()秀華︰

我理解你的糾結,這幾天,好多人都在談論這件事兒,大家都是獨生子女嘛。(鳳舞文學網)我和海風準備怎麼過年,上次也和你說了,我認為這是最好的辦法,折中之策嘛,不然怎麼辦?我媽那兒就一個人,不這樣的話,她的年怎麼過?

不過呢,要說過年,現在都什麼時代了,也不一定非要守在一起喝酒吃肉,生活多彩得很呢。我是沒辦法,原來想趁著放假去南方玩兒一圈兒,海口、深圳、桂林雙飛六日游,正好把假期用足,臘月二十九從北京直飛,才三千多,我們坐大巴去北京,結果和家里一說,我媽和我婆婆都不同意,說無論如何得在家過年。我們初一走,初七回來,耽誤兩天班,我已經請假了,扣兩天的工資,認了,一年不就這一回嘛。我媽和我婆婆呢,雖然覺得這麼個過法不太對頭,覺得大過年冷冷清清的,不太舒服,但也沒管我們,說只要我倆高興就行了,年輕人嘛。想想呢,我還算孝順吧,一個星期看她們兩回,基本上每回都在那兒吃飯,兩邊的每月貼補也都一樣,我想讓老人過得舒心一點兒,都那麼大歲數了,享受享受是應該的。結婚這麼長時間,在他們家,不管什麼事兒,我都沒說過一個不字,這回是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想法,我想我公公婆婆心里也應該有本賬,他們很通情達理,奔兒都沒打就答應了。

說來也巧,我媽那邊剛點了頭,我表哥就給老太太打電話了,說我今年不在家過年,我姨媽老兩口兒也是這種情況,他和我表弟一商量,說干脆讓我舅舅舅媽、姨媽姨夫晚上來我們家一塊兒包餃子。表哥為了省事,想在飯店訂個包間,又清靜,又有團聚的氛圍,我舅媽覺得在飯店吃年夜飯,畢竟不是那種感覺,還是自己做的好吃,所以飯店就沒訂,他們準備了好多東西,我們家的冰箱都該關不上門了。這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表哥就是及時雨啊,我可以無憂無慮地踏上旅程嘍!

秀華,我和你說這些的意思,就是想告訴你,時代真的變了,活法有很多種,別讓自己活得太難受。好好想想,听見沒?

祝新春快樂!

倪瑜

2月6日

2月7日多雲大風

過年了。年年如此,但是仍然要相信日新月異,今天過了,就再也沒有今天了,這就是過年的意義吧?今天在飯桌上,婆婆說了一句祝酒詞,她說︰生活會越來越好的。當時我在想,生活真的會越來越好嗎?

整整一天,雖然也一直在說著笑著,不過她的話讓我猛然間意識到了很多東西,或者說我最不願意面對的一個問題,就這樣被她漫不經心地推出來了。我不排斥成熟,很多人覺得成熟就是老了,就是褶子一大堆了,所以特別怕別人說他(她)成熟,好像這是一種貶損的話,接受了就意味著吃虧一樣,我不這麼覺得,我相信成熟不是這個意思。當然,成熟一定會包括身體上的變化,記得以前看過一個新聞片,一對患有侏儒癥的親姐妹,受盡排擠,最後終于合伙開了一攤生意,而且干得風生水起,越來越好,但在初期,每當她們出去談生意時,對方都會為她們的身高而頗有微詞,認為她們是故意搗亂的小孩子,這就是大家慣于理解的成熟。但若是把問題一概而論,把成熟和身高死死綁定,卻未免可笑,因為很多高高大大的人,依然樂于擺弄自己嚼不爛的女乃嘴。

在我的qq上,掛著很多「好友印象」,我沒數過一共有多少條,反正滿滿當當,眼花繚亂。人不同,印象當然也不一樣,有的人說我漂亮,其實我不漂亮;有的人說我冰雪聰明,其實我是個挺傻的人;有的人說我堅強,其實堅強就是一盒靈魂的化妝品。不過,有一個人說得很好,他說我成熟,這個好友印象讓我發了很久的呆。我的qq號是九位數,用了八年多了,加過很多人,也刪過很多人,其中就有那個說我成熟的人,當時我二十四歲。記得那時候,宿舍里的人都用上了翻蓋的女款手機,紅的白的,彩鈴聲聲,我一直用著舅舅送我的一個地瓜大小的諾基亞男款手機,已經蹭掉了漆,黑一塊白一塊的,來電提示音是走了調的《祝你生日快樂》,系統設置的那種。還有衣服,宿舍里的人隔三差五就去逛街,每次都買穿的,一件短款上衣,一雙松糕鞋,幾雙浪莎的長筒絲襪,要麼就是根本看不出是新是舊的牛仔裝,白白的那種,特別是大腿正面那個部位,就像剛搬完面口袋。這些東西,我要麼沒接觸過,要麼接觸過,但是舍不得也沒興趣買,媽的收入有數,我上學的開銷又很大,那不是我該買的東西。我平時穿一雙沒有牌子的旅游鞋,一身從地攤兒上淘的運動服,扎一條既沒焗過也沒染過的馬尾,運動服的口袋里裝著我的手機,它是我身邊最值錢的東西。曾有不止一個人懷疑我涂改了學籍,把自己的年齡寫大了,蒙混過關早進了大學,特別是在自習室里,有一些外班的人,彼此不認識,他們經常偷偷地討論我是不是高中生,理由是「穿得這麼幼稚,而且土氣」,他們以為我听不見,其實我都听見了。我的穿著打扮是由自己的條件和興趣決定的,別人願意那麼說,我也就樂得頂個幼稚的帽子,這不影響我思考什麼是成熟。相反,因為那時剛和榮皓分開,他的一言一行都印在我的腦子里,是我的反面教材,讓我大大地明白了什麼樣才是接近成熟。

我感激他,傷害你的人總能讓你變得堅強,戲耍過你的人則會讓你變得聰明。和他分開後,有那麼一段時間,我感覺我就是一棵拔節的莊稼,噌噌蹭地往高竄,只長桿,不長葉,因為葉是橫向伸展的,它會抵消掉一部分向上的力量,就像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比如說牛仔褲。所以,在那樣一種扮相中,我也說不清我到底是成熟還是幼稚,包括在榮皓做出那樣一個選擇,我迅速和他分手後,我都弄不清到底是他太成熟,還是我太成熟,抑或是我們成熟在了完全不同的兩個方面。總之,他讓我徹底變成了一個心無旁騖的人,從此以後我的眼里只有兩樣東西,一樣叫學習,一樣叫奮斗,學習是為了奮斗,奮斗是為了學習。再往後,我遇到了海風,他讓我緊繃著的神經稍微放松了一點兒,可因為認識了他,因為覺得他適合我,我又開始更努力地折騰,覺得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和他享受生活,讓生活越來越好。可是,我發現,就像黃小琥唱的那樣,沒那麼簡單。

已經快十二點了,海風弄了幾個禮花彈,準備到樓下放,他已經下去了。他剛才說要放禮花,我說要和他一塊兒下去,他說別下去了,外面冷,就在陽台上看吧,到時候我用手電晃一下,你就知道是我了。

剛才禮花炸響,映亮了半邊天。那麼多明亮的小火星兒落下來,全是垂直下落,落著落著就看不見了,大概連它們自己都忘了曾是美麗煙花的一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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