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顧傾城色 第三十九章 不如不見

作者 ︰ Mancy蔓西

()紫陌回到玄冥的那天正是清晨,她坐在馬上,因連夜趕路有些體力不支,困頓地倚著玄容胸膛小憩,被一陣陣喧鬧地迎親鑼鼓聲吵醒,有些懶洋洋地張開了一條眼縫看熱鬧。(鳳舞文學網)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紫陌知道早晚有一日會再踫見蘇莫,卻不想會是這樣快,讓她連一點準備都沒有。

蘇莫騎在迎親隊伍的之首的高頭大馬上,一襲喜慶的茜羅紅繡金喜服,這是玄冥國迎娶皇族宗親之女才能穿得顏色。他一頭隨意散開的頭發如今被梳理的一絲不苟,整齊地冠在一只金冠束中,這樣莊重的衣著把他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樣子,是他卻又不像他。

紫陌知道,如今的蘇莫已經不再是那時的蘇莫了,從前他會站在簌傾身後等她回頭看他,今日打馬走過皇宮大門,他便再也沒了這個資格。他與簌傾一同長大,必然知道愛上這樣一個薄涼女子會是如何的結局,卻最終放任自己萬劫不復,也著實可憐。

蘇莫一看便看見了簌傾,雖然她蒙了面,他卻認得她的眼神。她也是一襲紅衣,姿態松散地靠在身後玄色衣袍的男子身上,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慵懶模樣,卻不再允許他有資格守望。

朱雀橋頭,紅衣相對,卻不是要攜手之人,這樣的相遇太過傷情,卻是從一開始就注定好的一個局。

于他,她是心上的一根刺,于她,他是她身後的一支影,于他們,她只是一個虛無的過客。

玄容與簌傾之間微妙的關系讓紫陌有了新的資格听之後的故事,也不知是不是被蘇莫的眼神觸動了,紫陌突然很想听听他的故事。

蘇莫。蘇門候世子,年幼父親病逝,長于宮闈。與簌傾公主青梅竹馬,十八歲娶玄冥緋月長公主。次年官拜大將,玄冥征討墨氏一族,蘇莫于陣前卒,時年十九歲。

關于蘇莫短暫的一生,便是用這幾句話就能概括完全,他用十六年守了一個注定不會愛他的人,這樣的執念終究吞噬了他年輕的生命。留下了天妒英才的嘆惋,卻不知這背後的故事竟是如此辛酸。

「簌傾自盡之後,國君以殺害公主之罪追責玄容,而後得知了玄容的真實身份是墨氏一族現任族長。便集結鐵騎,以復仇之名勢必踏平墨氏一族。

蘇莫主動請纓率軍作戰,正所謂亂世出英雄,世人皆以為他不過是站在簌傾公主身後的一個紈褲子弟,卻不想他竟然精通兵法布陣。又甚是勇猛,很快就帶領軍隊踏平了墨氏一半的土地,墨氏一族領地上一時生靈涂炭,尸橫遍野,那情景宛如人間煉獄。」

蘭若如今回憶起來還是不禁嘆息戰爭的殘酷。頓了頓道︰「我深知他是為簌傾復仇而來,勢必要取玄容首級,當時玄容已經陷入昏睡中不醒,我無法只能將玄容帶入了族中的禁地,親自開啟了秘術將那里與外世分離開來,而後一直等在那里,直到百年後玄容與簌傾的轉世找來。」

他看著紫陌道︰「既然你已經知道顧城是玄容的轉世,肯定也猜到了簌傾的轉世就是你。」

紫陌平靜的點頭,她確實早就猜到了自己與簌傾公主的淵源︰蘇莫,君少臣。玄冥,顧城,這些人會在不同的時空以不同的身份出現在她身邊,說明他們之間一定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將這些剖開來一一對號入座,她是簌傾的轉世就是很顯然的事實了。

紫陌能很坦然地接受這個轉世的身份,卻不能不嘆服前一世竟然會有一段這樣驚天動地的愛情。現在的她對于愛情唯一的想法就是嫁個身體健康長相正常的男人,然後男耕女織過一輩子,倘若真過不下去了就再找一個身體健康長相正常的男人接著過,一輩子只有這麼短,運氣好的話跟一個男人過,運氣不好的話跟好幾個男人湊合過,等到眼楮一閉不睜,也就這麼過完了。

與簌傾時代的自己相比,現在的自己著實膿包些又要求低了些,也不知是不是在輪回中模爬滾打磨掉了她那一身銳氣,簌傾可以為了破滅的愛情幻想割腕放血,而她……恐怕會割了那個負心之人的腕也不忍心讓自己流血。

