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生活平靜無比,鄭微年為了能為照顧媽媽擠出更多的時間,每天在學校里都提高效率,一天下來鮮少從位子上站起來過。(鳳舞文學網)下了課就寫作業,這樣下來到了晚上九點晚自習下課前竟也能抽出時間來做一點自己的練習。下了晚自習後程嘉璽會騎車載她去醫院,她去醫院看一看媽媽便回家,程嘉璽送她到樓下。第二天早上又會在樓下等她。
周末有時章斯玉會陪她去醫院看媽媽,至于徐頌,則是每一個星期都不落下的和他媽媽一起去醫院。
對于他們的默默陪伴與幫助,鄭微年看在眼里,雖感激卻說不出口,只是在心里悄悄記下了。她不是一個不懂得感恩的人,那些對她好的人,她也必然,會好好地對他們。
十二月,媽媽終于敲定要手術了,手術定在一月末。鄭微年曾去問過那個主治醫生,關于手術的成功率,那個醫生說大約是百分之五十。
這段時間里,鄭微年一直在全心全力地十二月末的的模擬考試,程嘉璽放出風聲說一月初有一場小野麗莎的演唱會,到時候帶她去。
小野麗莎是媽媽喜歡的歌手,從小鄭微年就常常在媽媽畫畫的時候听見她放小野麗莎的歌听,久而久之也就喜歡上了小野麗莎那自然的歌聲。所以當程嘉璽跟她說了這件事後她簡直高興壞了。
于是她滿心歡喜地等待那一天的來臨。
「程嘉璽。」某天坐在程嘉璽的自行車後座,鄭微年晃蕩著雙腿說,「程大叔!」
「嗯?」程嘉璽漸漸開始對她這樣的叫法習以為常,只會當在學校里她一時忘了人多還大聲叫他「程大叔」的時候嚴肅地瞪她,私底下叫叫,還是可以的。
「我突然在想,為什麼從高一開始你就不斷地給我各種票子請我去看各種展,听各種音樂會?」鄭微年湊近他的後背,「而且啊,你還偏偏都拿我感興趣的來,讓我連想拒絕都覺得對自己太殘忍?」
程嘉璽嘴角上揚,他憋住笑︰「當然是湊巧。」
「湊巧?」鄭微年睜大眼楮,「怎麼可能?那你以前呢?高中以前你的那些票子該怎麼辦?」
程嘉璽回想了一下鄭微年口中的「以前」,高中以前,想從姑姑那里得到新的票子當然是很容易的事,只是,那個時候只需要一張就夠了。
他一個人去看鋼琴演奏,一個人去看話劇,一個人去看各種展。
全是一個人。
他在風里笑了笑︰「以前麼,總有人會想要這些票子的。」
鄭微年在後面思索了一下,差點跳起來︰「你你你你會把那些票子給別的女生嗎?」
程嘉璽笑︰「別的女生?那些女生?」
鄭微年紅著臉︰「就就是除我以外的女生啊!」
「嗯」程嘉璽存心逗她,「你覺得呢?」
鄭微年閉嘴,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她已經知道在和程嘉璽說話的過程中哪些時候需要放棄「贏過他」的妄念了。
程嘉璽心里的聲音卻是︰有了你,我哪里還看得見「別的女生」?
