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府的一舉一動逃不過定王府的耳目。
蒙派出的婆子剛剛出門,蘇宜晴就得到了消息。
估計有些事連御風也沒有告訴綠藤她們,畢竟這攸關生死的秘密,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分風險。
因此當綠藤將消息告之蘇宜晴之時,蘇宜晴有些慌亂了。
仔細回想最後一次跟蒙見面,蒙的舉止就有些反常,也沒有往日的爽朗,她以為這是因為洪二的事讓蒙震驚,所以她失態。
但現在看來或許不單單是因為洪二的事,是自己言談舉止露出了什麼漏洞,讓蒙覺察了麼?
蒙派人去荊棘鎮自然是要查她的過往,想必這不是為了拿住什麼秘密要挾她,如今的蒙定然沒有這個膽子,那麼就只有一個原因。
她從別的什麼地方看出了破綻,對她有所懷疑,甚至可能已經猜到她不是真正的蒙小福。
這也沒什麼奇怪,畢竟發生了那麼多事,她很多所作所為也的確是有破綻,無論她裝得再如何的像,假的畢竟是假的,她不是真的蒙小福,這是不爭的事實,蒙不是傻瓜,自然能看得出來。
當然,現在這些都不太重要,要緊的是現在該如何?
她不知道連御風當初是如何安排的,蒙派人去荊棘鎮是否會查出什麼,但只要有所懷疑,接近真相也是遲早的事。
綠藤雖不知道荊棘鎮會有什麼秘密。不過既然是王妃的,無論是否有什麼不想讓他知道的往事,光是蒙這樣的行為,就已經犯了忌諱。
她暗示了一下蘇宜晴,如果有需要,她們可以做一些事情的。
王妃替蒙家做了那麼多事,蒙如今的行為無異于恩將仇報,對于恩將仇報之人,是要受到一點教訓的。
蘇宜晴阻止了綠藤。
思慮了許久,覺得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走極端為好。還是先看看蒙到底知道一些什麼再說。
或許可以跟蒙談一談的。
想到若是招蒙到王府來。可能會嚇壞她,所以蘇宜晴便決定走一趟蒙家。
蒙果然是有些,見到蘇宜晴很是不安。
蘇宜晴提議走一走,就在蒙府後花園里走一走。談話也方便一些。
蒙的後花園雖沒有定王府的大。卻也別致。蒙畢竟是大家之女出身,很會布置,園子里的牡丹花開得正艷。
燕城達官貴人都喜歡牡丹花。代表著富貴吉祥。
蘇宜晴本人卻沒什麼感覺,她更喜歡那些帶香氣或者說有藥用價值的花,對牡丹這種純粹的觀賞花卉覺得有些無用,大概是因為她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吧,或者前世小家子氣的做法影響了,總覺得無論什麼東西,實用最好。
大概看得出,蘇宜晴跟蒙有事要談,丫鬟婆子們都極有眼神的退得遠遠的。
蒙顯得很不安,有一搭沒一搭的,心不在焉,走著走著竟然差一點就被小石子絆倒了,幸虧蘇宜晴眼明手快,扶了她一把才沒讓她出丑。
蒙被蘇宜晴扶起之後,有些更加慌張,勉強道︰「謝謝,看我,大概年紀大了,走路居然也跌倒了。」
蘇宜晴笑了一笑︰「母親還是很年輕,若說母親都說年紀大了,那叫那些五六十歲的該如何說呢?」
「年紀大不大不在乎年齡,而在于心。」蒙不自覺的說了一句,「我一直覺得自己老了,沒有了年輕人的感覺。」
蘇宜晴默然了,心態這種問題真是難說了,像蒙這樣,前半生日日算計,親人都算計完了,就操心兒女親事,可不就是老了麼。
兩人就停在一株姚黃牡丹跟前。
蘇宜晴看著這株艷麗的牡丹道︰「這花真漂亮。」
蒙隨口道︰「小福若是喜歡,稍後就帶回王府吧,這牡丹是我前幾年種的,今年開得最好。」
