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眯著眼楮,細想著幾件事情之間的邏輯關系,佔色的耳朵邊兒上,有一種淡淡的‘嗡嗡’聲兒。(鳳舞文學網)一下子遠,一下子近,抓不住,也捉不到……她知道,這是思緒亂了的節奏。
而她,必定不能亂。
亂不得,一亂就完蛋。
狠狠掐了下手心,她定定地看著嚴戰,想了想又問了一句。
「你剛才說唐心柔,她不願意見任何人?」
「嗯。」嚴戰點頭,沒有否認。
心里默了默,佔色微微挑了下眉頭,目光越過嚴戰的肩膀,落在了他頭上的合歡樹翠綠色的葉尖兒上,出口的聲音,低得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听得見。
「你,應該知道我跟她的關系吧?」
目光閃了閃,嚴戰再次輕「嗯」了一聲兒。
「哥!」突兀地喊了一聲兒,佔色的目光從合歡樹上挪了下來,定在了嚴戰的臉上,「你既然知道她是我的親媽,那麼,你也應該知道我爸的事情吧?我是說我的親生父親……佔子書?」
眸底晃了一下,嚴戰再次點頭。
瞥著他眸底同情意味兒的情緒,佔色勾了勾唇,自我解嘲地輕輕一笑。
「你不用同情我,我爸他其實還活著。那個……唐心柔她有跟你提起他嗎?」
想了想,嚴戰果然地否認了,「沒有。」
沒有,唐心柔沒有提過佔子書,在她的面前也沒有提起過。
這麼說來,她料想的應該不錯,唐心柔確實沒有見到過她爸,甚至于她還不知道她爸還活著的事情。她記得,那天晚上,權少皇在跟她爸在書房里面聊了很久,而第二天一早,兩個人又是一道兒出去的。既然一開始他就計劃好了,用他來治唐心柔,那麼,他應該會帶他去見才對?
為什麼沒有?
是時機不到,還是唐心柔她不肯見?
心里糾結了片刻,她目光閃了閃,再次看著嚴戰,沉著嗓子說︰「哥,我能不能再請你幫我一個忙?」
嚴戰面色不變,唇角依舊噙著笑,「你都這麼叫了,我能不幫麼?」
歉意地沖他一笑,佔色心底的某一個角落,有了些暖意。
「我想請你幫我打听一下,我爸他現在的下落。」
「這個沒問題。」笑著答應了,嚴戰一直在留意她的表情,目光也始終黏在她半明半滅的精致臉蛋兒上。話畢,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突然雲淡風輕地輕輕一嘆。
「佔色,你的想法沒錯兒,方向是對的。不管他姓肖的也好,還是誰誰也好,其實他們在這件事情里,不過就起到了一個推波助瀾的作用,根本就動不了權少皇分毫。事情的關鍵就在于唐心柔……」
「不對!」
搖了搖頭,佔色淡淡地看著他,聲音很柔和,語氣卻異樣尖銳。
「關鍵不在于唐心柔,而在于她背後的M國代表團,M國政府,還有他們之間所產生的利益鏈條。這個才是現在最大的糾結點。」
嚴戰淺淺一眯眼,隨即笑開了。
「你說得比較全面,單只是唐心柔一個人自然不足慮,她背後的才可怕。」
「呵呵,你說,我有一個這麼厲害的親媽,需要放鞭炮來慶祝麼?」佔色挑著唇角,帶著笑的聲音里,听上去像是對此極其無所謂。可她一雙幽黑的漂亮眼楮里,地多出來的一縷讓人心痛的落寞,卻活生生地拉低了這個玩笑的幽默度。
依了嚴戰的精明,又怎會看不出來她的反詰?!
唇角向下彎了彎,他眉宇間全是亮色,笑著捏了下眉心,說,「需要我代為效勞嗎?」
「什麼?」
「買鞭炮啊?」
看著嚴戰嚴肅的臉,佔色錯愕了一秒,笑開了,「呵,你很幽默。」
「彼此彼此。」
「哈哈……」
兩個人對視著哈哈一笑,和剛才別扭的笑容比較起,佔色這次的笑容明顯多了幾分舒心。
在她看來,不管多殘酷的現實,只要還有一點辦法,都不叫絕路,她還可以想辦法去解決。既然權少皇和鐵手他們現在都被隔離審查了,那麼她手里的底牌還是與權少皇想的一樣——她的父親佔子書。如果解決了唐心柔這個大麻煩,她只要一口咬定那個程為禮就是權世衡,M方就算再想興風作浪也找不到任何由頭。
當然,前提條件有一個︰唐心柔她還是二十幾年前的唐心柔。至少,在她的心里,還有佔子書這個男人的地位,她還顧及著她的男人,以及他們的兩個女兒。
要不然,全都是空談。
想明白了這一切,為了模清自個兒手上還有幾顆可以下的棋,她又多問了一下關系18號樓的問題,還有權老五的情況。在這個事情上,嚴戰只說知道得很少,僅僅听聞當天晚上參與18號樓保衛工作的相關責任人,都一並在處理中,其中包括紅刺特戰隊的相關領導。所以,他才說這件事情涉及面非常廣,單單軍內高官就有數十位。而且,目前此事的保密程度很高,外人知道得也很少。
佔色心里的陰影,擴大了一層。
紅刺特戰隊和ZMI機關……胃口很大,一口就想咬死。
定定地出了一會兒神,她慢慢地抬起頭來,望著嚴戰清雋的面頰,緩緩拉開了一個真誠的笑容,「謝了啊。在這樣兒的時候,還有一個哥哥可以幫我搭一把手,我覺得自個兒實在幸運得緊。」
嚴戰笑了笑,在她精致白皙的小臉兒審視了片刻,情緒莫名地靜寂了下來,沉默了好幾秒,才慢慢悠悠地嘆。
「有一個可以分享孤獨的人,我也很幸運。」
知道他不想表功,佔色勾了下唇,就不再多說感謝這種听上去還不錯,實際上屁用都不頂的話了。淺淺地眯著一雙眼兒,她的目光不期然地落在嚴戰那一雙和權少皇長得極像的眼楮上。
想了想,她突然捋下頭發,狀似不經意地問。
「其實有一個問題,我一直很好奇,就是不知道該不該問你。」
「學心理學的人,是不是都像你啊?」嚴戰輕聲‘呵’了一下,唇角揚起,臉上爬滿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當你在成功地勾起了別人的好奇心之後,對方會不順著你的桿子往上爬嗎?」
愣了下,佔色被他逗樂了,偏了偏頭,索性直接說了。
「行,那我就問了?嚴戰,其實我挺想知道,關于你的母親……」
她的話音未落,明顯感覺到嚴戰微笑著的面孔突然一僵,很快便緊繃了一張俊臉,冷漠得像一個沒有人氣兒的雕塑杵在那里,一動都不再動。而他深沉的眸子里,有著一閃而過的深深失落。
母親讓他很難開口嗎?