如此想來,紫陌悲劇地發現雖然過去的自己是個悲劇,但卻是個有骨氣的悲劇,如今的自己還不知會是個什麼劇,卻早已沒有骨氣那種高級裝備了。

言歸正傳,紫陌辛辛苦苦換來的這次機會是要听蘇莫的故事,故事還沒講完她自然不能白白地放任了這個機會,便問道︰「蘇莫卒于陣前,是被亂軍流矢殺死的嗎?」

「蘇莫死得慘烈,之所以稱得上慘烈,自然不是一般負傷而亡那樣庸俗而沉寂的死去,他是被墨氏的秘術殺死的。

玄冥鐵騎步步緊逼,讓族中長老不得不祭出上古秘術,沉渺一出,天下歸塵,玄冥國與同它相鄰的域支國連同墨氏一族皆在此秘術中化為烏有,而蘇莫因為沾染了墨氏一族太多人的血,被沉渺生生破成了千萬塊,死得異常淒慘痛苦。我在禁地中目睹了這一幕,他死之前曾仰天悲呼,申吟淒厲宛如鬼哭,喊得正是簌傾。」

「紫陌,你一直將玄容的夢境當做一個換取玉芙蓉的任務來完成,但倘若從其它面來看,玄容之夢也會圓了你的夢。譬如蘇莫之死,倘若簌傾不死,國君不會出兵征討墨氏,他不會為殺了玄容沾染墨氏人之血,天下不會毀滅,他也不會死得如此淒慘。這一切有因可循,循環往復了數百年,看似不可扭轉,其實關鍵還是在于你。」

紫陌沉默了一會兒︰「可簌傾確實死了,蘇莫也好,玄冥國也罷,他們都已經消失了。」

蘭若輕聲道︰「可在這個夢里,蘇莫最終會有個好的結局,即便是自欺欺人,也這是你欠他的,是滄海桑田幾度輪回也不能抹殺掉,終究你還是要由你自己來償還。」

緋月大婚雖然急促排場卻拉得很大,折騰了足有三天才全部結束,這三天紫陌一直沒有現身,對緋月,她已經將最重的禮蘇莫獻上,想必她們的交情也要到此了。對于蘇莫,未免觸動心傷,還是不要相見的好。

在府中院子閑逛時,紫陌突然想起了之前那個在酒局上輸給她的文秀男子,听說他擅長丹青,便讓人將他喚來,讓他用一副畫像來完成他輸掉的許諾。

那天她照蘭若的說法在蓮花池上的風月小亭中坐了一下午,輪番品味了腰酸背腿抽筋到底是個什麼滋味,到最後畫像落成,她整個人已經完全僵硬成了一尊雕塑,兩個婢女上前來扶了又扶才將她勉強地攙回房中休息。

那副畫像最終被送到了玄容手上,連同一封小信︰七月初七,鳳袂樓下,不見不散。

為了這一日,紫陌又是埋頭苦練了半個月的球,只為達到閉著眼都能扔到玄容身上的地步,如此廢寢忘食地勤奮只因她這次拋得不是七彩琉璃球,而是一球定終身的乞巧繡球。終身大事不靠父母之麼媒妁之言,就靠一個小球球——紫陌掂量著手上輕飄飄的繡球,連一向有些大條的她都開始覺得簌傾公主的為人確實有些不靠譜了點。

于是臨走之前紫陌頗為嚴肅地對蘭若交代後事︰倘若繡球失手被一個丑男接住,那她就當場自刎,屆時勞煩蘭若讓這一切從頭開始,她寧願重走一遍,也不願意嫁給一個丑男然後苦思冥想如何扭轉乾坤,不為別的,只是那生活想想就太虐心了。

蘭若張了張嘴似乎想安慰她來著,然到頭來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似乎是默認了紫陌提出的要求,只是那同情的眼神看得紫陌一陣陣揪心,一步三頓地上了鳳袂樓三樓。

緣分天定,也要人為,紫陌將繡球從三層拋出的時候心跳仿佛停在了那一瞬間,視線中只有一只打著七彩繩結的繡球向玄衣公子而去的慢鏡頭,慢到她能看清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變化和眼中微微閃爍的光彩,而後一陣玄衣帶風烈烈聲響,紫陌眼看著玄容躍起半空,將繡球接入手中,心里「咚」一聲,感覺自己的三魂七魄在那一刻全數歸位了。

玄容接到繡球後就從窗口徑自躍進來,掂了掂手上的繡球,道︰「是要在劍術和酒局中挑一個嗎?」

紫陌頓時對他的淡定佩服的五體投地,這樣不懂規則就敢隨便出手的選手到底是怎麼修煉出來的?

她清了清嗓子,很好心地提醒他︰「難道你沒覺得這只繡球同以前的不一樣嗎?」

玄容垂眸打量了一番︰「我從前又沒接過,如何知道哪里不一樣?」

紫陌突然覺得不該跟這樣的人玩什麼委婉含蓄暗示溝通,便直接挑明了說︰「這是繡球招親,接到了就要娶我,你既然接到了便不能反悔,所有人可都看見了,還是你自己飛起來搶的。」

玄容默了默,道︰「我選劍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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