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扯遠了,不該說這些掃興的話題。」香山公主見蘇宜晴久久沉默,想起她的身世,覺得不該提起母親這個話題,听說王妃生母早逝,想必她也是一個從小沒有母親照顧長大的人。
蘇宜晴彎彎嘴角,露出一絲淺笑,「沒什麼,只是公主……人不該時時懷念,故鄉雖好,外頭的風景卻也不差,一味的做對比,只會讓自己活得更不開心,猛族草原風光好,大周的高樓大廈未嘗不是美?有心看,處處都有好風景的,值得欣賞的地方很多。」
幾句話說出口,蘇宜晴突然又覺得矯情了,這些道理她都懂,可自己都做不到,何必要求別人?于是又道︰「公主……很多事終究還是看個人,很多時候,做為女人,只能要緊牙關撐下去,若是覺得實在難受,就告訴自己,已經到了極點,不會再差……能挺,痛苦就會,過不去也會習慣的,人生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香山公主意外的看著蘇宜晴,想不到她話鋒一轉,就能說出這樣的話,進而又道︰「王妃……你自己是不是這樣的?」
蘇宜晴停頓了一下,沒有回答。
「是我冒昧了,不該如此問。」香山公主看蘇宜晴不想回答,以為她不高興了,不該問這樣的問題。
「沒關系,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蘇宜晴微微一笑,「我想我應該也是這樣的吧。的我一遇到事情就想要逃避,不過後來,我知道了,逃避不是解決的辦法,人根本就不可能徹底拋開一切,已經發生的事不能當作沒有發生,再難過也只能咬牙忍受下去,可有些道理是知道的,做不做到是一回事。」
香山公主喃喃道︰「我只是想要我族百姓都能安居樂業。」
「公主,你要的這這恰恰是世間最困難之事。」蘇宜晴嘆了一嘆。天下百姓安居樂業。多少偉大的君王都許下這個宏願,但多少人能做到呢?就算她前世所出的那個號稱和平的時代,依舊有許多平民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也許是我做的不夠好。」香山公主又是一聲嘆息。
蘇宜晴不由道︰「公主……恕我冒昧說一句,你的願望是美好的。只是……兩國和親。犧牲的是女子的幸福。背井離鄉嫁到陌生的國度,對于一個女子來說,何其艱難。要有犧牲的自我的精神,而你……似乎沒有這樣的覺悟。」
香山公主臉瞬間就紅了,蘇宜晴說中了她的心思,上次她之所以出逃,就是覺得嫁給六皇子太委屈,太過壓抑,所以輕易就被馮姑姑說動了,不由得低聲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虛偽的女人?」
「不,只是覺得公主是個真實的人,人要是一點私心都沒有,就是聖人了。」蘇宜晴又是一笑,「我自己不是聖人,自然也不會如此強求別人。」
香山公主勉強報之一笑,神情有些沮喪。
又走了兩步,蘇宜晴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周圍怎麼靜悄悄的,似乎走到了園子里,花木最繁茂之處,再四處看一眼,無論是自己的丫鬟還是公主府的,都遠遠落在了後邊,正想著
這樣的情形,似乎有些似曾相識。
剛這樣一想,蘇宜晴警惕心大作。
念頭剛一起,就听見花叢中窸窸窣窣聲,緊接著,听見背後有利刃破空的聲音。
「……」
隨著香山公主的驚呼。
蘇宜晴機敏的閃身一避,戒指在同一時間驅動,眨眼間,挪到了來人的後邊,隨即拔出衣袖中的簪子,快速一刺。
簪子精確的刺進了行刺者的喉嚨,行刺者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楮,捂著鮮血噴出的喉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慢慢的倒了下去。
