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原本對顧城的認知︰顧城這個人還算是個謙謙君子類型,尤其是跟司徒淨天比較了之後,愈發襯托出他的氣度來,是司徒淨天此等小氣之人沒法比的。(鳳舞文學網)
然而她顯然忘記了一句真理,所謂燈下看美人,就是要隔著這麼點距離,有這麼點模糊感,才愈發覺得入眼驚艷,一旦距離近了,模糊感沒了,這美人也就被現實打擊的面目全非了。
跟顧城拉近距離前,如果問紫陌這個世上最多事的人是誰,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回答︰「我師父!」但倘若眼下舊問重提,想必她一定會糾結一會兒,然後在司徒淨天和新晉的候選人顧城之間猶豫不定。
顧城的多事不是司徒淨天那種生生要把人折磨去半條命的多事,溫潤如水的人似乎不屑于與那種小伎倆自居。
譬如吃東西這方面,司徒淨天每每想讓她做點什麼來打牙祭,就會在她身邊各種念叨,明說暗示念叨到她煩了就麻溜的去做了,只求他能趕緊閉嘴。
顧城則是先委婉的提一下,得到否定後也不多話,只自己卷著袖子去,而這一去勢必要折損紫陌幾個盤子幾個碗,還要浪費掉一些花糖餡料等等,小廚房風卷殘雲般的境況看得紫陌肉疼,干脆讓他閃開一邊去,自己接手來做了。
看似結果都是一樣的,但卻是有著天壤之別,這其中的差別就在于司徒淨天和顧城的人品,前者是真麻煩,而後者,擺明就是個微笑的月復黑。
紫陌覺得自己天天跟個燒火丫頭似得給顧城做飯什麼的還可以忍耐,一來顧城也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能幫上忙的他都不遺余力來做了,而且愈發的嫻熟自覺,輪到她手里的也就是個推下鍋炒熟的事兒,確實累不著。二來她名義上雖然是來給他壓制毒性的,好歹在這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好幾個月。人家既然不收銀子,她也就力所能及的干點事來意思一下,好歹不落個白吃白喝的名聲。
她這般打算的好,覺得也算是兩不相欠,既然兩不相欠做到了,還明目張膽的被吃豆腐就有些讓她忍無可忍了。
對于顧城吃她豆腐這檔子事,一開始紫陌是覺得自己被司徒淨天給教得愈發小氣了︰雖然顧城跟她同騎一匹馬的行為親近了些,攬在她腰上的手不合「男女授受不親」的規矩了些,但人家同乘一馬是為了加快腳力,攬住她腰是怕她從馬背上掉下去。顧城落落大方。臉上表情亦十分坦然。幾次三番後連紫陌自己都覺得自己的思想被司徒淨天帶猥瑣了,好的沒學會倒學會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
然而百里衍的一句話卻一語驚醒夢中人︰「紫陌,顧城何時去你家提親?」
紫陌正在更手里的一截鮮藕較勁,聞言抬頭與耍著扇子姿態風流的百里公子對視。莫名道︰「誰說顧公子要去我家提親了?」
百里衍手里的扇子「唰」一合,一副「我什麼都知道」的表情,笑著湊過來︰「雖說是姑娘家矜持,但大家都這麼熟了,何必要藏著掖著,幾日辦喜事別忘了告訴我一聲,到時我去吃個喜酒。」
紫陌更莫名其妙了︰「你從哪里听來的閑話啊?我要成親了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百里衍研究了半天她的表情,確定不是姑娘家的矜持作祟,而是遮也遮掩不住的茫然。他自己一時也愣了,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手心,不知怎麼的就覺得後脊背一涼,趕緊縮著脖子跟紫陌告辭,連答應好的晚飯都沒敢來吃。
紫陌在百里衍那里半途而廢。後來又用了一盤子糖糕加上一張和藹可親的笑臉,從一個小童子口中套出了原委。
小童子和紫陌一起坐在樹下,嘴里一鼓一鼓的,糕點渣滓掉了一身,紫陌拿出條帕子來給他拍胸前衣服上的渣滓,就听他口齒不清道︰「也不能說師兄們胡說八道,陌姐姐你總跟師父騎著一匹馬來去,要知道在南宛,男女同乘一騎就算不是夫婦也是快要做夫婦的,我們自然也就將你認作準師娘了。」
紫陌默了默,穩住心神,繼續和藹可親問他︰「你師父難道都沒出面解釋什麼嗎?」
小童子笑得更開懷了,好像是看透了什麼紫陌看不透的東西,滿嘴噴渣滓的指手畫腳︰「要不說我們認你做準師娘麼,師父听了這些傳言什麼都沒說,也沒警告我們不準亂說,這可不就是默認了!」
