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罵無能是豎子正在試穿新的朝服冠冕,不知怎麼想起那日在先帝病床前看得那一曲鳳出雲,便叫人去找當日跳舞的舞姬來獻舞。(鳳舞文學網)
舞姬很快來了,卻不是那個,當日一曲鳳出雲姿態靈動宛若凌波仙子,如今眼前這個卻跳得規矩有余而靈氣不足,看得姜戎心里一陣無名火起,讓人將舞姬拖出去殺了。
這是他三天之內殺的第七個人,姜戎感到一陣莫名的不安,心里煩躁得不知如何是好,卻沒有一個能靜下心來跟他說話的人,不由得想起從前與阿姐對坐談心的場面,心里更是思怒交加。
阿姐如今到底在哪里?是逃走了,還是……在混戰中被亂軍殺死了?想到後種可能,姜戎一個激靈,忙叫人來,吩咐增加一倍人手務必要找到長公主人,或是遺體。
她生長在皇城宮中,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好的,即使是死,也絕不能離開這個地方,離開他身旁。
東夷二十二萬大軍壓境那天,紫陌正在摘樹上一枝新開的桃花,修遠在不遠處作畫,躍然紙上的正是花瓣紛飛中少女拈花一笑的動人畫面。
無聲無息,二十萬大軍恍然從天而降一般,神不知鬼不覺的從平水關外而來,行軍速度也是奇快,數日就到了晉鄴城外,與之前被打退的兩萬大軍匯合,以銳不可當的姿態直逼晉鄴城而來。
北江軍中有奸細。
是他們刻意壓住了打探來的東夷軍隊行軍消息,東夷才能這般出奇制勝地跨越平水關,如入無人之境地兵臨城下,這一點紫陌毋庸置疑。
短短兩月三場大戰,不僅是紫陌,姜戎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倉皇應戰,可手中十萬軍對東夷二十二萬,可笑的就像是雞蛋踫石頭,不到一天便死傷慘重,再也無力回天。
東夷大軍整齊列隊入城的那天是四月初五,離既定的登基大典日子還有兩天。
主帥入宮勸降,東夷軍只留少數在城中維持秩序,其余的全部退到晉鄴城外等候。
北江終究是沒保住。
紫陌沉默地在小院中設供桌跪拜,向她的父皇告罪。
原以為將公主令交出就能保兩方安定,卻連什麼時候被調包的都不知,大戰兩月十萬精兵無人號令在原地未動,莫名其妙的就做了降軍。
是她太任性,又太自私,倘若她不為了一己之身兀自逃離是非,如今北江可能就不會是這般樣子。
怨天怨地,歸根到底,紫陌最怨恨的還是自己。
修遠無言站在她身後,看她面無表情地跪了一上午,午間太陽毒辣,她是身子搖搖欲墜,修遠急上前去扶,才發現她已然暈厥,心下大驚忙將她抱進房內。
入宮勸降的除了東夷的主帥,還有一個誰也沒想到過的人。
東夷有位極其神秘的攝政王,東夷的皇帝坐擁天下,到頭來也不過是他操縱下的一個傀儡,如今他率軍攻下北江,並未拉姜戎下位,反而在四月初七那日親自主持了新皇的登基大典,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如今的北江皇帝再風光,到頭來也不過是做了他手里的一個新傀儡。
紫陌從那日暈厥中醒來,再也不見一分哀傷神色,每日與從前一般同修遠在院中撫琴飲酒,卻是絕口不提北江之事,仿佛她真的只是一屆平民,國家大事皆與她無關,現所關心的唯有出城之後游山玩水該從哪里開始。
修遠知道她是將苦藏在了心里不說,雲谷的路打通,卻獨獨不見了顧城,他隱隱地猜到了一些,卻不敢宣之于口。反觀公主在听到顧城失蹤的稟告後,並無半分焦急神色,反而十分鎮定地抬眼望著樹冠半晌,繼而就像什麼都沒听見一樣,繼續握著茶盞垂首百~萬\小!說。
她這樣從容淡然的表情卻更讓修遠擔憂,而這種擔憂在看到紫陌听聞攝政王就是顧城時唇邊揚起的那一抹絕代風華的笑時,達到了極點。
「我果然是不適合皇宮里那樣明爭暗斗的生活,」紫陌淡淡的笑,神色依舊,言語輕松地對修遠道︰「我們明日就走吧,這晉鄴城我待夠了,我們去江中,春來江水綠如藍,走水路可好?」
「公主……」修遠欲言又止,看著她這般平和,卻愈加心里不安。
紫陌抬手打斷他,從榻上起身,負手身後,仰頭看著院子里四四方方的天,似是在嘆息︰「這樣的日子我過的太累,如今往事如雲,皆散為煙,日後就不要再提了。」
雲游四方,山水為伴,顧城,你終究是辜負了我的信任。
江中是楚家發起的地方,有著如水澤江南一樣溫婉的小橋流水,像一曲纏綿悱惻的曲子,讓人在不知不覺中為之傾倒。
這是紫陌選擇去江中的一個原因,水墨江南,她在那里邂逅了一段最純真美好的戀情,如今隔世之嘆,她在陰謀算計邊緣游走一圈,繁華落盡,最渴望的還是回到與美好記憶中相似的地方,重走一遍,也算是對過去的一種作別。
離開那天,他們在街頭邂逅了顧城。
如今的他和從前不一樣了,不僅是身份,還有容貌,可紫陌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有些人是記在心上的,時間久了外貌的記憶漸漸模糊,卻不會忘記看見他時的那種感覺。
那是一種驀然回首就能在眾里一眼尋到他/她的默契。
那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瞬間,可也只是一瞬間。行在路中的馬車里伸出一只秀美的手,輕輕的挑起華麗的車簾,顧城恍然若神的側臉在車簾後一閃而過,隨著她伏的動作在眼前化為一個剪影,車輪碾壓地面,發出緩慢而沉重的聲響,隔著俯身叩拜的人群,從她面前一閃而過,近在咫尺,也遠如天涯。
原來如此,紫陌終于了然。
曾經擺在公主書桌上不容任何人窺探踫觸的畫像,凝聚了刻骨思念的六冊手卷,原來他就是南邑公主心心念念不能忘懷的那個人。
這個人在幾個月後以另一個人的姿態出現在她的身邊,運籌帷幄,在她身後暗自操縱,奪下了北江的大好河山。
人的眼里是藏著心的。
他的眼里如海一般的深邃,他的心藏在海底,是誰也不能踫觸到的秘密。
她猜中了事實,卻還是沒能避開這個結尾。
可她接受這個結局,帶著平和的心態,無悲無喜,現在眼前所見的于她無非是日後一段被埋沒的歷史,再無其他。
如今自己對他不是沒有失望,而她所失望的,不是他奪走了自己的江山,而是他辜負了她的信任,那些之于她,是比江山更珍貴的東西,可惜他不懂。
現在就讓這一切都過去罷,他也好,北江也罷,于她是再沒有關系了。
紫陌微微笑著,眼見車駕漸行漸遠,末了毅然轉身,與他背道而馳。
疾行的車駕突然停下,策馬緊隨其後的人行到車簾處,有些緊張地問車中人︰「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