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微年傾身過去,看到囡囡還在熟睡中,可是,吃飯的時間到了,吃藥的時間也到了,鄭微年雖然也想讓囡囡多睡一會兒,但狠了狠心還是輕輕拍拍囡囡,把她從睡夢中叫醒過來。(鳳舞文學網)
囡囡迷迷糊糊地醒來,還有點不太高興,揉著眼楮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麼,鄭微年笑,柔聲說︰「起來吧,哥哥都起來了,我們去吃飯飯去了。」
囡囡撅著嘴,扭了扭身子還想睡︰「我不餓,媽媽你帶哥哥先去吃吧!」
鄭微年在她的小上小小地拍了一下,說︰「怎麼可以不吃飯?媽媽平時怎麼跟你說的?飯是要按時吃的,怎麼可以不乖?」
囡囡眨眨眼終于清醒過來,看見鄭微年一臉嚴肅地表情,知道媽媽是認真的,也不敢鬧下去了,從被窩里慢慢坐起來,小小軟軟的一坨陷在床墊那里︰「那我想要吃中國菜。」
鄭微年表情緩和下來,說︰「行,快去刷牙洗臉,媽媽就帶你去吃中國菜。」
囡囡終于高興地笑了,點頭如搗蒜地跳下床,蹦蹦跳跳往洗手間里跑。
囡囡進了廁所,看見侃侃正在刷牙,嘴邊一圈白白的牙膏泡沫,他面上沒什麼表情,只是不停地動著手,好像在想什麼,連囡囡進來也沒發覺。囡囡抿嘴偷偷地笑,躡手躡腳地走到侃侃背後,然後忽然大叫一聲,猛地撲到侃侃的肩上,摟著侃侃的脖子不放。侃侃實實在在被嚇到了,泡沫嗆到嗓子里去了,喉嚨又偏偏被囡囡從後面勒著,小臉被憋得通紅,想咳又咳不了,只好將拿著牙刷的手向後一戳。正好將牙刷塞進了囡囡的嘴里。
背後的嬉笑聲瞬間沒有了,勾在他脖子上的手也瞬間一僵,侃侃找到了時機。迅速向前一溜,解救了自己。一轉身。看見囡囡皺著一張臉把那牙刷從嘴里拿出來,眼楮里面已經浮上淚意來,鼓著小臉帶著哭腔說︰「哥哥,你怎麼可以把用過的牙刷給我用!」
侃侃想笑,可是自己也沒有舒服到那里去,他揚起腦袋漱了漱口,然後踮起腳把水吐進水池里。這才抹抹嘴轉過來,說︰「我要是不這麼做,你早就失去這家里唯一的男人了。」
囡囡愣了愣,負氣地張開嘴︰「什麼唯一的?只是目前唯一的罷了。爸爸還沒回來呢,等他回來了,你可就不是唯一的了!」
侃侃看她嘴里還都是泡沫就在那邊講話,生怕她一個吐氣就把泡泡噴到自己的臉上,趕緊把水杯遞給她。說︰「趕緊漱口啦!」
囡囡這才閉嘴,哼哼著就著侃侃的手含了一口水進去,漱了漱口,吐進水池里去。
侃侃又把毛巾遞給她,說︰「快一點啦。我餓了。」
囡囡瞪侃侃︰「知道啦!媽媽說要帶我們去吃中國菜哦!我可急的 !」
侃侃無奈地看著這個自稱「很急」的慢性子妹妹,她從來都是不緊不慢地做著任何事,每次出門都要他等她好久,當她聲稱自己「很急」的時候,頂多也就是比平常稍微快那麼一點點哎,雖然他不知道從哪本書上看來,男人等女人是一種風度的表現,仿佛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一樣,可是他還是納悶啊,你說每天早上刷個牙洗個臉這樣簡單的事情,她頂多是比他多扎個辮子,用得著那麼長時間嗎?侃侃嘆氣,走出洗手間,坐在那邊穿鞋子。鄭微年看他一臉郁悶的樣子,就知道他又被他妹妹弄得頭大了,心中覺得好笑,這兩兄妹,性格什麼的完全不一樣,甚至是完全在兩個對立面的,每天都從早鬧騰到晚,好像不得安生的樣子,可是她卻知道,他們關系其實好得很,互補的性格反而令她這個當媽的格外放心,既不用擔心囡囡會因為自己的大大咧咧和開朗多動有危險,也不用擔心侃侃會被自己的內斂寡言給憋死。他們兩個,其實都粘彼此,見了面要鬧,不見面又會想,到底是親兄妹,再怎麼鬧騰也鬧不出血緣給的親密。
大家折騰了好一會兒,終于都準備好了可以出發了。
鄭微年帶兩個小朋友打車去了西湖邊的綠茶餐廳,綠茶餐廳鋪的全是木質地板,木質牆壁,一片古色古香的氣氛,兩個小朋友很興奮,說︰「哦,這就是中國的房子啊,竟然是這樣的啊!」