蘇宜晴下一個動作,就是將沾著行刺者鮮血的簪子塞到香山公主手中,快速說了一句︰「記住,人是你殺的。」
剛說完這一句,綠藤還有公主府的丫鬟听到動靜,已經跑過來了。
香山公主條件反射的將帶血的簪子收進袖子里。
緊接著看著地上地上的尸體,那是一個穿著粉紅色衣裙,小丫鬟打扮的女子,跟公主府待客的丫鬟打扮一模一樣。
蘇宜晴身邊的綠藤蘿草自然是訓練有素的,不會一驚一乍,而公主府的丫鬟,顯然也是受過訓練的,頓時都不出聲了。
香山公主算是有膽有識,震驚過後,反應過來,淡淡道︰「查查這個人的身份,看看是不是府中下人,居然膽敢行刺,另外把尸體收拾好,別驚動了其他賓客。」
說完,香山公主就對蘇宜晴道︰「王妃受驚了,這邊請。」
蘇宜晴盡量裝出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隨著香山公主進入到花園里最近的一個小閣樓休息。
閣樓里,用香山公主吩咐丫鬟端來的清水洗了洗手,坐下喝了一口熱茶,蘇宜晴對綠藤道︰「你們先出去吧。」
明顯蘇宜晴有話要單獨對香山公主說,綠藤等人沒有多說什麼,就退了下去。
緊接著,香山公主也吩咐丫鬟︰「去給韓傳句話,說我身子不適,請她幫忙招呼一下賓客,我稍後再來。」
公主府的丫鬟也領命退下了。
這是一棟兩層的小閣樓,就一個小樓梯口上樓,四面都是窗子,掛著輕紗,從里面可以看清楚周圍的一切,但從外頭隱約也能看見里頭人的動作,就是看不大清……
倒是一個談及私密話的好地方,但凡富貴之家,都有這樣的地方,讓人看得見,但是听不見。有些不能讓人听見的話,又不好太過遮遮掩掩的,就選在這種地方談,不必擔心有人偷听,也不顯得鬼祟。
兩人面對面坐著,香山公主道︰「王妃受驚了,是我太過疏忽了,以至于居然能混進來刺客,實在對不起。」
蘇宜晴淡淡道︰「有些事是防不勝防的。」
「王妃,請我。這刺客絕對不是我安排的。」香山公主誤會了蘇宜晴話語里的意思。著急的想要解釋。
「公主別著急,我你。」蘇宜晴微微一笑,「我若是不,現在就不會與你一起坐在這里喝茶了。」
一語雙關。香山公主頓時覺得後背有些冷颼颼的。
剛才她看得很清楚。這位定王妃的身形跟鬼魅一般。一擊即中,那個刺客就那麼倒下了,按說行刺之人身手必定也了得。卻被定王妃輕輕松松的,一下子刺死了,她身子看不太清楚定王妃的動作,只看見她隨手一揮,人就死了,這究竟是什麼樣的身手?
她自己也習過武,自認為身手在女子中算高的,可看到定王妃,這才覺得,自己那兩下,真真正正是花拳繡腿。
定王妃出手,沒有花俏的招式,甚至沒有多余的動作,直接就是取人性命,動作非常自然。
這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香山公主來大周之前,已經仔細調查過大周的權貴,對于定王連御風,更是查得仔細,唯一沒有查到的,就是這位定王妃,因為當時,猛族還沒有連御風訂親的消息。
就算有消息,對于大周這些柔弱的貴女們,他們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只听說,大周女子幾十年前也如猛族一般,善于騎射,可是最近這幾十年,大周女子被大荊女子影響了,學的盡是一些沒用的大家閨秀禮儀,什麼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走路要小碎步,步子不能邁得太大,裙角不得揚起……
來到大周之後,听說連御風也訂親了,成親日子跟她很相近,之後也稍微調查了一下這位定王妃。
調查的情況,就是一個武將之女,還是個庶女,年齡偏大,據說連御風娶這個庶女的原因是想要奪取兵權,為此給當時手握重兵的蒙也設了一個套,接著宴席,大家玩笑之時訂下的親事,讓蒙也不能反悔,就那麼著讓皇帝猜忌蒙也,奪了蒙也的兵權。
