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站立不住,背靠一顆縴細小樹喘息,「要不施個法術麻痹了我吧。(鳳舞文學網)」
「當你不知痛時,我下手便沒分寸,萬一把你打死,當真得不償失了,不過只這麼打幾下,不夠殘暴……」
小雞主子頗為為難,攤掌接過飄零而落的一片灰黃葉子,撕成兩半,「打斷四肢?」搖頭否定,恢復緩慢,並不可取;雙掌合力捏碎葉片,再吐出二字,「毀容?」雖是茯苓的臉,藏在下面的肌理還是花生自己的,身邊跟個殘臉女婢卻是毀他形象。
最後他將殘葉拋灑出去,風卷著葉片殘骸于空中凌亂,他穿過期間,立身花生跟前,慢慢俯身彎腰,雙手撐住花生背靠的細瘦樹干,將臉貼向花生。
此刻渾身灼痛的花生迎見這一張艷極的臉卻有些惶惶。
他飛起那雙少俠氣質的劍眉,容光煥發,「花生,我怎麼忘了,蹂躪你們最直接的手段。」
于是在落黃薄蓋的山間土地上,于嶙峋奇俊的巨石旁,小雞主子蹂躪起了婢女花生的身體。起先,為達殘暴的目的,他清醒中極盡酷戾之能事,祭出隨身佩劍,劍挑她下巴,肆意馳騁,劍尖刺開皮肉,殷紅自她脖頸處四溢蔓延。
體無完膚的花生,再遇撕裂與切月復折磨,痛得冷汗淋灕,而她卻是不喊不叫,天生的隱忍相。
而這一切卻激得他無法自控,宣泄起心中攢囤經年的荒蠻情緒……當夕陽酡染了山石,他的灼熱一股腦釋撒,向她的胸口,臉蛋,發絲,無一幸免,狼狽之極。
活了千余載,他初次體味酣暢淋灕的舒暢,眼見這張臉和這具身體殘亂不堪,收回佩劍,笑睇著花生,「好在你這張臉頂的是別人的,不然欺負自己的人我也大約會心疼。花生,你覺得夠殘嗎?」
花生殘兮兮地提醒︰「快去拋尸給公主吧。」說完,賞了一眼林石間夕陽蒼涼的殘照,挾著一絲莫可名狀的笑意,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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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醒時,身處一間干淨舒適的房屋,身旁一個俏麗姑娘,梨花帶淚。
俏麗姑娘見「茯苓」蘇醒,連哭帶笑,說了一堆公主如何對你關懷備至,如何對你慷慨大方,期間還跑去捧來一疊公主賞賜的九成新的羅裙。
花生扯了下嘴角,表示自己很感動。
這姑娘名叫小白靈,是茯苓的好友。這半夜,小白靈一直心疼地握緊她的手,口誅鬼界惡人,譏笑對方不自量力,竟敢挑釁公主、威脅公主若繼續打壓焚山火勢,往後烈焰宮沒好日子過……茯苓你好骨氣,遭如此摧殘,還能憋著一口氣活了下來,公主欣慰非常,叫你趕緊養好身體去焚山滅火,哼,滅死那個鬼母……
小白靈說累了,打個哈欠,眼皮卻驀地瞪大,指著花生的鼻子大喊一聲︰「茯苓,你啞巴了?」
花生努力眨動酸澀眼皮,恭喜她終于發現了。
送走抽噎許久的小白靈後,花生遲緩翻了個身。她並非真啞,只是被咬壞了舌,暫不可發音。
好湯好水養了數日,「茯苓」已近痊愈,畢竟鞭刑只是皮肉之傷,而那後面的蹂躪,當初在精神上奇具摧毀力,使她看起來飽受欺凌,實際上,身體上的傷痛僅只是表面,養了幾日,便只剩隱隱的不適。
公主看望過「茯苓」,提醒她勤到外間走動,暖陽煦風,天澤地氣,有助于盡早復原。
小白靈自告奮勇,擔下照顧她的重任,並響應公主的號召,帶她到林間漫步。
落葉時節,在林間閑逛,景致是曠達舒朗的,一如仙界桃林短暫換季時的蕭索,花生喜愛這種心情,同春華秋實一般無二,令她滿心喜悅。
突然一聲虎嘯驚散林中之鳥。
緊接著一道聲音說︰「我去給你們放風。」是小白靈在促狹向她眨眼。
花生茫然想問她什麼意思,她卻不見了影蹤。
一頭紅黑條紋的猛虎撲至,將剛剛跑了幾步的花生重重壓在了身下,一雙怪異的笑眼同她對視。
短暫的慌亂過後,花生感覺到了它的無害,便平靜了。
捉弄完她,猛虎搖身變成了威武漢子,翻身讓她趴在身上,柔情蜜意地開哄,「小苓苓,听老妖婆說你啞了,我好生心疼,自你失蹤之後才發現,你才是我離不開的那個……」巨大掌心里托了顆碩大的明珠,送到她眼下,「改日淘顆更大的贈你。」