鄭微年看他們那樣激動,心里又酸又甜,是她過于謹慎了嗎?最近她越來越覺得自己好像束縛住了孩子某一些快樂,也剝奪了他們的某一些權力,這令她有些愧疚。鄭微年把菜單拿在手里,小朋友們不認識漢字,她念給他們听,征求他們的意見然後一起點菜。等了一會兒菜陸陸續續地上來了,可是小朋友們不會用筷子,只好用勺子和叉子吃其中的某一些菜,另外的菜就由鄭微年喂他們吃。這可真是把鄭微年忙壞了,在法國,她在孩子們會自己吃飯以後就不再喂他們吃飯了,結果現在又要她來喂了,兩張小嘴你張完我張,把鄭微年忙得自己也沒吃幾口,她又好氣又好笑地說︰「哎,越長越回去了,怎麼和隔壁桌的小妹妹一樣要人喂飯了?」說話時那一勺喂得正是侃侃,侃侃是一個頗有榮辱觀的孩子,面皮也比較薄,听了這話那一筷子的菜就在嘴跟前,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傻乎乎地在那里盯著隔壁桌的小妹妹看,那小妹妹也是,張著圓溜溜的大眼楮看著他,一眨不眨的。侃侃有點羞羞,臉都紅了,訕訕閉了嘴,拒絕吃這一口了。
鄭微年越看越好笑,這孩子真是自尊心強烈,只好哄他︰「先吃吧,以後媽媽教你用筷子,就不用媽媽喂了。」
侃侃這才不情不願地張嘴把菜吃下去。
這個時候囡囡在一旁一臉認真地發表自己的意見︰「媽媽,你就教哥哥一個人用筷子就行了,不用教我了!」
鄭微年奇怪地問︰「為什麼?你怕學不會嗎?筷子是比勺子和叉子難用,但其實學會了就很簡單啦,你不用擔心自己笨學不會的。」
囡囡急了,恨恨地說︰「我哪里是擔心自己笨?我一點也不笨好不好?」
侃侃扯扯嘴角︰「那干嘛不學?」
囡囡嘟著嘴,委屈又不服氣的樣子︰「我怕我會了媽媽就不喂我吃飯了嘛!從前就是這樣,只要是會了的東西,媽媽就不幫我做了,可是,我喜歡媽媽照顧我的樣子,我想要媽媽喂我吃飯。」說道這里頓了頓,她的聲音悄悄地小了下去,「而且,我還沒有被爸爸喂過飯,等爸爸回來了,我想要他喂我吃飯呢」
鄭微年愣了愣,侃侃也收起了之前無奈中透露出鄙視的表情,飯桌上安靜下來。囡囡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說錯什麼話了,抬起眼來小心翼翼地看了媽媽一眼,怕媽媽生氣。
鄭微年在小朋友純淨的眼神里輕嘆一口氣,低頭舀了一勺湯遞到囡囡嘴前︰「行,媽媽喂你吃。」
囡囡抿了抿嘴,張嘴把湯喝下去。
鄭微年把勺子擱在盤子邊上,在濕巾上擦了擦手︰「以後爸爸回來了,也讓他為你們吃。」
囡囡緊張的小眼神瞬間輕松下來,她小小地吁了一口氣,高高興興地舀了一勺豆腐來吃,再不說話了。
侃侃望向媽媽,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想說什麼,最後卻還是沒有出聲。
吃過飯,鄭微年帶侃侃和囡囡再西湖邊上散步。晚上的西湖夜景做得很好,點點燈光襯得湖面如仙境一般美麗,雖在繁華街段,熱鬧非凡,卻還是令人有一種人間煙火中安靜穩妥的味道。別人是否這樣覺得鄭微年並不清楚,但于她來說是這樣的。這是她長到二十二歲的城市,她熟悉這座城市的點滴的味道,就如同家一般。或許旅居的游人是無法感知到蘊含在一座城市里面的氣質的,對于杭州人來說,西湖並不是一個用來走馬觀花式欣賞的景點,杭州人在晚飯後來西湖邊慢慢悠悠走上一段,消消食聊聊天,周末和家人在龍井喝喝茶打打牌,西湖于他們來說,是生活的一部分,早就融在骨子里,自己是沒有辦法清晰地感知到的。這一點,是那些利用黃金周、小長假來游玩的游客永遠也感受不了的。
兩個小朋友沒有見過中國山水園林的構造意境,已然被深深吸引,陶醉其中。囡囡嘖嘖贊道︰「媽媽,這樣神秘的湖,法國可沒有。」
「神秘?」鄭微年笑,怎麼用這個詞呢?
囡囡點點頭︰「法國的那些宮殿,那些花園,都好明白,可是這個湖,我不懂。」
沒頭沒尾的話語,就好像夢話一樣缺乏邏輯,但卻是內心真真切切的感受,有些感受,縱然是大文豪也說不出來的,即便是說出來了,也鮮少能有人懂。囡囡這樣說,鄭微年卻懂了,她笑笑,將囡囡的小手牽起來握在手里,柔聲道︰「沒關系,以後慢慢看,慢慢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