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徐妙筠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叫郡王,顯然不合適,叫皇上,顯得挺生分的,叫伯讓,他們倆還沒這麼親熱呢,徐妙筠訥訥無語,半天才道︰「你來了。(鳳舞文學網)」
年輕的皇上輕輕應了一聲,壓低了聲音︰「今天你怎麼沒去瑞王府?」
徐妙筠道︰「姐姐不舒服,我照顧姐姐來著。」
說起來兩個人足足有三個月沒見了,一來伯讓忙著各種事情,一天下來不是見文武百官就是看各種奏折,吃飯睡覺都要挑個空子,哪里還有功夫夜探香閨,如今好容易閑一點兒,听說東瑜次子辦滿月禮,想著徐家肯定在受邀之列,自己便也微服跑了一趟,誰知卻撲了個空。
短短三個月沒見,伯讓臉上已經有了一股肅穆之氣,和以往的溫潤如玉大不相同,徐妙筠覺得有些陌生,便愣愣的發怔,還是伯讓伸手模了模她的頭發︰「你瞧著氣色不錯。」
徐妙筠面上一紅,趕忙護住了自己的頭發,雖然自己匆忙中披了披風,可頭發上卻是什麼都沒有,這麼披頭散發的,也不知道難不難看。
伯讓只覺得眼前的人清純動人,千言萬語凝在喉頭,想起這陣子關于冊立皇後的爭紛,他又下意識的不想告訴徐妙筠,怕她擔心,遂囑咐了幾句好好地,便沒說什麼了。
待他走後,徐妙筠卻是莫名的安心下來了,這陣子雖然刻意瞞著她,可她也听了一些傳言。
伯讓說,要冊立她為皇後,百官卻不同意,說雖然他們早有婚約,但後來自己入寺清修,這婚約算是失效了,如今再提起來,皇後的身份不免讓人詬病。
甚至還有人拿了武則天和楊貴妃說事。武則天是太宗的妃子,出家為尼,後被高宗納入後宮,而楊貴妃是玄宗的兒媳,玄宗為了讓她進宮,便讓她帶發修行,從道觀迎入後宮。
因此,雖然徐妙筠出身清白,且無道德上的瑕疵,可一國之母是一個曾帶發修行的仙姑。說出去別人總要想歪了。再加上當初徐妙筠受傷。太醫說可能于子嗣有礙。
雖然靜養了這麼長時間,也沒有人敢打包票說徐妙筠將來一定能生兒子,萬一不能生育,那勢必要廣納嬪妃。到時候儲君非嫡子,只怕又是一場紛爭。
若是不冊立皇後,只納入後宮,以徐妙筠的身份一個貴妃是跑不了的,可偏偏徐景煥不願意讓妹妹受這個委屈,我們寧願不做皇後,也不會做妃子,妃子是什麼?擱在普通人家那就是妾,徐景煥怎麼會答應讓妹妹做妾。
這麼一鬧。這件事就耽擱下來了,都心有靈犀的不提,他們不提,後宮里太後和太皇太後也會提的,總不能看著皇上十九歲了還孤零零一個人吧。就是不冊立皇後,也會先冊立一兩個嬪妃的。
從伯讓的角度來說,他偏偏又不想冊立嬪妃,只想娶徐妙筠一個,可除非徐妙筠成婚後立刻生下嫡長子,不然可擋不住百官要求選秀納妃的折子。
徐妙筠也曾數次問自己,你願意做皇後麼?願意和其他女人分享一個丈夫麼?
