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想起雪娘的確說過,有人問起,就說邵將軍夫人是她的姐妹,她病了,就讓邵將軍夫人頂替她,跟隨雪娘一起出門。
事情已經過了一段時間,她記得也不是很清楚了,邵將軍夫人已經順利出城,現在又安全回來了,她以為這一切都已經過去,那些謊言自然就不會記得太多,如今這個師爺突然提起,她一時間沒有準備,顯得慌張了些,這慌張只是一瞬間的,鎮定下來之後,她覺得沒必要害怕。
這事已經過去,哪怕是有人知道又如何?邵將軍夫人又不是朝廷侵犯,燕城大亂,邵將軍平定有功,她幫助邵將軍夫人也算是有功勞,怎麼也不能因此獲罪,當然這種事也不好張揚出去領功,這里頭還牽涉了定王妃,往大里說,可能就是定王府和邵家之間的瓜葛。
到底在王侯宅第呆過,海棠也有知道一點朝堂上的黨派之爭,這些權貴()之間,一點點來往都可能會牽涉大局引起別人無端猜忌,邵將軍夫人同定王妃的交情想必不與外人知曉,還是少說為妙。
「姑娘家,哪里能一輩子不嫁人呢?我那個小兄弟家境真的不錯,人品也好,要不海棠姑娘你告之我你姐妹的住處,我請官媒上門說和說和。」師爺緊追著不放,趁著海棠恍惚之際,步步緊逼。
海棠已經起了警惕心,察覺出了師爺似乎有點醉翁之意不在酒,哪肯實言相告。更別說這實話也沒法說,索性就沉下臉來道︰「官爺,您這是上門問案呢?還是替人做媒?問案的話,我知道的已經全說了,若是替人做媒,就請您備足了媒人的禮數請個正經媒婆再來,抱歉,我還有點事,不奉陪了,還有什麼情況。就讓我們店里的掌櫃來跟您說吧。」
海棠說著就起身走了出去。
師爺也不阻攔。他方才說的一切都只是試探,現在目的達到,不宜太過步步緊逼,免得把人逼急了。真相未明之前又生出什麼是非來。
在師爺走了之後。海棠一個人琢磨了許久。覺得這個師爺若真是替人做媒倒沒什麼,就怕他別有用意,這事是不是該通知一下邵將軍夫人或者說定王妃?只是自己這樣的身份。不宜登定王府或者邵將軍府的大門。
想來想去,海棠決定還是跟雪娘說說,由雪娘知會定王妃一聲應該比較方便。
于是海棠就收拾了一下,來到雪娘的鋪子里,雪娘正在鋪子里忙著,見到海棠很高興,拉著海棠進里屋說話。
海棠沒有閑心閑聊,怕屋里還有人在東拉西扯了幾句,確定了這家里就雪娘一個人之後,她才壓低聲音道︰「雪娘,我今日來,是有件事要告訴你,我也不知道重不重要,不過還是知會你一聲比較好。」
「什麼事?」雪娘看海棠神色有些凝重,也有些緊張起來。
海棠習慣的四處望了望,道︰「今日燕城府衙的師爺來找過我,開頭說是問問附近鋪子被劫掠的事兒,之後扯來扯去,就扯到了那天送邵將軍出城的事,開頭先提你相公那佷兒黃三的事兒,我以為他是好管閑事,誰知道後來又扯到了另一個守城的士兵身上,說是那個士兵對那天裝作是我的姐妹跟你一起出城的邵將軍夫人有些意思,想要做媒,還問我要姐妹的住址,我就覺得不對勁。」
「你怎麼說的?」雪娘面色微變。
海棠道︰「這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說,一時半刻的,我也編不出什麼謊言,怕之後對不上話,索性就不說,裝作惱怒走了,時候我想著,似乎有些苗頭不對,一個師爺,哪怕是再有閑心多管閑事,也不該在查案說這種事,你看看,是不是有什麼事發生?」
雪娘臉色又沉重了幾分,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可能你還不知道,邵將軍夫人失蹤之事,官府有了定論,說是邵大爺夫婦意圖謀害邵將軍夫人,將案子送到了燕城府衙,讓朱大人定罪,我听六兒說起,朱大人似乎認為邵大爺有冤,這案子一直壓著,外頭人也不知道。」
「還有這樣的事,我都沒听說,是不是刻意隱瞞消息?」海棠詫異了,她在茶莊做事,茶館酒樓一向是閑話最多的,她居然一點風聲都沒听到。