「這怎麼行?既然是母親親手種的,自然是母親心愛之物,我怎麼好奪人所愛。」蘇宜晴輕聲拒絕了蒙的提議。
「一盆花而已,難得小福你喜歡,有人喜歡自己種的東西就是不錯。」蒙隨之一笑。
蘇宜晴搖搖頭,「我並不太會養花,白白浪費了母親的心意。」
蒙心不在焉之下,一時也找不到話來說。
氣氛就沉悶了下來。
站了一下,蘇宜晴道︰「其實有時候看花,只看美不美就可以了,深究太多卻不是一件好事,有的花開得特別美,不過澆灌之法就有些問題了,若告訴別人,這花開的好說用某些骯髒之物做化肥,再看這花,只怕就不覺得美了,母親您說是麼?」
蒙心一震動,小福這說法顯然是另有所指,暗示已經很明顯了。
一時間,她又慌亂了起來,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蘇宜晴也不想要嚇蒙,只道︰「母親,你我雖不是真正的母女,但我自問並無對母親不敬之處,母親以為呢?」
「當然,當然,小福你一向是個孝順的孩子。」蒙趕緊說道,「有你這樣的女兒,是蒙府的福氣。」
「那母親為何還要如此?」蘇宜晴緊盯著蒙的眼楮,嘆息一聲,「母親您是個聰明人,有些事否認也是沒有用的,您說是麼?」
蒙指甲深深掐進肉里,勉強道︰「小福,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蘇宜晴直接道︰「荊棘鎮,還要我說出母親所派之人的姓名麼?」
蒙呆了許久,半晌才豁出去似的道︰「是的。是我派人去查小福你的,不為什麼,只是覺得不安,小福你的行事表面上看沒什麼問題,似乎也處處為蒙家著想,但看蒙家如今的情勢,我真的很害怕。」
蘇宜晴靜靜的看著蒙,道︰「蒙家如今的形勢,是的確是有些危險,爬得越高自然也越危險。但平心而論。蒙家一切禍端都是我造成的麼?也許一切都是從我走進蒙府開始,但母親為何不反過來想想,若是沒有我,蒙家如今會如何?」
沒有面前這個所謂的女兒。蒙家自然還是以前的蒙家。蒙也還是大將軍。雖然也得罪人,但仇人沒有那麼多,不至于天天被人算計。自己女兒還是那個天真的姑娘。
蒙這些話沒敢當著蘇宜晴的面說出來,只能沉默以對。
蘇宜晴淡淡道︰「舉頭三尺有神明,母親想想自己以前做過的事情,蒙家並不是白璧一片,若說因果報應,您和父親做的那些事,難道只在菩薩面前懺悔一聲就可以麼?」
「我……我那都是逼不得已的。」蒙對上蘇宜晴的目光,下意識的就轉開了,不敢直視蘇宜晴的眼楮。
蘇宜晴平靜道︰「我的猜測,若是沒有我,蒙家如今會怎麼樣,母親看看說得有無道理,連御風要奪了父親的兵權早不是秘密,沒有聯姻這回事,自然會有別的法子,他的手段母親您是見識過的,您和父親做了那麼多不能讓人知道的事情,隨便挖出一件來,不說讓蒙家受到滅頂之災,重創也是在所難免的,更別說以連御風的手段,您和父親根本就難以抵擋,做為他的仇家,下場是什麼樣的,已經有不少例子了,胡家就是一個例子,不是麼?」
蒙又是一震。
是的,胡家如今這副淒慘狀,表面上看,跟定王府沒有關系,但一切都是從胡家大算計自己女兒開始的,似乎從那一天開始,胡家就開始走向沒落之路,兄弟不和,內都不止,直至互相揭開瘡疤,相互算計,一同走向毀滅。
蘇宜晴又道︰「沒有我,也許雁不會被人算計,但雁的性子,不經過磨礪,指不定還會出什麼事,嫁到周家,不能說是我害了雁吧?」
蒙又一次說不出話來,只是想起周家無權無勢,若是蒙家有什麼事,周家幫不上忙不說,隨時可以被連累,她就有些不安,不止一次的想,若是雁兒嫁給的是同樣的高門大戶,也許情況就會不一樣,也許雁兒的夫婿沒有那麼和善,又或者他們夫妻做不到琴瑟和鳴,但自少可以庇護她們平安。
