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御風望了一眼窗外未融化的春雪,嘆了嘆道︰「今年雪下得太大,對于以打獵游牧為主的猛族來說,必定損失慘重,若是聯姻,趙博陽必定會拿出一點誠意,听說這幾年,趙家軍休養生息,操練之余不忘開荒屯田,軍即為農,弄亦為軍,治理得很是不錯,論糧食產量倒是比擁有最肥沃土地的大荊皇帝要強得多。」
蘇宜晴默然,她嫁過來之後雖說幾乎是足不出戶,但是對外界還是頗有些了解的。
猛族多戰馬皮草,雙方可以交換各取所需,倒也可以達到雙贏的目的。
若是從普通百姓的角度來說,大家都互惠互利,和睦相處豈不是更好?戰爭一起,生靈涂炭,死的多數是普通百姓,但當權者絕不會這樣想,他們的臥榻之側是不容許別人酣睡的。
大周本來就搖擺不定,現在猛族想出了這樣一個主意,逼大周表態∼,就說明事情沒有了商量的余地。
也許這只是猛族的一個計策,他們的族人再怎麼欽佩趙博陽的勇猛,畢竟有著血海深仇,毫無芥蒂的化干戈為玉帛只怕也沒有那麼容易,但開工沒有回頭箭,既然他們已經提出了這個想法,若大周真的還是以前那樣敷衍的態度,他們也只能硬撐下去了,反正只有他們一個,這仗是無論如何打不起來的,倒不如互通有無,多拿些好處。
蘇宜晴左思右想,他若是大周皇帝。只怕也得拿出一個態度來,至少小打幾場,敷衍一下猛族也好,怎麼都不會坐視猛族跟大荊聯姻,有機會反戈的,之後,她突然想到一個跟自己關切最大的問題,猛然看向連御風︰「若是真的開戰,大周何人領兵?」
連御風微微點了一下頭,證實了蘇宜晴的猜想。
如今滿朝上下。最適合的莫過于他了。他麾下的軍隊,如今聲勢最隆,也最為讓皇帝忌憚,所以派他上戰場。無論輸贏。都可以削弱他的實力。
「這怎麼可以?」蘇宜晴一下子緊張起來。緊緊抓住連御風的手,「你怎麼可以上戰場?」
連御風雖不是文弱書生,但是在蘇宜晴的心中。他就只是一個善于權謀的貴,要他上戰場跟那些莽漢一起弒殺,她真的不敢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場面。
看蘇宜晴著急起來,連御風拍拍她的手安慰︰「你先別著急,事情未必就糟糕到這種地步,猛族雖然采用的是一種逼迫態度,但是我朝男兒也不是可以任人逼迫的,最近猛族人在大周境內頻設賭場妓院,廣開財源,引誘城中富家子弟賭博,拐賣良家婦女逼良為娼,手段十分卑劣,城中因其傾家蕩產的富戶不少,權貴之家也有深受其害的,只礙于兩國關系,當地官員不免束手束腳,不少人早已是敢怒不敢言了,若是跟猛族結盟開戰,猛族在大周這些行徑必然更加肆無忌憚,我會抓住這個弱點,聯合朝臣向皇上進言的,就算猛族跟趙博陽真的聯姻,他們也不可能真的同心協力,想象不難說服聖上,不要擔心,我事先告訴你,只是想要你有個心理準備,免得他人在你耳邊說些什麼,你更加慌張。」
蘇宜晴為了肚子里的孩子,深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好好的平復自己的心情,卻還是看著連御風的眼楮,誠懇道︰「若是真有什麼事,你一定要告訴我,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你不要一個人冒險。」
必要的時候,她可以找趙博陽,趙博陽不會看不出這是猛族的一個計策,若是他搶先一步拒絕聯姻,那麼猛族就沒有逼迫的理由,想必趙博陽也不希望看到干戈再起。
連御風點頭答應︰「我會的,一有什麼消息,我就告訴你,免得你從別人口中得知。」
蘇宜晴連御風,夫妻那麼久,他不至于連這種事都隱瞞著,也沒有好處,就算能把府中丫鬟婆子的嘴都封住,也搭檔不住外頭人,比如蒙等親戚的嘴。