雪娘嘆了一口氣,「估計也不是,前段時間燕城大亂,出事的人家特別多,是非太多,可供熱茶余飯後談論的事情也多了起來,這事就顯不出來了,加上邵家一向不張揚的,這畢竟也是家丑,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要不要知會定王妃一聲?我擔心燕城府衙的人會再來找我,到時候我該如何應答?」海棠實在是有些擔憂,萬一說錯話是不是會有大麻煩,真要惹了事,她一個小歌女可承擔不起。
「知會一聲也好,不過定王妃應該已經知道消息了。」雪娘想了想,又建議,「這樣,這件事我會找機會跟王府的人遞一下話,你若是怕說錯話……最好避一避,官府又沒有正式傳召你來問話,避一避沒什麼問題的,就算正式據傳,你孤身一人,找不到你,他們總不能張貼海捕文書。」
「這,行麼?一避豈不是顯得心虛?」海棠遲疑了,她還有一個顧忌,權四太太最近狀況很不好,本來她都想要單獨出來開店了,但看權四太太如此模樣,不想要在權四太太困難的時候離開,免得被人說是忘恩負義,再說了,燕城現在剛剛穩定下來,很多人都還忐忑著,尤其是開店鋪的,都想要把店鋪月兌手呢,現在要走,只怕權四太太要多心。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再說了,你又沒犯事,心不心虛的也無妨。」雪娘拉著海棠的手,誠心道,「我們這些人,命若草芥,本來一輩子估計就是個被人使喚的命了,蒙王妃大恩,這才得了自由身,日子又有了奔頭,等于重新活過來一回,做人就該感恩,目前沒什麼我們能做的了,保好自己,不要給王妃添麻煩就是報答。」
「好,我听你的。」海棠說完,又想到一件事,「可是我避到那里去呢?我一個人無親無故的,誰也不認識啊?」
雪娘道︰「這倒無妨,王府里這些年放出來的不少,以前我管著琉璃院和玲瓏閣的時候,認識不少姑娘,有一些現在還有聯系,替你找一家方便的,你去住幾日,避一避就是了。
商議好之後,海棠就回家等消息。
另一邊,燕城府衙,朱應听了師爺述說的刺探海棠的情形,濃眉又緊鎖起來。
師爺道︰「大人,這個海棠看來是真有問題,就算上次那個女子不是邵將軍夫人,里頭也定然有問題,現在已經打草驚蛇,要不要就傳喚海棠來問問?」
「還不到時候。」朱應搖搖頭,還是愁眉不展,走這一步其實是很不得已的,海棠在這件事中,作用雖大,但只是一枚棋子而已,若是再深挖下去,極有可能對這幾個生活剛剛有了新盼頭的苦命女子產生巨大的影響。
定王妃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不太清楚,雖然這位庶女出身的王妃一些行事作風看似菩薩心腸,但處在那樣的位置,怎麼可能就是獨善其身?只怕關鍵時刻也是一個容易犧牲他人的主,一旦出了什麼事,首當其沖的就是那些可憐的女子。
平心而論,這些女子身份卑微,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許在她們心里,就是受了那位貴人的托付,送一個身份尊貴的邵將軍夫人出城,這些玩弄權術站在權利巔峰的人未必會將真相告之這些身份卑微,被當作棋子一樣的女子,可一旦出了事,首當其沖的就是這些女子。
朱應這些日子其實也在糾結,他想要破案,想要水落石出,不想要被權貴擺布,听從別人的指示,為了揭開真相,他不懼艱險,不懼個人安危,但他最怕的就是傷及無辜。
一旦繼續追查下去,他固然是有危險,但也有另一種可能性,他畢竟是燕城府尹,要天子腳下的一個府尹消失並非易事,網羅罪名也不簡單,他不是一個輕易能被替代之人,並且朝中現在也是分成幾股勢力。
若是有人想要為了一己之私打壓他,勢必就有另一股勢力為了與之抗衡而出來保他,尤其是在他並無過錯的情況下,保他就是給對手最狠的一擊,比網羅罪名陷害要強得多。
這樣一來他無形中又會被人利用,當然,利用不利用的,他也不是那麼在乎,他在乎的只是會不會造成更大的冤屈。
誠如師爺早前的勸說,邵大爺夫婦也並非良善,的確是心存了歹意,否則邵將軍也未必會做得如此絕。
他一直告訴自己,此次並非只是為了邵大爺,而是他不想要听從權貴的擺布,可正義是要付出代價的,若到了最後,付出代價之人並非是他,他又于心何忍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