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女馭夫︰暴君,還我夫君 第4章 逼宮

作者 ︰ 蛋淡的疼

()太初十年春,英武殿。(鳳舞文學網)

宗盛帝端坐在九階金龍殿之上,極淡的亮金雲光幽幽流轉,滿殿的寂涼無聲,日光半度傾斜,也照不去籠罩在宮牆之上的陰霾。

宮女太監們,驚慌失措,席卷著皇宮里所有值錢的盛世寶物,向四面八方的宮門逃去。

宗盛帝淡色的眸子微微闔上,眉目靜涼,這個在他手中太平了十幾年的北涼天下,在此刻,即將被他的皇佷分崩瓦解,他這個北涼臭名昭彰的昏君,又當如何?

一雙帶著淡淡薄繭的手輕柔地放到他的肩上,他看著那只手,淡淡一笑——他的皇後,北涼最尊貴的女人,頭戴鳳冠,身穿鳳袍,坐到了他身旁。

他一生無欲無求,卻唯獨向上天懇求了這個女子的陪伴,他不貪心,如此已很滿足。

滕宣造反逼宮,他知道,斷定不只是為了榮華天下,不止是為了北涼萬里河山,他只為了眼前的這個女子——他滕賀的後……

「阿寧,你走吧,你出去,他不會為難你的……」

「我不會走,我是你的妻,是你以天下為聘明媒正娶的妻,怎能離你而去……」紀舒寧捧住滕賀的臉,兩張臉相貼,汲取彼此的溫度,紀舒寧的唇在他的唇上輕吻了一下,抱著他,「把十二衛交給我,讓我為你的江山,最後一戰——」

滕賀在他的懷里,眸光淒涼無限,他閉上眼,薄唇輕吐,「好,你去吧……」

他如今,已不能再許他一世的安穩,他是天下人人得而誅之的無道昏君,他愛她如此,怎能讓她陪著自己一起死……

他不再是這江山之主,她卻依舊是北涼的皇後,無人可以取代……

紀舒寧換上一身的戎裝,帶上忠于北涼皇帝的十二衛,至北面宮門策馬而出,墨發飛揚,他的頭頂斜陽落下半壁的輝煌,十二衛一百人,將與她一起,為今日宗盛帝十年的天平天下而戰。

他從來都不是昏君,登機十年,北涼在他手中,天平安穩,甚少有戰事,百姓津津樂道,而此次,卻因為黃河水災,死傷無數,天下指責他為無道昏君,上天降罰,滕宣乘勢而發,聯合各路藩王,打著誅暴君的旗號,一路逼近皇城……

權利爭奪之戰,成王敗寇,滕賀輸在——太過心軟,滕宣贏在太過無情……

滕宣,這個在紀舒寧的心中留下千刀萬剮傷痕的男人,久經流年,她已經不知道,她是否還愛著他,但她卻以為,此生將與他再無瓜葛,不做恩愛鴛鴦,不做殊死仇敵,只做互不相識的陌生人……

而如今,他這傾覆這萬里河山與她對陣,她為保心里虧欠的男人與他為敵……

曾經萬般恩愛柔情,如此他們為了各自的目的,兵戎相見。

此一戰後,此生再無眷念。

滕宣頎長的身姿端坐于駿馬之上,他看著那扇宮門緩緩打開,從宮牆內策馬而出的女人,英姿颯爽,容顏清冷決然,他勒住了韁繩,看著她,明明兩人只隔著兩匹馬的距離,卻像隔了千山萬水般此生難見。

他低低柔柔喚著她的名字,「阿寧……」

她笑了一聲,「宣王,本宮是當今皇後,按輩分,你應當尊稱本宮一聲皇嬸。」

當初,是他親自,將她送進了這深重宮門之中,只為保全他心尖上的女人。

滕宣灼目微涼,「你是我滕宣的女人,也只能——為我的後……」

她嘲諷的笑聲充滿了不屑,「我紀舒寧,生是北涼宗盛帝的後,死,也是他的女人,他待我,遠比這萬里河山重,若我今日不能護他周全,便與他,共存亡……」

滕宣心里一痛,往常倨傲而張狂的眉眼,此刻深埋,她又怎知,他待她,不是也比萬里河山更重……

他為她做了北涼不忠不義的叛賊——她為後,他便想為這天下之主,與她比肩,換的她一個回眸的瞬間。

她卻在此,為了另外一個男人,對他如此說,她將那個男人同生共死。

心里的痛排山倒海,只為了當初一步錯,便為這步步錯付出如此代價,她——何其殘忍。

「阿寧,回到我身邊……」

他不是不甘心,只是愛入了骨髓,再難放手,不管她如今愛的是誰,他都要得到她——她的心不在他身上,他可以再次奪取……

「滕宣,你不必廢話,動手吧。」

「阿寧,你過來,與我一起離開這里,你要的安寧,我都會給你,這江山,我會還給他,我只要你——」

「滕宣,遲了。」在她還有希望的時候,他無情的打破,在她絕望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的,是藤賀,滕賀給她的,滕宣永遠沒有給過她。