……
與此同時,在相隔千里的大荊,潞州。
趙博陽站在高高的城頭眺望遠方,身邊的人都離得遠遠的,只有他一個人站立在哪,寬袍大袖被勁風吹起,整個人顯得如謫仙一般,跟之前總是一身盔甲給人冷硬果敢的將軍形象十分不同,卻還是如同以往一般,疏離冷漠。
「元帥是不是想家了?」遠處痴迷的看著他的女將霍楓像是在喃喃,又像是在問身邊的人。
「男子漢大丈夫,哪里會動不動就想家?」一旁的荊剛笑了一聲,他不是故意嘲笑霍楓,只是這位女將的心事,全潞州是人盡皆知了,她也毫不掩飾自己的心事,希望能把女追男的那層紗布給取下來,無奈神女有心襄王無夢,這些年始終沒有進展。
霍楓被反駁之後,到沒有惱怒,瞪了荊剛一眼︰「元帥又不似你這般大字不識幾個的粗人,大大咧咧什麼都不在乎,你怎麼知道他不是想家?你看他眺望的是京城的方向,又或者是想著什麼時候能推翻昏君?听說京城的百姓生活過得越加淒苦了,這些天不少逃難過來的。」
荊剛可沒有那麼多愁善感,同情這個憐惜那個,更沒有顧及霍楓身為女孩子的臉面,直直道︰「興許是在想京城的紅顏知己。」
「元帥在京城有紅顏知己?」霍楓大驚,瞪大眼楮看著荊剛。
「當然,元帥是個正常男人,昔日也是京城有名的貴,又是如此人物,仰慕他的姑娘能從城南排到城北,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多不勝數,自然有能讓將軍傾心的。」荊剛像是存心讓霍楓難受一般,就那麼漫不經心的說了出來。
「我不。你在騙我吧?」霍楓一跺腳,氣咻咻的望著荊剛。
荊剛一揮手︰「不自個問元帥去,想必元帥不會說謊,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這……霍楓卻是不敢問的,使勁咬了咬嘴唇,這才帶點懷疑的說道︰「听說你並非將軍的舊部,跟在將軍身邊不過比我早個兩三年罷了,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荊剛咧著嘴笑了笑,「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行軍打仗。閑暇之時。男人聊得最多的是什麼?就是女人,尤其是喜歡的姑娘,元帥話不多,但喝多了也會說兩句。我不就知道了?」
「那她什麼樣子?」霍楓咬咬唇。又問起來。她並沒有問那姑娘是什麼人,若是元帥在京城時的紅顏知己,那麼年紀肯定已經不小了。正經姑娘早就嫁人說不定孩子都好幾個了,那些個不正經的,在這亂世說不定早就不在了,就算還活著,元帥是什麼身份?豈能匹配那些個低賤出身的女子,重要的是元帥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荊剛閉著眼楮回想了一下,記憶中那姑娘的樣貌有些模糊,或者說他並未仔細端詳過她的樣貌,想不起來索性不想了,睜開眼楮道;「能入元帥眼楮的,自然是有天仙一樣的容貌,別的麼?我這等粗人也不會形容,反正什麼就是入得廚房出得廳堂的那種大家之女。」
「大家之女?」霍楓眼底閃過一絲不屑,「不會是像吳那樣的吧?」
霍楓說的吳,是一個鹽商吳存福之女,吳存福鹽梟出身,膝下只有這一個女兒,吳家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
鹽梟出身,更懂得投機,一見戰亂起,就捐了一大筆銀錢給趙家軍,先買了個平安,此外就仗著女兒長得一張花俏的臉龐,整日就往元帥跟前湊,明擺著就是想要一個把女兒嫁給元帥。
真是痴心妄想,一個小小的商賈,還是最低賤的鹽商,居然也敢打元帥的主意?
