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街上耽擱的時間太多久了,綠藤也不是什麼菩薩心腸的人,有那個黑臉大漢接手這件事,她樂得能月兌身,根本就沒有再詢問蘇宜晴,直接讓車夫快走。
馬車剛走幾步,突然就听到那婦人爆發出一聲更加淒厲的哭叫,「孩子,孩子你怎麼了……」
蘇宜晴皺了皺眉頭,忍住掀開車簾的沖動,在心里告訴自己,她救不了那麼多人的,在多管閑事只會讓她也陷進去,今天這一出實在不像是巧合,也許又是什麼人設的圈套。
可是直到回到王府,她心里還是沒有能平靜下來。
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原來人心真的很容易變冷,無論那個母親怎麼樣,孩子始終是無辜的,若是以前,她就會停下馬車來看看,甚至帶著香山公主一起逃的時候,在大街上听見有人呼救,她還是要過去看看。
可是今天,僅僅是為了一點點可能的麻煩,她就那麼冷漠的走開了,又或者不是時間磨滅了人性,而是定王妃這個身份,套上這個身份,她就變得不像是自己了,這或許就是人們常常說的,身不由己。
靜坐了許久,她還是忍不住招過綠藤,問她知不知道那婦人母子後來怎麼樣了。
綠藤听到蘇宜晴的詢問,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蘇宜晴頓時了然于胸,嘆道︰「是不是孩子最後還是不行了?」
綠藤道︰「是的,奴婢听說後來廖將軍還是帶著那孩子去找了軍中的大夫。不過大夫說送來太遲了,若是能早一步,孩子還有得救,要怪只能怪那婦人,耽擱太久,若是一開始就直接收下銀子另尋大夫,又或者說肯簽下賣身契,也許就能早一步,王妃不必自責,這是婦人太過貪心所致。」
道理蘇宜晴也是知道的。那個婦人知道在大街上攔馬車。攔的還是女眷的馬車,想必也是深思熟慮的,不是隨意而為,而在自己提出讓她簽賣身契之後。她卻還猶豫。孩子病得如此之重。還在計算,看到輿論對她有利,更是猶豫。的確也是過了。
只是怎麼說呢,始終是一條人命,還是一個那麼小的孩子,她心里很不舒服,但想想,又對自己有些不屑,都已經見死不救了,還在假惺惺什麼呢?
晚上,連御風可能是听說了此事,又過來了。
不過最近他們兩人之間的氣氛還是很尷尬,有事的時候說話要小心翼翼,無事的時候更要留意,勉強關心的問了幾句,始終沒有切入正題。
最後還是蘇宜晴先開口了,道︰「我今天在大街上踫到了一件事,只覺得有些難受……不過僅僅是難過那麼一下,就覺得自己有些虛偽。」
「人之常情,人都是自私的,明哲保身是最常見的。」連御風接過話頭,「這件事我已經听說了,你的處置並無不妥之處,你做了該做的事,也給過別人機會,是那個婦人不懂得把握,錯失良機,怪不得任何人。」
「道理是那樣說,但到底是一條人命,一個小孩子啊。」蘇宜晴頓了頓道,「我想到了自己的兒子……」
「別說了。」連御風驟然打斷了蘇宜晴的話,露出了警惕的神情。
蘇宜晴閉上嘴了,她明白了連御風的意思,大概是怕隔牆有耳吧。
連御風這個人一向謹慎,反應也很機敏,打斷這個話題之後,隨即道︰「你心腸軟,看到小孩子就想到自己的骨肉,但你要知道,人的能力有限,你救得了一個,救不了第二個,不能損害自己的利益去幫助別人,否則他日,有事的就是你身邊的人,包括自己的親生兒子,如今的世道,想要生存,絕不能有太多的婦人之仁。」
「但我就是一個婦人,一個普通的女人,若是連一點仁慈都沒有了,還能算是一個普通的女人麼?」蘇宜晴苦笑一聲,「真要變得如此,我跟之前那些為了利益,千方百計陷害別人的女人有什麼區別?你會喜歡這樣的我麼?」
連御風沒有說話了。
蘇宜晴笑了笑,「記得以前你說過,不喜歡那種心思太多的惡毒女人,但如果我今日能夠對于一個小孩子的死無動于衷,他日,為了一點點利益,我可能也會陷害他人,慢慢的變得跟之前你討厭的那些女人一模一樣了,你還會喜歡我麼?」
