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黛玉重生 第二十四章

作者 ︰ 中華田園喵

()與古樸莊重又明刀暗箭的皇宮有些不相稱,皇子讀書的御書房極為清雅,窗明幾淨、書香淡淡,牆上掛著素雅的賞梅圖,四周也並無更多的金銀飾物,只有紅木鉤角的小幾上供著的一株生得頗精巧的桃花,為這淡雅的屋中添了一抹璀璨的亮色。(鳳舞文學網)冰@火!中文

屋中只有兩個女官和兩個太監伺候,皆是衣衫素淨、眉眼低垂。雲涯將手中的書放到一旁的樟木書架之上,並示意宮女給黛玉上茶。

「謝王爺。」黛玉小心地坐了半個凳子,輕輕拿起茶盞,微微抿了一口。誠心而言,雖有感激,但黛玉對這個冷漠的小王爺最深的感觸還是——高處不勝寒。

雲涯沉默著坐下,忽然,隔了一道屏風的內間傳來一聲仿佛見到救星般的呼喊︰「啊,又來一個,太好了太好了!」

忽然,一道大紅色的身影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越過黛玉直接奔向雲涯,一副哭喪臉︰「不好了,不好了,父皇忽然說要查我功課——你還記得我上次抄的那幾張論語塞到哪兒去了?」

雲涯還沒來得及回話,雲諾忽然轉頭看到黛玉,立即又蹦了過來,都沒等黛玉給他行禮完,就急急道︰「正好你也在,幫幫忙,我還差一百二十篇論語,明天就要查,抄不完的!」

黛玉不由愣住,現在她不需要幫公主作弊,可是卻要幫皇子抄書?

黛玉正煩惱著,雲涯冷冷清清的聲音忽然響起︰「一共一百三十五篇,都在你書桌下面。」

「真的?」雲諾的眼楮一下子亮了,三蹦兩跳地蹦到自己書桌旁,果然抽出了一沓疊得整整齊齊的論語,字跡工整、紙張干淨,看模樣是下了大工夫抄的,「哎,只要一百二十篇啊,你抄那麼多干什麼?」

雲涯頓了一下,才道︰「上次你捉鯉魚掉到御花園的池中,太妃娘娘又罰你抄了十五篇。」

「有嗎?我都忘了……」雲諾抓抓頭,趕忙把那堆東西都收進懷里,學著江湖大俠的模樣對著雲涯抱了抱拳,做了個鬼臉,「大恩不言謝,江湖再見——下次還請拜托了!」

說完,又是一陣風風火火,大紅色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一片藤蘿瀑布之中,映得那片紫色風風揚揚,仿佛要燃燒起來似的。看著他的背影,雲涯不禁搖頭,發出一聲屋里左右人都听得清的幽幽嘆息。

黛玉一開始覺得好笑,可是屋里又安靜下來之後,尷尬之感又席卷心頭,還好雲涯沒有繼續沉默,忽然問道︰「上次你回信,選的是以冰為題?」

黛玉愣了一下,終于想起那日雲涯傳信時,名為擬了幾個詩題讓自己選擇,自己當時腦子一團漿糊,看到那個「冰」字,腦中忽然劃過《詩經小雅小旻》中的「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便隨手圈了下。

年節期間,瑣事繁多,他們的小詩社根本找不到時間開第二次題,黛玉想了想,便道︰「現在已經是四月,再以‘冰’為題,未免不合適……」

「可是,題已經選了,就這麼浪費了,著實有些可惜。」雲涯截過話頭,臉上難得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起身攤開平滑的淨皮三層宣,提筆折腕,因為他是左手執筆,黛玉剛巧能看清他所寫之字︰「冰夜冰松冰玉蟾,冰檀冰欞冰暮寒,冰硯冰潭冰鵲影,冰骨冰魂冰香圜。」

黛玉眼楮都不眨地看著,直到雲涯寫完回看向她,才忽然覺得臉上一熱,赧然低頭。

「你覺得如何?」雲涯忽然問道。

黛玉在心中慢慢咀嚼著字里行間皆是寒意的詞句,斟酌著言辭︰「巧妙自不用說……可是,靜夜之間,天地廣袤,從外至心,都是一個‘冰’字,未免太冷了些。」

雲涯點了點頭,看向自己的作品,眼中劃過一絲連自己都幾乎察覺不到的黯然︰「確實。」

「回去吧。」雲涯忽然提醒,「天色已晚,公主還在等你。」

黛玉正要告退,忽然雲涯又補上一句︰「我听說,你堂兄最近正在接待扶桑國的使臣,如果你也有些興趣,我這里還有一些介紹扶桑國的書籍。」

「謝王爺。」黛玉翩然行禮,雖然不明白這個冷冰冰的郡王爺到底在想什麼,但是黛玉不得不承認,跟雲涯在一起的時間里,除了小心和尷尬之外,總會有那麼一絲說不清的知己相知之意,和雲淡風輕之感謝。