但這樣想,顯然有有些誅心,畢竟一切都是她們自己的選擇,是她們母女選擇了相對平靜的周家,不能怪任何人。
蒙低頭︰「雁兒一直是很感謝你這個的,她什麼都想著你,甚至有時候還想要跟你學。」
「但母親卻不想她像我。」蘇宜晴又是一笑,「罷了,有些話說說容易,就算把事情掰碎了說,說出道理來,母親也未必認同,同一句話,從親生女兒嘴里說出來,就是好意,但從不是親生女兒嘴里說出來,就可能是惡意的,這也就是有些話誰誰說得,誰誰說不得。」
蒙無言以對,事實的確是這樣的,只是她也不能什麼都不說,事已至此,她只能長嘆一聲道︰「小福,說句實話,就因為你們手段太過厲害,所以我覺得害怕……你生母香姨娘的死,你一點都不芥蒂麼?」
「芥蒂又如何,事情已經那麼多年,我連親生母親長什麼樣都不記得了,難不成還能為此報仇不成?」蘇宜晴嘆惜一聲,「再說了,那時候母親你還沒有嫁到蒙家,就算我心里有什麼芥蒂,也不會是針對母親的,至于父親,畢竟蒙家把我養大,也沒有為了生母而要將生父如何的道理,母親您說是麼?」
「是,是。」蒙嘴里是這樣說,但她心里想的卻是,道理雖這樣說,但人不可能心無怨恨,心中有了怨恨就有報復之心。
有時候人心也很奇怪,也許自己跟小福生母之死沒有關系,可是,蒙也畢竟是小福的親生父親,正如小福自己說的,不能將親生父親如何,那麼自然就要找別人出氣,有什麼比傷害繼出子女更能解恨的呢?
這種仇恨幾乎是天生的,就像董桂鳳一直針對自己一樣,原配所出子女跟繼母的仇恨是天生的,沒有任何理由。
蘇宜晴看出了蒙的心里,也不想要在說什麼,又直接道︰「我現在知道了母親的打算,母親如今還想如何?在荊棘鎮查出什麼要挾我,或者說到大街小巷散播流言,置我于死地,永訣後患?」
「不,不,小福你千萬別誤會,我真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蒙一下子慌亂了,連連擺手,只是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一切,似乎怎麼解釋都是錯的。
她只是想要知道一個真相,雖然也明白,即使知道了也不能怎麼樣,正如蒙也當初說的,查出什麼丑事來,反而更加難堪,于事無補。
道理是這樣想的,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她想要知道一切,所以才派人去荊棘鎮,也許她期望的就是一個答案而已,或者說是一個可以讓她心安的方式。
內心深處,她或許希望查不出什麼,一切都是自己胡思亂想,小福就是一個在鄉間長大的姑娘,也就是心計多了些,這也是難免的,一個姑娘孤身在外長大,若是一點心眼都沒有,只怕早讓人算計了去。
她真沒有想過能拿把柄要挾什麼,也沒有那個膽小。
蘇宜晴輕嘆一聲,「是誤會也好,不是誤會也罷,母親,如今我已經知道了這事,母親還想要繼續查下去麼?又或者,我們都直接用一些,母親心里還有什麼疑問,不如直接問我,也許我能解答?」
「不,不。」蒙一瞬間,突然什麼也不想知道了,深深後悔自己一時的魯莽,急忙道,「小福,是我錯了,我這就把人找回來,日後你的事我絕不在過問。」
蘇宜晴平靜的看著蒙,「母親,這句話應該是我說才是,日後蒙家的一切,我都不在過問,母親可否能心安?我一向是說到做到的,包括父親的官職在內,我可以保證定王府絕不在插手,沒有憑證,但我可以對天發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