「我不知道。」連御風回答的很坦誠,「人的確是善變,今日喜歡的,明日可能就不會喜歡,連自己的控制不了,但有一點,你要記住,我們是夫妻,有共同的骨肉,僅憑這一點,你就該相信,無論如何我不會害你。」
男人三妻四妾的,尤其是皇家的男人,如今連御風只有一個兒子,他說的可能是真心話,可他日呢?有朝一日,他另有所愛,還會有別的兒子,到時候就難說了。
說穿了,蘇宜晴覺得,這古代的日子就真不是人過的,身為女子,是沒有半點保障的,世俗約束,男子娶錯妻可以有一再糾正錯誤的機會,絕大多數女子只要求自己是哪個男人最後的女人,而不要去是哪個男人第一個女人,而男子恰恰相反。
她沒有回頭的機會,雖然她也沒有回頭的打算,只是還是覺得這日子真的很難熬,難關一道道的,過了這一關,下一關更加艱難。
「還是不相信我?」連御風久久等不到蘇宜晴的回答,有些無奈了。
「我不相信的是我自己。」蘇宜晴也坦言相告,」我一直沒有信心能夠做好定王妃,又或者我對以後的路該如何走失去了信心,連自己都不相信,怎麼能相信別人呢,你呢?到了今時今日,你對自己的能力還有信心麼?」
「事在人為,我相信人定勝天,就算他日真的天不從人願,只要我拼盡全力,我也不後悔。」連御風堅定的說道。
「你就沒有想過抽身而退?」蘇宜晴看著面前男子俊逸的臉龐,聲音放緩了些,「你有沒有想過,其實稍微後退一點點,也許就不用那麼辛苦。」
「你還是太天真了。」連御風搖搖頭,「我以為你已經見慣了那麼多事,追求權勢並不是錯,也不能說我迷戀權勢,只是我是在極端惡劣的環境下一步一步站起來的,很多時候,我也走得很辛苦,但只要我稍微退了一步,就沒有今日的連御風,對我來說,退就以為著失敗,失敗則意味著失望,世上根本就沒有淨土,你不想要害人,別人就想要害你,我只是在自保。」
蘇宜晴想起連御風的身世,還有之前他被當作質子留在大荊一事,的確如此,若不是他能力出眾,能自己爬起來,就算不死,也是屈辱的過一輩子,成為兩國交惡的犧牲品,想必那段歲月對于他來說,也是一段屈辱的歲月吧。
想到這里,蘇宜晴月兌口而出,「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將我留在身邊?」
「因為有時候明知道危險,還是忍不住如此。」連御風想也不想的就回答了蘇宜晴的問題,盡管蘇宜晴問得有些沒頭沒腦的。
蘇宜晴沒有說話了,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或者這是唯一的解釋,因為將她留在身邊,實在是弊大于利,也有很多的危險。
「今日那個黑臉將軍,也是你的人?」蘇宜晴轉換了一個話題,不想要繼續著討論了很多遍,也沒有答案的話題。
「是,是我派的,我讓他一直在你回府的路程上多巡邏幾趟,一見有事發生,立即就趕過去。」連御風又一次沒有否認。
「你這是怕我有危險,還是怕我給你惹麻煩?」蘇宜晴對于這種明著保護,實際上有些監視傾向的行為真是極端的不滿。
「都有吧。」連御風柔聲道,「我這也是關心你,如今定王府的一舉一動也是受人矚目的,難免有些心懷叵測的人想要挑事端,對你不利,再說了,我覺得有些事情你可能下不了狠心,由我來做比較好一些。」
蘇宜晴承認,若不是今日那個黑臉將軍的出現,她對那個婦人,也的確是有可能會心軟,加上周圍百姓的起哄,場面可能會失控,但無論如何這樣明擺著的控制行為,還是讓她很不悅,她身邊已經有綠藤和蘿草這兩個他的耳目了,再多此一舉,真的讓她很不高興。
「你今日去了蒙家,跟蒙夫人聊得如何?」連御風見她臉色不太好,適時的也轉移了一下話題。
蘇宜晴微微皺了一下眉,決定放棄說下去更加不愉快的話題,順著連御風的話,道︰「母親很是擔憂,跟果郡王府的親事,這件事你有什麼看法?」
「對我來說,果郡王府已經無所謂了,但若是你想要保薛老太妃,那麼這門親事就不能退。」連御風道,「聖旨賜婚,想要退掉不容易,哪怕是果郡王府犯了如此大罪,但對薛老太妃的處置尚有轉還的余地,若是退親,就一點退路都沒有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