雲涯說的沒錯,林霽風現在確實跟著鴻臚寺卿等人一同準備迎接扶桑國使臣。本來,林霽風只是個七品官,剛剛入朝,這種大事根本輪不著他操心,只要跟著上官按部就班就好。可是,現任鴻臚寺卿張元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竟然笑眯眯地單獨點了林霽風出來問︰「這次,扶桑國竟然送了將軍的親生兒子來學習,扶桑國的軍政大權現在都掌握在德川將軍手中,他的兒子也就等于是實際上的王子,你說說,咱們該如何接待呢?」

林霽風被點名之時確實稍愣了一下,但是下一秒就明白了為何上官急著找他的茬兒——倒不是說這個張元是太上皇黨,而是朝廷與外國的關系本就與軍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這幾年自家小叔跟肅王在軍權問題上多有摩擦,皇上和太上皇也沒少拿外族事務作伐,可憐的張大人夾在其中,只怕無辜地受了不少夾板氣。

也就是說,他現在是逮著機會故意報復呢!

看著面前這個年近五十的官員眯起了一雙細細的狐狸眼,林霽風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在還沒認全的同僚的注目中,恭敬拱手︰「下官以為,咱們雖然不能拿出接待皇子的陣勢,可是規矩和規模上,都不能有差錯。」

張元有些胖,狐狸眼都快眯得看不見了,問話一點也不客氣︰「殿試時,你的文章也是這般寫的?」

「下官那點文章著實見不得人,大人不必謬贊。大人垂詢,下官確實受寵若驚……」一通廢話,釣足了在場之人的胃口,才悠然道,「……扶桑以佛道立國,因此下官建議,在京城大半水陸大會,邀各地高僧來京講學……」

「停停停,各地的高僧跟扶桑沒那麼大關系!」張元毫不客氣的打斷,粗粗的肉手模了模肥肥的下巴,仔細看了林霽風一眼,才道,「不過,據說,跟隨將軍之子來的確實有幾位扶桑的高僧,讓他們去京城各大寺院講學,倒是可以顯現我朝的威儀和包羅萬象。」

「還是大人想得周到,下官慚愧。」林霽風無奈拱手,他提出了個好思路,卻出了個餿主意,無非是為了把最後的金點子留給自己這位上官,現在寄人籬下麼,必須得夾緊了尾巴。

大辦水陸道場,請扶桑的高僧講學,確實是個好主意,既顯出朝廷對此次使團的重視,又以宗教掩蓋了政治,簡而言之,對扶桑而言,給足了他們面子,卻沒給多少里子。

張元不是笨人,寒門出身的他能坐上正三品鴻臚寺卿,正說明他手腕非常。林霽風是林睿的佷子,他對這個出身是百般的不滿,可是林霽風本人倒很識相……張元繼續扯著自己下巴上的肉肉,對著林霽風露出一個要笑不笑的笑容,「勉勵」道︰「雖然有些荒唐,但是眼色兒不錯,不愧是二甲進士、林侯爺的佷兒,好好學著,本官期待你日後的表現。」

得了,夸了還不如沒夸呢!這次鴻臚寺進了三個人,都是二甲,一個還是二甲十一名,張元一句話,讓那兩個同僚看向林霽風的眼神再次沖動了許多。

林霽風嘆氣,自己背著小叔的「盛名」進了這清水衙門,以後啊,難清靜了。

出完了主意,賣完了人情,林霽風正打算好好想想該如何在鴻臚寺中站穩腳跟。沒成想,金鑾殿上,雲朔夸獎了一番張元「水陸道場」的好主意之後,又輕飄飄加了一句︰「朕听定遠侯說,扶桑前陣子買進了不少戰船。」

張元是咬著牙領旨謝恩的,回到鴻臚寺之後,便在參加水陸道場的名單中重重勾上了林霽風的名字,勾得有幾分咬牙切齒——二甲二十二名,雖說進翰林院是差了些,可是詹事府大理寺平章閣哪里不好?為什麼這臭小子非要跑來鴻臚寺!

眾所周知,禮佛問道重的是心誠,夜以繼日、不知疲倦、茹素苦行是肉眼凡胎的凡人們在自欺欺人中能想出的唯一向諸天神佛表忠誠的方法。于是,林霽風不得不打著哈欠,揉著惺忪的睡眼,在天蒙蒙亮時穿起官服,跟著大隊人馬來準備道場之事。

頂著一雙熊貓眼還要忙前忙後,此時林霽風唯一的安慰便是扶桑國將軍的小兒子德川真信也要跟著他們一會兒折騰,他作為使團中最貴重的成員,必須親眼見證這場「天子儀德之下的玄真道場」。

在張元的刻意安排下,林霽風就貼著這位小王子站著,倒是有了機會好好打量一番這個德川真信,看著他略顯瘦削的身材和蒼白的皮膚,將他眼底偶爾掩飾不住的不忿和暗暗的一抹焦急都收歸眼底,最後得出結論——這只不過是個年僅十二歲的孩子。

林睿之前給過林霽風更詳盡的資料︰德川真信是德川將軍的第十二個兒子,是個並不得寵的藝伎所生,在扶桑飽受兄弟們的排擠。這不,這回,都給排擠出國了,據說他還要進國子監讀書,至少要半年才能回去。

