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落,梅花落,落滿肩頭一聲錯,風淺雲淡疏影綽,關山路遠月窯冷,霜月染輕羅。(鳳舞文學網)
雪夜霽月,整座歧路莊被干干淨淨覆蓋了數層,玉石般的積雪映照的通透雪亮,主宅邊上一大片梅花林子陣陣清涼透骨的香氣漫漫的四處飄蕩,仿佛整座莊園都在月光和梅香里浸泡了一遍似的。
看起來是約莫三四十歲中年男人的梅易落站在回廊里,一身深藍色大氅,外面罩著件灰黑滾邊的毛領斗篷,厚厚實實的裹著,整個脖子都埋在了絨毛里,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走到他的身邊,因為天氣的寒冷對著手心里呵了口氣然後搓了搓取暖。
「爹爹……為什麼,你總是看著北方呀?」
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掛著瓔珞璀璨的項圈兒,白生生的小手扯著梅易落的袖子,一雙眼楮晶晶亮亮的,在月光底下清透的如同兩顆墨玉。
「小晴兒沒有和哥哥姐姐在一起玩,到這里做什麼?」
「小晴兒看爹爹一個人好像很難過的樣子,」男人看著玉雪可愛的女兒露出一個舒展的微笑,彎腰伸手將女兒抱起,放在懷中輕輕搖晃逗著玩兒。
「小晴兒,爹爹是在看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你看到天上的月亮了嗎?在極北之地,有一座山嶺叫做月窯嶺,那里的月光最是寒冷,石頭是深藍色的。」
「好奇怪的啊……可是為什麼……爹爹為什麼要去看那個地方呢?」
「因為那是……我們的故鄉啊。」
梅易落撫模著女兒柔軟的頭發,目光已經隨著月華去了那遙遠的北方,「梅鹿清鳴,月下留影,就算那里再怎樣寒冷,紛亂,危險都曾經是我們住了很久很久的地方,但是屈指一算,我們來分水,建起這個山莊,也有幾十年的光景了……」
「爹爹……」
「啊——!」
一聲淒厲的撕破夜空的叫聲響起,就像是一顆信號,遠遠的傳來隱隱不安雜亂的各種聲音,如同大地都在輕微晃動。
又下雪了。
天上又逐漸飛舞起一點兩點的白色的碎片,如同玉屑粉末,在黑的純粹的夜空里安然起舞的無比寂寞。
「爹爹?!怎麼了?」
「小晴兒別害怕,去里屋里找你娘親和兄姊,快!」梅易落臉色驟變的放下女兒,迅速將身上的斗篷解了下來隨手拋開,「別回頭!」
梅易落一邊向著正門的方向奔去,一路上听到的慘叫哀鳴聲越多,也越來越近,他的手上剛凝聚出一把深藍色的唐刀,面前就憑空出現了一個全身裹著漆黑緊身衣的男人,筋節勁瘦,黑色的長發束成一個長辮在腦後搖曳,眉眼如刀,他手里握著一柄如霜如玉的長劍,清冽的梅花碎片在他的背後飛舞,漾起冷冽的梅花香味。
「閣下何人?為何突然闖入在下寒舍?」
「寒舍?哼。」
黑衣男人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縴長飛揚的眉毛輕蹙,「果然是妖氣沖天,再怎麼掩飾化形,再怎麼試圖以栽種清心梅淡化妖氣,妖就是妖,你可能從根本上改了你那一身妖骨妖血?」
輕盈的雪花從他俊眼修眉邊飄忽而過,美好的不似人間。
梅易落知道和那個人的對決很愚蠢,那個人很強,太強,強大的遠遠超出了整個莊園里任何一個人的實力,他擁有一個人一把劍就可以毀滅這里所有生命的能力。
「整座妖宅都已被我的劍氣封住,之內妖物,一個也別想逃過。」
黑衣男人清冷的笑道,手中的劍勢已起,風疾,梅落,雪舞,藍光,閃爍之間,黑色的身影已經踩著風縱身躍上高空,劍氣凝成的殘影在他的頭頂盤旋,刮起一陣陣風刃。
幾個聞訊而來的梅家人同事趕來圍到家主梅易落的身邊,「老爺,可是怎麼了?」
來人有年老的管家梅映輝,夫人梅留痕,以及年長的兩兒一女,緊緊圍繞在手持唐刀的梅易落身邊,不安的望著懸空于風雪之上的黑衣男人。
月夜,細碎的雪花正在逐漸飄灑,逐漸變大。
梅易落被黑衣男人的劍氣一劍穿透咽喉倒在冰冷無比積雪覆蓋的地面上的時候,幾片飄落的梅花花瓣掃到了他的臉上,帶著清幽的香氣。
清心梅是整個歧路莊的人初來此處建立莊園的時候自己費心栽培的,一大片粉白錦簇風骨清絕的梅花林,傲風欺霜的豐姿態度讓整座莊園的人都傾慕不已。
而清心梅,最大的用處是驅邪散穢,淡化污濁之氣,掩蓋某些氣息,包括……妖氣。