只是他說不出來,當然他死也不會承認他說不出來是因為害羞。
鄭母的身體在一天一天差下去,每天晚上鄭微年去醫院,她基本上都處于沉睡的狀態,所以鄭微年只是幫她檢查一下設備情況,再幫她掖一掖被角,坐一會兒便出來了。
模擬考前的那個晚上,鄭微年下了晚自習去到醫院,媽媽倒是難得的醒著,見她進來,還微微笑著。
媽媽給鄭微年削了隻果︰「媽媽很久都沒有給你削隻果了,今天好不容易踫上醒的時候,給你削一個。」
鄭微年接過隻果大大地咬了一口︰「真甜!」
鄭母握住鄭微年的一只手︰「微年,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鄭微年搖頭︰「怎麼會,我還怕媽媽會受苦呢!」
鄭母繼續說︰「微年,是媽媽不好,你都快高考了還讓你這麼奔波,媽媽希望你能考個好成績,去發展你自己喜歡的東西,不要因為家里的事而分心。」
鄭微年听著。
「爸爸工作忙,你要乖,不要讓爸爸擔心,知道了嗎?」
鄭微年點頭。
「媽媽希望你永遠都快快樂樂的,不要被煩心事牽絆住了,人越長越大,要擔負的東西也會越來越多,你不要被拖累,要保持心的干淨,記住了嗎?」
鄭微年又點頭。
鄭母呼了一口氣,頓了頓,又說︰「我听爸爸說,有一個男孩子一個不是阿頌的男孩子,這段日子一直陪著你是嗎?」
鄭微年愣住。
原來鄭父每天早上出門都會看見有個男生雷打不動地站在他家樓下的樹底下等人,有幾次在醫院門口也會看見,久而久之也就猜到了什麼。
「媽媽」鄭微年的臉微微發紅,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鄭母安撫似的撫模著她的手背︰「沒關系的,媽媽像你這麼大,也有過喜歡的男生,你們這個年紀的喜歡,最干淨,最可愛,但也最脆弱,你要好好地看清楚,媽媽也許沒辦法幫你選,所以你要用心去看。有些人,在遇到困難的時候就會選擇放棄你,但是有些人,會在你有困難的時候還和你站在一起。無論如何,你要記住,不要去恨。因為,每個人都會犯錯,而在這個年紀,所有的錯都不叫錯。」
鄭微年雲里霧里地點點頭。心里想,程嘉璽應該是第二種人,每一次有困難,他都陪在她身邊。
走出醫院,程嘉璽推車過來。
「怎麼樣?」見鄭微年一臉開心的樣子,程嘉璽問道。
「媽媽今天是醒著的!」鄭微年語氣里的開心藏也藏不住,「還和我說了好多話!」
「說了什麼?」程嘉璽問。
「嘿嘿」鄭微年鬼頭鬼腦地笑著看著程嘉璽。
程嘉璽被她笑得心里發毛︰「你笑什麼?」
「沒什麼,就是覺得你今天特別美!」鄭微年逗他,最近她膽子愈發肥了,常常開口逗他,逗了才知道,其實,如果時機選得對,巧好是程嘉璽心情好的時候,逗他也是沒關系的。程嘉璽會很大度地任你調戲。
就好比現在,程嘉璽側過頭去專心看路,路燈下的側臉溫柔美好。鄭微年走在他身邊呆呆地看他,哎他的確,長得很美
模擬考按上一次周考的名次排考場,程嘉璽在第一考場一號,鄭微年在第一考場二號,徐頌上一次發揮出色,第一考場七號。
由于前一個晚上鄭微年因為心情大好所以睡得很好,第二天也是精力十分充沛,考完感覺十分不錯。接下來兩天也是如此,最後一天考完自選模塊,正在往上收卷子,門外突然沖進來他們班的班主任,連連向她招手,很著急的樣子。
鄭微年從位子上站起來,心里沒來由地狠狠縮了一下子,發生了什麼,程嘉璽的眼光牢牢地追著鄭微年直到她消失在教室門口,心也沉了。
出了教室門班主任就抓住鄭微年的手︰「鄭微年,發生了一件事,你要冷靜听完。」
「怎麼了老師。」鄭微年心里的那個預感越來越重,卻還是不放棄的問道,或許呢,或許就不是我想的那個樣子。千萬,千萬不要是我想的那個樣子啊!
班主任看著她的眼楮︰「你媽媽她手術不太好。」
手術不太好?鄭微年像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什麼手術?手術不是要到一月才做的麼?
「現在趕緊去醫院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坐進出租車里,鄭微年微微緩過神來,她掏出手機給爸爸打電話。
「微年,你媽媽她病情突然惡化了,不得不立刻手術啊!你在哪里了?快一點過來!」當听到爸爸顫抖的聲音,鄭微年終于相信了這個殘忍的事實。
多麼好笑。前一秒,她還因為那天晚上和媽媽相處的時光而心情大好,自認為發揮不錯地考完了一場重要的考試,下一秒她便發現那一段時光或許就是她與媽媽共度的最後的時光了?
怎麼會?那天媽媽的表現明明那麼好,那麼溫柔地笑,還給她削了隻果,給她講了那麼多話,也沒有不允許她和程嘉璽來往怎麼會突然就病情惡化了呢?
鄭微年感覺有什麼堵在心口透不過氣來,她想哭,但卻覺得連哭的力氣也沒有。不可以哭,她對自己說,要堅強一點。
媽媽那天和她說,要一直快樂下去,所以這個時候,怎麼可以帶著淚水去見媽媽呢?
鄭微年咬著嘴唇抬起頭來看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下雨了,路上的行人急急忙忙找地方避著雨,一場令人措手不及的雨,就像此時此刻這個令人措手不及的消息。鄭微年听見自己的心髒在胸腔里一下一下緩慢地跳動著,帶著沉重的回音。
多希望這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