但凡滕宣當日對她有一點的真情,他們便不會走到如此地步。

「滕宣,我要是走了,他怎麼辦?他想要的,不是江山,滕宣,你永遠不會明白,像你這樣只知道強取豪奪的男人,永遠都不會明白……」

不會明白滕賀之于她而言的意義。

滕宣閉眼,然後睜開。

是,當初,他因為不明白,才造就了如今他們之間的反目成仇,是他咎由自取,滕宣突然仰天,對著蒼穹大笑,笑著笑著,眼里的荒涼便再也藏不住,他笑聲余尾的蒼涼,扯著紀舒寧的心,她強迫自己冷下心,「滕宣,你不必對我留情,動手吧……」

他當初的絕情,已經成為她永生的傷痛,現在,她不需要他的留情……

滕宣靜默下來,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盯著紀舒寧,「你愛我嗎?」

若是愛,他便繼續做那強取豪奪的男人,將她困在身邊,留住她一聲的相陪,為此而失天下,他亦不悔。

她靜靜地回視他,眼里無波無瀾,「不愛。」

兩個字,打破了他最後的希望,他目光陡然冷厲,朝身後十萬雄兵將士揮手,「攻城——」

話音剛落,蓄勢待發的十萬將士舉刀吶喊,「誅殺無道昏君,北涼千秋萬世——」

滕宣目光沉沉看著紀舒寧,他將內里凝聚在右腳,準備飛身而起,將紀舒寧禁錮在自己身邊,護她周全……

陡然之間,有人大喊一聲,「英武殿起火了——」

紀舒寧驀然後頭,看見身後濃煙滾滾,大火在皇宮內蔓延,火光沖天而起,淹沒了她的眼球,她的思想,她淚如雨下。

他從來就沒有想過再守住這皇位,答應讓她帶走十二衛,只是為了——支開她……

支開她嗎,一個人默默的赴死……

心里轟隆隆的悲傷隨著漫天的煙霧一起升騰,她突然調轉馬頭,不顧一切,瘋狂地馳進皇宮,直奔英武殿。

她說過,他的她的夫,她斷然不會拋下他一個人的。

他所給她的寵與愛,她一生難以償還,唯有與他榮辱與共,生死相依,不讓他再孤涼一人……

她記得他說過,等他退位了,他們的孩子登基,漫卷雲舒,他將帶她雲游天下,縱享恣意人生,如畫江山,繾綣如畫……

所有的誓言承諾,都不及眼前的驚雷,她從馬上滾落,跌跌撞撞,從九百九十九級的台階上爬了上去,火光在她的眼前肆虐,火里的男人,此刻是怎樣的孤獨寂寞的一個人去死……

她要陪著他。

沒有遲疑沖進火里的身子被人拉住,紀舒寧回頭,看見了身後同樣為他而心痛的滕宣,他強勢地拉住她,不讓她進去,紀舒寧冷然地看著他,「他需要我。」

一根一根地掰開男人的手指,滕宣眼里的紀舒寧一聲火紅色的戎裝,與漫天大火融為一體,她縴長的身姿無畏地走進火海里,以一個帝國皇後的姿態,無失禮儀……

與初見她時,判若兩人。

滕宣怔忡地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掌心,靈魂在一瞬間被抽空,心里一片空白,竟忘了……阻止她……