血漸漸在雪地上漫延開來,融化著堅硬潔白的雪層。
真是冷啊……
就像在月窯嶺的時候一樣,那里連月光都那麼冷,如冰如霜……
那里有梅鹿清鳴,月下留影……
最遙遠的故鄉……
再見了……
雪越下越大,而聲音和所有的光影圖像,寒冷知覺都離男人越來越遠,再也听不到,看不到。
梅花落,梅花落,落滿肩頭一聲錯,風淺雲淡風影綽,關山路遠月窯冷,霜月染輕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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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真的是妖?」
穆非城握著弓身的手緊了又緊,松了又松,「既然是妖,應該在妖怪聚集的地方生存,為何要到人類聚居的地方?所以你們最後是被……某個高手斬殺了麼?」
「呵呵呵……月窯嶺……環境寒苦……妖類凶悍……梅鹿一族性情溫順……並不打算與人為惡……為何不可遷居分水?」
梅易落的冤魂面容扭曲,咽喉部位的那道傷口如同一個血淋淋的黑洞,不斷的噴出灰色的霧氣,破碎的斗篷在風中飛舞,如同戰場上破爛的旗幡。
「我歧路莊……平生……未嘗……傷過……一人……為何被……可笑的人類……俠士所……害……害我……歧路莊百余梅鹿……那麼多……全部……屠殺殆盡……簡直是……魔……惡魔!」
「哪來和你那麼多廢話,」楚離涯倒是不為所動,「幾十年前的事情我並不想管,現在你們妖類化作怨魂都要前往分水散播尸氣的害人,總而言之,除掉你們分水就能清淨,可是如此?」
「等等離涯。」穆非城眼神復雜居高臨下俯視看了整座歧路莊一眼,發現遍布整座山莊的幽魂正在往這邊聚集,心中雖然焦急卻還是咬牙道,「這和你的家鄉情景何其相似,都不過是無辜的群體糟了無妄之災,最後化作一片死地,既然他們生前並未作惡,不是的倒是那個路過的人……」
「那位俠士斬妖除魔捍衛正道又有什麼錯?」本來穆非城不提紫煙鎮的事情還好,一听到自己家鄉的往事,楚離涯心中對妖類的恨意不免又加重了幾分,「不過是罪有應得!幾十年後再度被我撞上,必教他魂飛魄散灰飛煙滅,再也不能作惡!」
「你……」
「哈哈……好有趣……的小妮子……」梅易落的笑聲扭曲的不成樣子,如同破碎的古老撞鐘在鳴響,震人,又?人,「你所維系的……不過……是個……口頭……快活……自己……又算……是個……什麼東西,也滿口……虛妄的……胡言!」
不顧穆非城阻攔的楚離涯一步沖了上去,火牆在她的身側倏忽立起,斗嘴本來就不是她擅長的東西,這種時刻她更奉行暴力解決不了一切,但可以解決你的信條。
梅易落的鬼力顯然比起之前的那些鬼魂更強大一些,但是楚離涯熾烈罡氣的劍氣不說二話的直接破開那陣怨氣凝成的迷霧,隨後而至的高溫更是讓梅易落本身就半透明的身軀像水波一樣波動扭曲了起來。
劍氣破雲,追星逐月。
楚離涯閉目念訣,腳下踩著團團紅蓮烈火般的雲霞,當著梅易落的頭顱直接劈了下去,一劍千鈞,周圍的空氣都被壓垮變成疾風鼓吹了出去。
梅易落身邊有那紅色光球,倒也沒立刻亂了陣腳,身邊突然響起夜梟淒厲哀鳴的聲音,紅色妖嬈的光如同細小的血管遍布了他灰色霧氣繚繞身軀,臉上全是細細紅紅的脈絡,猙獰無比,一對硬質角的光影從顱頂上生了出來,分叉極多,泛著鱗片的青灰色。
劍氣並沒有立刻將梅易落劈成灰燼,而是和紅光灰霧膠著住了,這一件似乎是砍進了漿糊里,梅易落暫時躲不開,楚離涯也收不回自己的劍,兩相僵持。
「你還愣著干什麼!快動手!」
穆非城知道楚離涯是在對他說話,手中的弓明明已經抬起,放下,還是抬起。
身形如流影,駕馭著清風,穆非城如同幻影般迅捷的移動到梅易落身後,松開七星弓拿出一木弩槍,對準後心一連串的扣動機關。
每一箭都是純淨自然的生命木靈素,專門克制死物。百度搜或,,更新更快無數綠色的小箭圍繞著梅易落飛舞,像在努力的尋找著任何一個破綻,灰色的旋風還在盤繞保護著內圈的梅易落,但是很明顯已經力不從心,那些綠光在不斷蠶食著搖搖欲墜的防護,只要這些尸氣一被攻破,被楚離涯的劍氣挾持的無法動彈的梅易落會立刻被打成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