她不知道,她只明白,自己喜歡伯讓,想嫁給他,不管他是皇帝還是郡王,甚至只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她喜歡的是這個人,可是現實卻有重重束縛,讓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美好願望落了空。
要麼進宮,成為皇帝的女人之一,要麼听哥哥的話另外選擇親事,可她不能嫁給喜歡的人,心里又十分痛苦。
伯讓走後,徐妙筠呆呆的在窗下的椅子上坐了大半宿,結果第二天就病了,頭暈腦脹的躺在床上起不來。
徐景煥蹙著眉頭望著她︰「如今天兒也不冷了,你怎麼就感染風寒了?昨天還好好地,晚上做什麼了?」
徐妙筠心虛,縮在被子里不吭聲,徐景煥見狀哪還有不明白的,一邊惱怒伯讓夜探香閨的不檢點,一邊越發覺得要趕快把徐妙筠的婚事定下來。
徐景煥如今是禮部侍郎,他上折子請立皇後是名正言順,大家見徐景煥起了頭,也紛紛附和,倒讓伯讓沒法子拒絕,可皇帝也是有脾氣的,伯讓雖然沒反對,可也沒有很痛快的應下,那冷冷的表情不像讓他立皇後,倒像逼著他出家一樣。
瞧著他的臉色,大臣們便不敢吭聲了,只用眼楮瞧著幾位閣老。
蘇閣老既是皇帝的心月復,又是徐家的姻親,徐妙筠做了皇後對蘇家是百利而無一害,蘇閣老自然樂見其成,對冊立旁人為皇後的提議不說反對,可也說不上贊同。
而程閣老和蘇閣老又是一個鼻孔出氣,馮閣老更別提了,以前效忠先皇,如今效忠新帝,更何況皇帝擺明了心儀徐妙筠,跟著唱反調不是作死麼?也不說話。
何文遠就更別提了,自打伯讓登基,他就戰戰兢兢地,幾次逼著何夫人去徐家走動,徐家卻不理睬,他生怕被清算,夾緊了尾巴做人,更不會插手這件事。
這樣一來,大臣們見幾位閣老都不接腔,也是暗暗月復誹,你們都不著急,我何必做這個惡人,遂也都不說話了,倒只剩下徐景煥一個,三天兩頭上折子請立皇後,把伯讓氣的要命。
最後沒法子,伯讓便走了懷柔路線,私底下留了徐景煥說話,問他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徐景煥眼觀鼻鼻觀心,振振有詞︰「皇上早些冊立皇後,早些誕下嫡子,也好穩定社稷。」伯讓無奈道︰「你明明知道朕的心思,何必又說這個話?」
徐景煥抬起頭,目光炯炯︰「臣說句僭越的話,您若想立臣的妹妹為皇後,便該快刀斬亂麻,若是不想,也最好趁早另擇皇後人選,如今只管拖著,皇上倒是不怕,可別人又如何議論我們徐家呢,于臣妹妹的名聲也有礙。」
伯讓知道徐景煥的意思,要麼不顧百官微詞堅持立後。想來沒幾個人會不要命的反對,要麼就顧全自己的名聲,另擇皇後。
又想要名聲,又想如願,天底下可沒這麼便宜的事。
他心中沮喪,傍晚時分去了太後那兒,太後正念經,見伯讓來了十分驚喜,忙叫人預備伯讓喜歡吃的菜送上來,伯讓看見母親心中也是柔軟一片。說話的語氣也輕柔了幾分︰「母後怎麼沒叫仲然和叔寧來陪您說話?」
太後笑吟吟的拉著伯讓的手︰「他們在宮里覺得拘束。都喜歡在外頭野。哀家不覺得悶,倒是皇上身邊得有個人照顧才行,哀家還等著抱孫子呢。」
伯讓嘆了口氣︰「讓母後操心了。」語氣有些黯然︰「母後也知道兒子的心思,若不是大臣們多有微詞。兒子早就立後了,如今拖著,倒里外不是人。」