紫陌沒吃糕點,卻有種差點被噎死的感覺。
再去後山采藥前,紫陌吸取了教訓,強烈要求顧城再放養一匹馬在後山,顧城聞言淡淡的看了她良久,很是干脆的吩咐人將馬廄中的馬挑了一匹身強體健的放養在後山,同總是在後山密林中游手好閑東跑西逛的那匹作伴。
馬是按照紫陌的要求放養了,顧城答應的事已經做到,至于能不能招呼來那就是馬自己事,和顧城沒有半紋錢關系。
紫陌鼓著腮吹那只竹哨吹到顧城胯下的那匹馬都快吃撐了,漫山遍野也沒見有個回應,等她再接再厲打算召喚到底時,卻意外的听見了一聲遲來的呼應,紫陌听著那聲音抖了抖,向顧城確認︰「這……這是什麼動靜?」
顧城騎在馬背上抬頭向重巒疊嶂里張望了一下,語氣閑適的為她解疑答惑︰「听起來好像是胡狼。」又仔細的听了听,慢悠悠的補充了一句︰「好像還不是一匹。」
紫陌把手里快捏出水的竹哨還給他,面容十分平靜對馬背上的顧城道︰「搭把手拉我上去。」
在紫陌強烈要求下從馬廄里放養到山林中的那匹千里馬從那之後就沒了蹤影,時隔半月,紫陌同顧城一前一後從山林里挖完人參回來,蹲在溪水邊洗手上的泥時,听見一陣馬蹄聲循聲望去,竟然看見了曾經被她寄予厚望的那匹寶馬如今正大著肚子在地上慢悠悠的啃著草,而它旁邊不遠,疑似孩子它爹正慢悠悠的啃著另一塊青草,一家和諧的場面瞬間讓一溪之隔的紫陌大受刺激,顧城則笑眯眯的對這一場景給出了評價︰「夫唱婦隨。」
紫陌像看鬼一樣看了他一眼,他表情愈發坦然,倒是翩翩公子清眸淺笑,玉樹臨風的樣子讓紫陌為之一愣,繼而郁悶的低下頭搓洗指甲縫里的泥,臉慢慢地紅了。
回到院子里顧城挽起袖子要幫她洗撿藥材,被紫陌趕回去給她修補玉佩去了,等到她將藥洗好熬好送去時,顧城正坐在窗前,面前的素色盤子里整整齊齊的放著玉佩碎片,而他修長的指尖上拈著其中一塊碎片,正用一塊柔軟的帕子小心的擦拭著,然後再仔細的與已經粘好的那一小部分對上紋,擺正後將一種不知是什麼的液體滴在縫隙間。
這般細致的活計,在紫陌看來讓人眼暈,他坐起來卻一副游刃有余的樣子,絲毫感覺不到一絲的不耐煩,似乎很享受這個枯燥又細致的過程。
紫陌悄悄站在他背後墊腳張望,待看清那細致工藝和顧城已經完成的那無可挑剔一小部分後,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原本被顧城當做燒火丫頭用的那點郁悶之氣瞬間煙消雲散,她不動聲色的將手里的藥碗放在案上,小心著沒發出一絲驚擾他的聲音,又踮著腳尖躡手躡腳的離開。
一直嚴肅認真修補碎玉的人手中的動作頓了頓,雖然沒有回頭,唇角卻向上彎了彎,一邊慢悠悠的擦拭著碎片上的灰塵,一邊等著她送來下藥用的糖糕。
這一日的晚膳異常豐盛,紫陌有心犒勞為幫她補玉佩而費心費力的顧城,卻不知就補玉佩那點事,從前不過是顧城無聊時打發時間的把戲,此番被人如此鄭重以待,顧城難得的感到一絲責任重大,便在紫陌問他「還要多久才能補好?」時,心安理得的將兩個時辰就能完工的事堂而皇之的推到了半個月後。
紫陌一听要用這麼久,再回頭想想顧城粘玉佩時的仔細功夫,頓覺心中有愧,加之顧城晚膳後急匆匆的就回去了,說是要正做到關鍵,可能今晚要趕工,紫陌更是有點坐立不安,在院子里兜了好幾個圈,肚子里那點東西都要消化完了,她才下了決心去小廚房里又熬煮了一些甜粥,到門口去偷偷踩了好幾回點兒,確定夜深人靜不會有人經過,才垂著頭端著湯蠱往顧城院子里去了。
顧城果然正在窗前用功,似乎燈不是很亮,他彎著背仔細辨認每塊碎片原本的位置,似乎已經維持著這個動作很久了。
紫陌不忍心看這樣一個玉樹臨風的人因為補一塊玉佩變成羅鍋子,就出聲叫他先休息一下,盛了碗甜湯給他做夜宵,他在榻邊慢慢喝時,她則好奇的湊在案前看已經拼好的那半塊。
顧城看她一副想踫又不敢踫,一臉躍躍欲試模樣的表情讓他有些忍俊不禁,出言道︰「可以踫,小心點就是。」
紫陌懸而未決半天的爪子終于如願以償落在那半塊玉佩上,撫著上面如花紋一樣的碎紋,感慨道︰「我原以為能粘起來一定不好看,卻不想這些碎紋就像是刻意為之一樣,看著倒比原本的更別致了,倒是變廢為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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