霍楓每次看到那吳嬌嬌怯怯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恨不得一鞭子就將這矯揉造作的女人給打飛出去。
荊剛在這問題上可不敢含糊其辭,真要讓霍楓這潑婦誤會了,火氣一上來,真給吳一鞭子一拳頭什麼的,這吳不得一命嗚呼麼?趕忙道︰「自然不是吳這樣的,吳那里算是大家閨秀,不過是家里有幾個錢,做出的樣子,真正的大家閨秀並非這種比蚊子聲音還細,捏著嗓子,翹著手指捏著帕子捂著嘴像是常年傷風或者癆病好不了一般……」
荊剛形容的倒是活靈活現。
霍楓不由得一笑,隨後又皺眉問︰「那究竟是什麼樣的?」
荊剛有些不耐煩起來︰「都說了我是個粗人,也說不好,反正就是真正的大家之女,閨秀中的閨秀,但凡名門閨秀會的都會就是了。」
正說著。
趙博陽已經從城頭一躍而下了,如一陣風一般走過他們身邊。
「元帥。」霍楓急忙擠出一個笑臉。
可趙博陽看都不看她一眼,就那麼走了,倒讓身邊不少人用同情的目光望向霍楓。
虧得霍楓不是一般女子,要一般女子,不早羞死了,而她只是一跺腳,這次沒有硬跟上去,只是回家想辦法。
待回到家中,貼身丫鬟,如今是她的副將的梁紅和梁玉兩便迎了上來,一人接過霍楓的皮鞭,一人給霍楓端上熱茶。
霍楓大大咧咧的坐在虎皮椅上琢磨,茶也不喝,衣服也不換,就那麼坐著。
梁紅和梁玉對視了一眼,翼翼的問道︰「將軍,怎麼了?是不是吳又纏著元帥?」
「不是。」霍楓心煩意亂的說著。
「那是為什麼?」梁玉又問。
「是……」霍楓再怎麼樣也是個姑娘,雖然倒追已經做得人盡皆知,卻也不好理直氣壯的整天嚷嚷,半晌之後才道,「你們說,真正的大家閨秀什麼樣?」
大家閨秀?梁紅跟梁玉面面相覷,最後還是梁玉說道︰「不就是吳那樣,扭扭捏捏,一步路要分三步走,像是被誰掐著嗓子麼,吃兩根豆芽都說被撐著了。」
「不是,荊剛說那不過就是暴發戶之女,扭捏作態,根本稱不上大家閨秀。」霍楓更是心煩意亂了。
「荊先鋒說的?那還能當真?」梁紅有些不屑了,她年齡也不小了,一直在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她們跟在身邊都已經是副將了,自然也不能再嫁一個平頭百姓,眼光便也高了起來,一般兵卒還看不上,瞄上的都是有官職的。
但是有官職的,不是年紀一大把,就是早已成親,拖兒帶女的了,剩下少數幾個年少有為又沒有妻室要麼都養著貌美的紅顏知己,要麼就眼高于頂一心巴望著娶個大戶人家的,哪里看得上她們這樣名為副將,其實是小丫鬟的姑娘。
觀察來觀察去,就荊剛還能入得了她的眼楮,听說荊剛山賊出身,但沒有山賊太多的匪氣,為人也義氣,不欺凌弱小,想來也不會挑剔她小丫鬟的出身,並且荊剛跟元帥關系好,若是自己嫁了荊剛,就能替。
結果剛找荊剛表露了一下一點想法,就被好好的嘲諷了一下,說是姑娘家家的,還是矜持些的好,別以為如男兒一樣穿上軍服就真想男人一般百無禁忌了,倒追這種事成還罷了,不成傳出去吃虧的是自己,還平白連累了別人落一個鐵石心腸的名聲。
梁紅氣得回屋摔了好幾個杯子,還不敢告訴別人,連親也不說,只能暗暗生了好一頓氣,幸好這荊剛大大咧咧的,卻也沒有將此事到處宣揚,只當沒這回事,她這才稍微安心一些。
梁玉卻沒有如一般不把荊剛的話當回事,道︰「話也不是,听說荊剛早年跑江湖,到過不少地方,見過不少大家閨秀,他們男人就講究兄弟情,很多事都跟兄弟說,荊剛從元帥揭竿而起的時候起就一直跟著元帥,也許真了解元帥的喜好。「
話一出口,梁紅急忙暗地里給使了一個眼色,又沒有什麼說這事跟元帥有關,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要說也該委婉些。(未完待續……)
PS︰讓男二也出場打一次醬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