太後拍拍他的手︰「你是皇帝,做事要顧全大局,有委屈也是意料之中的,只不過那些大臣的話,有的要听,有的只當是耳旁風,一個個嘴上說的好听。你問問他們自己的後宅管理的如何了?倒來插手皇上的私事。」
伯讓卻眼前一亮,想到了法子要那些人松口。
反對之聲最響的是幾位老臣,他們算起來也是歷經三朝的前輩了,對先帝又忠心耿耿,有時候說話不好听。可伯讓看著先帝的面子少不得忍讓幾分,這倒讓他們越發得了意。
比如工部尚書謝通,六十多歲的人了,每天還堅持早朝,看著那勤勉的樣子也讓人心中不忍,伯讓想著他的勞苦功高,听他說些反對的話也就不怎麼放在心上了,可又不能完全忽視,畢竟冊立皇後是一件大事,種種規矩禮儀都需要大臣們去操持,達不成一致辦起事來也不用心。
可謝通為官嚴謹,卻有一個弱點,那便是家中有一個老妻,跟著他一起從貧困時候熬過來的,精明能干且不說,還最愛吃醋,以往謝通窮困潦倒,別說小妾了,險些連自家人都養不活。
後來一步步往上走,成了大官,人人巴結,就有人送美妾,謝通還真是喜歡,結果人沒領進門謝夫人便抱著孫兒孫女,說謝通想要納妾,她就帶著孫兒孫女**,旁邊兒子媳婦都嚇得不輕,對著謝通磕頭如搗蒜。
謝通也心疼剛滿三歲的孫兒啊,只得趕忙將美妾退了回去,這是滿朝人盡皆知的事情,偏偏謝通好面子,人家每每提起來,他都要辯解一番,說自己不是懼內,而是敬妻,就有人開玩笑說,若說敬妻,沒人比得上謝通。
第二日上朝,伯讓便先把謝通嘉獎一番,謝通也不知怎麼就入了皇帝的眼,笑的眼楮都眯起來了,一把胡子直顫,等下了朝,伯讓又留了謝通說話,賜給他兩個美妾服侍。
謝通嚇得臉色都白了,趕忙跪下推辭,並道︰「老臣已是耄耋之年,有心無力,恐辜負了皇上美意。」
伯讓笑道︰「謝愛卿此言差矣,賜你兩個美妾並不是讓你繁衍子嗣,她們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素日里噓寒問暖紅袖添香,也平添一番情致哪,愛卿不必推辭。」
謝通急的滿頭是汗,最後只得說實話︰「不是老臣不領情,實在是拙荊有言在先,不許納妾。」
伯讓「恍然大悟」,「通情達理」道︰「那就不做妾,做兩個丫頭服侍愛卿也算是她們的福分了,謝夫人總不至于連兩個丫頭也容不下吧。」
謝通嘴唇哆嗦著,已經推辭了一次,再不敢推辭第二次,只得硬著頭皮把人收下。
不出意外的,謝通回到家便被謝夫人罵得狗血淋頭,堵在家門口不讓他進門,別看謝夫人上了年紀,中氣卻足,大罵謝通忘恩負義,自己跟著他吃了多少苦,如今苦盡甘來就要納小老婆了。
把謝通罵得苦不堪言,左鄰右舍的看笑話,偏偏這兩個美人是皇上所賜,謝夫人不能沖她們撒氣,便把滿腔怒火對準了謝通。
第二日謝通便告病沒來上朝,伯讓作為一個關心體恤老臣子的好皇帝自然要垂詢一番,然後又賜了四個溫柔敦厚,貌美如花,善于伺候人的美人送去謝府。
結果謝通連著七八天都告病,沒來上朝,大臣們之間則都傳遍了,說謝通如何倒霉,心里也是暗暗揣摩。謝通懼內的毛病先帝都知道,新君肯定也清楚,明明知道卻還三番兩次的賜美人,那就不是恩典,而是懲戒了。
謝通三朝老臣,素日又兢兢業業的,哪兒得罪了皇上?