人到這個萬丈軟塵的世界中走一遭,瀟灑也好,看不開也好,自欺欺人也好,作繭自縛也好,歸根到底,總結一句最粗俗的話︰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人麼,都是混口飯吃。

林霽風混得如何,他自己也不敢妄言;但是從目前的情形來看,這位小王子顯然混得不咋地——若真的重要,怎麼可能送過來?只怕他一走,他的兄弟們還在額手相慶,少了個礙眼的競爭對手。想到這里,林霽風不禁更加懶散,身體不著痕跡地靠近身後的一根長柱,眼楮微眯。此時朝陽正好,暖融融的,照的林霽風都想打個哈欠、伸個懶腰,或者,干脆回去補個眠。

坐了大半個時辰,一直跟木偶一樣的德川真信卻忽然轉頭,直直地看著林霽風︰「佛道是從西域傳入東土,唐時,玄奘法師西行萬里,歷經千幸萬苦方才取得真經,帶回東土。後又有鑒真大師六次東渡,將佛道帶入扶桑,如今,扶桑以佛法立國,舉國皆是真道;可是,被鑒真法師稱頌的東土,竟仍將廣袤的佛理局限于小小的一方寺廟之中。佛家言學道入世救人,只在寺廟中淨心,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林霽風正要打哈欠的嘴就這麼張著,維持著同一個姿勢,等他說完,才眨了眨眼楮︰這小王子是在間接表達他的不滿嗎?什麼玄奘西行、鑒真東渡,是諷刺「東土」只知傳道、不知布道,還是在隱晦地暗示朝廷不夠重視他?

他會這麼逮著自己這般尖刻,只怕是明了自己的身份。既然如此,林霽風干脆維持著半倚在柱子上的姿勢,懶懶散散,對著小王子含笑道︰「不說‘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一句古語想必您一定听過‘桔生淮南而為桔,生于淮北而為枳’。‘東土’跟扶桑不同,顯而易見,扶桑送來的櫻花樹苗,種植司的宮人們千辛萬苦也養不活;而咱們南邊的龍井茶,到了扶桑,不是也水土不服麼?」

「所謂‘入鄉隨俗’,還請您見諒。」說完,林霽風綻開一個十分好看的笑容,對著德川真信恭敬地拱手。

德川真信的臉色卻有些難看︰龍井在扶桑養活不成——曾有一位高僧說過︰「沒有德行的地方,這種植物無法生長」。而且,扶桑土地狹小,除了龍井,也並不適合許多糧食生長……

看著面前小男孩青青白白的臉色,林霽風在心里嘆息,抱著手繼續倚在柱子上,看著道場上被裊裊青煙遮掩的唇槍舌戰,頓時又想打哈欠了——這樣的日子,著實無聊啊……

林霽風看輕了年紀尚小的德川真信,可是他沒想到,扶桑使團中一個使臣稱病沒有參與水陸道場,卻也沒有在驛館養病,而是偷偷模模地找到了肅王府。

——正是四皇子雲征的肅王府。

肅王府的小客廳中,肅王坐在主位上,冷冷看著手中的書信。而扶桑使臣坐在他的下手,表面上笑容不變,可是背後的冷汗已經浸濕了三層衣衫。

肅王雲征今年三十歲,他是沙場中拼殺出的皇子,即使靜坐在那里,那不怒自威的氣勢也逼人心魄,再加上他天生英武的長相和冷冽的氣質,就算是最親近的幕僚,也不敢在雲征面前造次。

已經過了半個時辰,雲征卻連一杯冷茶都沒有賞給扶桑使臣,任由他原地戰戰兢兢地挪著,又過了良久,才抬頭道︰「按信中所言,只要本王與你們聯手,便可打壓定遠侯的海軍?」

「這是……自然……」見雲征終于開口,使臣心中一喜,可是對上他寒冰一般刺人的態度,再次冷汗直流,「是的……」

雲征微微眯起了眼楮,忽然——「砰」得一聲,一個玉白的茶盞在雲征腳邊碎成玉白的蓮花,雲征話中的寒意幾乎刺骨︰「來人,將此人割了舌頭,打斷筋骨,再送回扶桑驛館去!」

「王爺……」使臣慌了,他做好了吃閉門羹的準備,甚至做好了身死的準備,可是為何肅王會……

看著瞬間被衛士五花大綁的使臣,雲征冷笑︰「記得留口氣,本王可沒空幫扶桑將軍清理門戶!」

「清理門戶」一出,扶桑使臣臉色慘白,雲征拂袖而去︰「無論你是代表天皇還是那些不服幕府的大名,本王都只有一句話——本王這輩子就算窮死,也不至于賣國求榮!」

這封莫名其妙的信絕不可能是德川幕府之意,內憂未解,再惹外患,除了被吞吃殆盡,絕無第二種可能。國與國之間的斗爭,需要面子的時候,堅持死要面子;可是一旦踫了底線,那就是不死不休,不留後患。

扶桑使臣慘叫著被拖下去了,雲征回到書房,看著牆上掛的地理圖,英挺的眉宇緊皺︰「這次扶桑國來朝,絕不會那麼簡單……不過,這對本王,倒確實是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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