紀舒寧走進燃燒的英武殿,皇帝依舊是她離開時的姿勢,那樣溫潤如玉給過紀舒寧安定的男子,此刻滿目荒涼。

紀舒寧走進他,蹲在他身前,頭輕輕地依偎在他的膝蓋上,「我來陪你了。」

他溫熱的掌心,輕輕地,一下一下,撫著她柔軟的發絲,「你為什麼要回來……」

「你為什麼不守信用……」她抬著一張小臉,「你說過,你欺騙天下人,也不會欺騙我……」

「我想讓你好好活著,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他從來都只會為她著想。

「這世間,只有你能給我最安穩的生活,你要把我推去哪里?」

滕賀嘆息一聲,沉默不言——她不走,他莫可奈何。

紀舒寧拿起皇位上的後冠,那是他為她親手打造,普天之下真正的獨一無二,包容了他予以她的無限恩寵,她緩緩地戴在頭上,抬著臉,笑容燦爛,「好看麼?」

滕賀點頭,捧著她的臉,「好看,朕的皇後,是天下最好看的女人,無人能比。」

她笑容如花,火光映照在她的臉上,艷麗荼蘼,他將她拉起,眷念地摩挲著她的臉頰,「能遇上你,真好……」

她回給他的,是笑容。

火勢越來越猛烈,滕宣沖進來,拉住紀舒寧的胳膊,「你真要跟他一起死?」

「是。」

「你真愛他?」

紀舒寧沒有回答,彼此,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決然,卻沒有看到那藏在眼底最深處的傷痕……

傷到了極致的傷痕……

愛與不愛,從來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滕宣強勢地拉住她往外走,滕賀淡淡地看著他們,他在默許滕宣的舉動……

他是一國之君,是帝王,容不得輸,輸了,就是輸掉了尊嚴,可紀舒寧不同,她只是一個女子,是她和滕宣共同深愛的女子,他們都舍不得,她香消玉損。

紀舒寧掙扎著,滕宣的手不知被什麼刺了一下,猛然松開了紀舒寧,紀舒寧失去平衡,身子往一邊倒去。

「阿寧……」滕宣去扶她,卻見萬丈金光至紀舒寧的頭頂轟然而起,刺目灼熱,一下就將他逼出幾丈遠,他試圖再去靠近,卻始終闖不過那道金光……

無法預知的恐慌襲擊著滕宣的心,「阿寧……」

紀舒寧也怔怔地看著那道金光,良久,淡淡一笑,「原來是這樣……」

她一直,就是找錯了方向,真正開啟時空之門的鑰匙,不是玉佩,而是玉佩上瓖嵌著的那顆突兀而詭異的明珠……

那顆明珠,被滕賀從玉佩上移植下來,放到了鳳冠上……

她的目光轉向金光外的兩人,一個她愛到心痛的男子,一個愛她至絕境的男子,她的離開,何嘗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滕宣,他是你叔叔,你要做皇帝,他不會成為你的絆腳石,我只想讓他好好活著,我求過你許多次,你從來沒有答應我任何的請求,這一次,你就答應我,讓滕賀好好活著……」

時至此刻,她依然認為,她只是為了這個皇位,只是為了君臨天下,滕宣突然低低地一笑,是對自己的諷刺,曾經的野心,在這個女人面前如此的不堪一擊……

金光越來越濃烈,幾乎將紀舒寧整個身子透明化,滕宣慌張地朝她伸出手,「阿寧,你出來,我不要這江山,也不要滕賀的命,你出來——」

「對不起,我要走了,回到屬于我的地方去,我只求你這一件事,滕宣,愛在我曾經如此愛你,你放過我此刻深愛的男人,放過……我的孩子……你答應我,可好?」

她在離開之際,留給她的這句話,成為他此後無數個午夜夢回里驚醒的噩夢——她愛他,她說她深愛的男人是他,那麼,他滕宣又算什麼?

光暈在逐漸縮小,紀舒寧的身子,在一寸一寸消失,他看著她漸漸消失的身影,無數次的沖撞那道光,無數次的彈飛,他不甘心,傷痕累累,也不放棄,最終卻也只能看著他心愛的女人離他遠去,直至芳蹤難尋……

「阿寧——」滕宣撲到紀舒寧消失的地方,絕望地吶喊,他怔怔地跪在殿上,火勢蔓延,金磚上溫熱一片,他眼里的淚,無聲地滑落。

滕賀走下台階,淡色的長袍一如這個男子淡淡的性子,他單膝蹲下,看著滕宣絕望的神色,「她會在另一個世界,活得很好。」

比在他們的身邊,活得更好。

滕賀起身,掛著滿足的笑容,往火勢更濃的地方走去,一步一步,不曾停留。

滕宣緩慢地抬起眸子,看著滕賀走進濃火里的背影,如果有來生,他定要比這個男人更疼她愛她,讓她生生世世,都沒有從他身邊逃離的機會……

滕宣慘然一笑——阿寧,你從來就沒有給過我後悔的機會。

若有來生,你便給我一次,我不再奢求更多,你只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牢牢的抓住你,可好?

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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