細細一想就知道,無非是立皇後的事,皇上要立自己的喜歡的女子,謝通卻反對。皇上又不好罔顧臣子的建議。只得按下不提。
大家頓時了然。看向謝通的眼神也從憐憫變成了幸災樂禍,叫你阻了皇上的好事,你讓皇上不痛快,皇上也叫你不痛快。
當下便有機靈的人上折子推薦將徐妙筠立為皇後。伯讓心下滿意,卻拿了剛一提起這件事時大家反對的借口壓下了折子,當時上書反對的人都是冷汗涔涔,千方百計的圓自己的話,最後連「靜和仙姑的號是老祖宗所賜,如今立為皇後也算是對老祖宗的孝敬」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其實大臣們都不傻,大家都想做流芳千古的忠臣,卻不想做惹皇上厭煩的純臣,不過是瞧著新帝初初登基。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再加上伯讓登基前作為安成郡王一貫的寬容敦厚的好名聲,讓朝中那些大臣有點忘乎所以了。
如今見伯讓出手整治謝通,這才醒悟過來,眼前的人不是好說話的安成郡王了。而是說一不二的皇上,哪里還敢放肆。
而且最重要的是,冊立徐妙筠的那些阻礙都是些模稜兩可的問題,你可以說徐妙筠可能生不出兒子,那也許人家身體倍兒棒三年抱倆呢。
你說人家在寺里清修過,在史書上記錄的時候不免被人拿來和楊貴妃武則天作比較,名聲不好听,那也可以說徐妙筠一心向佛,悲天憫人呢。
簡而言之,皇上不高興了,一切問題那都不是問題,一切阻礙那也都不是阻礙,這邊如火如荼的開始商議冊立皇後的事情,謝通終于來上朝了,臉上淤青還沒退卻要咬著牙對皇上謝恩。
皇上微微一笑︰「不知那些個人服侍的還盡心?」
謝通連連點頭,生怕皇上又要賜他美人兒,見皇上說起冊立皇後的事也都是只知道點頭,半句話不敢駁回。
皇上滿意了,既然打了一巴掌也要給個棗兒,因此便下旨封謝夫人為一品貞烈夫人,並言明是看在謝通為國盡忠的份上給的嘉獎,謝通還真沒想到,立刻跪下謝恩,這次的謝恩可是真心實意的。
等冊立皇後的消息傳到徐妙筠耳朵里,已經是三月下旬了,她的風寒將將養好,,病中也沒人告訴她這些外頭的事情,她倒是一無所知,病中唐囡囡和馮貞貞聯袂來瞧她,一個哭著一個笑著。
唐囡囡本想趁出嫁前出門游玩一番,卻被唐二女乃女乃狠狠教訓了一頓,全家上下也都不幫著她,都說讓她安心備嫁,而馮貞貞卻如願以償,賀瀾生中了進士,雖然名次不怎麼靠前,卻也是榜上有名,如今兩家已經換了庚帖了。
原來馮德說這話不過是權宜之計,如今倒不得不履行了,不過听馮貞貞所說,賀瀾生人長得俊俏,馮夫人和馮大女乃女乃都十分喜歡,縱然見賀瀾生家境貧寒,卻也覺得沒什麼。
馮家只有馮貞貞一個女兒,若是真的嫁入高門大戶,只怕很少回家,可賀瀾生家境貧寒,以後在仕途上一應都要靠著馮家,馮家也能理直氣壯地要求馮貞貞常回娘家,甚至在馮家小住。
馮貞貞眉眼帶笑,滿面桃花的樣子︰「娘說讓我過了年再出嫁。」
徐妙筠取笑道︰「你這麼恨嫁,還不趕緊嫁過去?」
馮貞貞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娘說了,這陣子宮里正忙著冊立皇後的事情,等你做了皇後,我再出嫁,到時候賀家娶了皇後的閨中密友,面上更有光。」
徐妙筠頓時愣住了︰「你說皇後?我?」
馮貞貞有些詫異︰「你還不知道麼?」遂把前陣子發生的事說了。
徐妙筠目瞪口呆,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半天才道︰「做皇帝可真好。」
馮貞貞雖然抿著嘴笑,可也是這個意思。
做皇帝麼,那肯定說一不二啦,听你的話是給你面子,不听你的話你也沒法子,要是每個皇帝對大臣言听計從,不說不會有昏君,只怕也不會出現明君了,畢竟大臣當中也有迂腐不堪的呀,要是一味的听從他們的話可真要悶死了。
一直不高興的坐在窗下榻上揪徐妙筠養的蘭草葉子的唐囡囡忽然湊了過來︰「貞貞這主意不錯,等妙筠做了皇後,幫我把這門婚事給退了吧,反正是順手的事呀。」
徐妙筠心疼的看著她精心養護的蘭草,道︰「貞貞的事是錦上添花,你的呢?也好意思說,寧拆一座廟,不破一樁婚,我可沒那麼大的本事,就算讓你如願了,別人不得在背後罵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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