她就以為,這個定王妃也不過是一個被利用的棋子,甚至宴席中,一些貴婦偶然議論,還覺得這位定王妃命不會太長,定王克妻可是人盡皆知的。
她倒不什麼克妻的傳聞,不過也如其他人一般,覺得大概這位定王妃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被利用完之後,會被一腳踢開。
直到第一次見到定王妃,頓時覺得眼前這個舉止得體,端莊大方的女子不像是外界傳說一般,鄉下長大,粗俗不堪的庶女。
膽識謀略之類的一時半會看不出,但是她一眼就能看出,那雙眼楮,時刻透著冷靜,波瀾不驚,有這樣一雙眼楮的人,根本不是一般人。
跟傳聞中的不一樣,後來再听那些貴婦評論,說是這位定王妃倒也沒有丟定王爺的臉,舉手投足沒有半點錯,比許多閨秀都強。
也許是好奇,又或者想要多接觸定王府,她便有意無意的跟定王妃靠近,那日在果郡王府,短短幾句話,再從之前的小插曲,可以判斷,這就是一個處變不驚的女人。
之前在猛族,就听說定王連御風智謀過人,原來選妻子的眼光更是不錯。
男主外,女主內,一個合格的當家主母可以讓一個男人省心不少,相反的,娶了一個蠢女人,男人就麻煩不少了。
香山公主雙手放胸前,做了一個猛族起誓言的動作︰「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任何人都不會說,我發誓,若是泄露半句,讓我來世變……。」
「我不誓言。「蘇宜晴打斷了香山公主的話。
「我猛族人的誓言,比金子還真切,發誓了就絕對不會反悔,請王妃我。」香山公主嚴肅的說道。
「公主你誤會了。」蘇宜晴輕聲道,「靠誓言維持的承諾,不做也罷,我只覺得若是有朝一日,一個人將原本答應別人不說出去的秘密輕易透露出去,那麼這個人就不是一個君子,他的誓言也毫無珍貴之處,若是那一日,這個人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將秘密說出去,必定有值得諒解的地方,又何必要人遭到報應呢?再說了,今天之事,沒有事先說定,你本就沒有非要守秘密的必要。」
「王妃……」香山公主半晌才道︰「你讓我很慚愧……以前我……」
「的事無需再提,我說過,我也不是完人。」蘇宜晴隨即淡淡道,「公主……其實方才……有一瞬間,我是懷疑你的。」
香山公主怔了一下,隨即道︰「你懷疑我也是應當的,畢竟這事在我府中出的事,方才又是我想要跟王妃你單獨談話,故意走的偏僻的路徑,說起來,也有太多疑點了。」
「是有很多疑點。」蘇宜晴坦白道,「不過很多時候,嫌疑最大的那個,反而不是主使者,這件事表面上看,似乎是公主你故意引我到小路,故意找殺手埋伏,但認真想想,卻不像是公主所為。」
「何以見得?」香山公主不由得問道,「難道在王妃心中,我還算是一個光明磊落的好人?」
「倒也不是。」蘇宜晴淡淡一笑,「首先,有時候一個人做事必須要有動機,想要得到什麼,公主或許有殺我的理由,但絕不會選在這時候自找麻煩,另外,我的身手公主是知道的,憑借一兩個刺客想要殺我,似乎也不太可能,反而給公主你惹來無窮禍端,若我死在公主府,只怕要引起軒然大波了。」
「是,若王妃死在王妃,世人必然以為猛族主使,為的是報復定王爺。」香山公主嘆息一聲,「到時候大周跟猛族真的要兵戎相見了。」
「只是……」蘇宜晴輕輕皺了一下眉頭,「我有一個疑點,這刺客怎麼會知道我和公主會走哪條路,事先埋伏在路上呢?」
「這……我也不知道。」香山公主的確也模不著頭腦,她只是交代了一邊的丫鬟,今天會跟某些貴婦私下交談,讓她們有點眼色,談話的時候不要跟得太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