原來,這就是茯苓的情郎,公主的駙馬爺。
花生感知到體內茯苓的意念在騷動,幽怨里泛那麼一絲絲的甜。
而這意念極微弱,撼動不了花生的心意,當駙馬爺的親吻落下,花生極力撇開了臉。對方以為小情人仍在因前事而慪氣,低聲下氣地繼續哄了好一陣,花生借機想拉開距離,對方卻不肯撒手。
掙扎糾纏間,忽聞一道喝聲,「不知羞!」
「出家人非禮勿視,非禮勿言,走吧。」一位青衫草鞋面皮白淨的和尚勸說方才喝罵的小和尚。
駙馬爺立刻變幻了樣貌,成了猛虎,二話不說,向三個多事的和尚張口怒嘯,欲嚇跑他們。
白淨和尚迭連後退,驚恐地喊他的二位師弟快快撤離。
而最先喝罵的和尚夠仗義,不懼猛虎,應聲暴喝︰「虎怪欺負良家婦女,我等撞見了,不可不管!」
花生不曾張口喊救命,而是摳破了脖頸處的傷疤,痛意加之有意,淚花閃現。
備受脅迫受屈的模樣成功博取到同情,仗義和尚為拯救落難的良家女而悍然奮戰。
趁亂,花生落荒外逃。逃了數丈開外,卻駐足回眸,見仗義和尚手中的砍刀被打飛,落地的指向卻是另一位和尚,大月復便便、不曾開口說話的那位,此刻正拽著嚇昏的大師兄向外跑,而那刀砍向的正是他的後背。
然而,一瞬之間起驚|變,大刀未砍入和尚的後背,昏厥的和尚猛然起立,衣袖揮動狂風驟起,將一樁老樹連根拔起,砸趴了猛虎。
花生眼睜睜望著這旦夕的禍與福,既不再擔心也無歡喜,僅只是旁觀。
仗義和尚目瞪口呆,遲疑地問道︰「師兄,你還是……你嗎?」
「不是。」干脆且不通情理,「本君借此軀殼一用,這期間,不許亂稱。」
仗義卻急躁的小和尚莫名地不敢多言,只因換了個氣度的大師兄,無端令人畏懼,不敢半分忤逆。
這時,徐徐折回的花生听見,壓制于樹下的猛虎發出的討饒聲︰「神君饒命!」
「虎怪危險,大師兄……不,請神君,弄死它!」大月復便便的和尚建言。
花生不覺向前一步。不論猛虎駙馬爺負了主子的四姐,是對是錯,單憑他千年修行萬年劫數,修成靈體很是不易。在仙界時,時常听何照講,為了歷劫升遷,小妖小仙變回元身任天雷劈罰,顫抖蜷縮,飽受厄難,這一切,何照總能講得惟妙惟肖。
她走至大神跟前,口舌不便,只好拿手比劃。她的想法簡單,將虎縮成貓,便沒甚麼危害了。
神君凝神望她須臾,似是心領神會,走到虎駙馬身側,雙掌對印,發力壓過去。
于一陣地動山搖般的痛嘯聲中,碩大猛虎漸漸縮成了鴨仔的大小。幾乎同時,花生突然泛起洶涌的嘔吐感,是茯苓的意念在瘋狂的沖撞,花生努力想將她吐出,卻最終什麼也無法改變。
神君設結界,獨對駙馬,「負了公主便是有違天庭,而今往後你不再是天界駙馬,不要再修行,以此凡胎了卻殘生。」
駙馬垂首無言。紫川神君執法向來拿捏得不偏不薄,全在天條戒律範疇之內,他自是誠服。穿過結界,望向心愛之人,他滿目哀傷,不哀于身份法力盡失,只是傷情——咫尺天涯。收回視線,決然轉身,投身密林處,不再回頭。
目送虎駙馬消遁不見,花生有些難過,或許只是在替真正的茯苓在難過。
「神君」駐足于那顆臥倒的粗木旁,斷枝殘葉,青衫蕭索。林中的秋風嗖地刮起,迎著勁風浮塵,他目光深晦,落在花生臉上,到底是不可琢磨。
而花生並未察覺神君對她的注目,只道他是來懲戒青杏出牆的駙馬爺,沒理由往自己身上扯關系。
神君卻走至她跟前,不由分說地攔腰將她抱起,並頭也不回地吩咐身後的兩個小和尚︰「原地等候。」
花生在神君的懷中,嗅聞淡幽的薰草氣息,安分地不爭不扎,只是忍著舌痛,輕聲問了句︰「去哪?」
「往來處去。」清冽如冰凌化開的水珠聲。
「我的同伴呢?」
他頓足,祭出神識尋到小白靈,回神後將花生送到小白靈身後。
小白靈察覺身後有異,回眸間,一道紫芒擊向她腦側,消弭于無形。
「這太陽跑得真快,怎麼一會兒的功夫,就偏西了呢?」小白靈對身後的花生嘟囔,全然不曉得林子里發生的事,確切地說,她還以為剛進林子不久。
花生比了個回去的手勢,配以倦容。于是散步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