佔色尋思著,只淡淡看他。
嚴戰卻沒有看她,也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隔了好半晌兒,他才從掛在手腕上的衣兜里掏出一盒香煙來,抽出一根兒叼在嘴上,「啪」的一下打著了火兒。
然而,就在他正準備去點那支煙時,在眼簾跳躍的火焰里,他修長的手指停頓住,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似的,將火熄滅,把香煙也放了回去,歉意地望她。
「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你懷孕!」
微笑勾下唇,佔色搖頭,「沒有關系,你要想抽就抽吧。」
面色冷凝了片刻,嚴戰才嘆了一口氣,表情再次恢復了貫常的淡定和清冷︰「佔色,站這兒這麼久,要不然我請你倆去吃飯再聊吧?你看,艾小二在那兒站崗,站得快要抓狂了……」
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佔色看到了頻頻在那里搔頭踢腳扭的艾二小姐,一雙大眼楮不停往這邊兒望過來,與她對上還狠狠吐了吐舌頭。
隨意地笑了笑,她點頭。
「行吧!」
「你喜歡吃什麼?」嚴戰明顯松了一口氣。
「隨便!」
「……女人好像都喜歡這麼說?」
兩個人說著,就朝艾倫叉著腰的身影兒走了過去。
佔色沒有再答,只笑著轉頭,望了一眼嚴戰的側臉。老實說,這是一張極為好看的男人臉孔——從額際線到鼻梁,再到弧度的唇和下巴,每一處都是那麼的精致,可這個人的心里,卻沒有他的臉那麼一目了然了。
她剛才那個問題,大約問到了他的**或者禁忌,他不想回答才這樣兒委婉地表示了拒絕。本來,她是想著既然嚴戰他是權世衡的兒子,那麼他的母親與這其中會不會也有什麼淵源……
可既然人家不想回答,她也不好再問。
扯著不長不短的頭發,艾倫一只手還叉在腰上,明顯等得渾身都不自在了。
「喂喂喂,你倆在搞什麼啊,說什麼機密需要這麼久?愁死爺了!」
佔色過去攬了攬她的肩膀,「走吧!去吃飯。」
「吃什麼飯啊?」艾倫噘著嘴,「爺在這喝西北風都喝飽了,過分!你倆談情說愛,怎麼好意思讓我守著?」
瞪她一眼,佔色抿唇不吭聲兒,嚴戰卻扯了扯嘴角。
「艾小二,你的這張嘴巴啊,就不能管管?」
先是被他隔離,現在又被他給損了,艾二小姐氣得差點兒跳起來了,「小嚴子,你少跟我扯這個啊。哼,你倆拋棄摯友干得這點兒勾當,等我見到了四哥,一定會添油加醋告狀的,看到時候,他會怎麼收拾你!」
嚴戰懶懶地笑著,將臂彎的衣服往上拉了拉。
「行,等你見到他再說吧。」
艾倫撇著唇,「你怎麼意思啊?我這會兒可氣得很,別惹我!」
「你這嘴……!好了,我不惹你。」
「去去去,一邊兒去!」從佔色的右邊兒繞到兩個人的中間去,艾倫活生生把嚴戰從佔色的身邊兒擠開,自己走在中間,一只手挽住了佔色的手腕。
「爺的女人,你遠點。」
「……」
見沒有人回應她,艾倫不知道哪根兒又筋抽了,想起了舊事兒來,「嘿,你倆還記得麼?我剛回國那個時候,不還想撮合你倆來著嗎?結果被我四哥給捷足先登了。哎!說起來好像就是昨天的事兒,仔細一想,又像發生了好久了。小嚴子,你說咱們回國後都發生多少事情了?……太不可思議了,整天就跟演電影兒似的。」
艾倫平鋪直述的話,卻讓佔色有種內傷的感覺。
確實……
一出又一出,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真沒有什麼區別。
幽幽的,艾倫又嘆了。
「你們倆吧,也別怪我損你們,你說有啥事兒不能告訴我?我就不能做什麼事兒了嗎?我是缺胳膊了還是少腿兒了?我一大活人,啥事兒干不了?」
斜眼瞄了一下這個有心沒肺的姑娘,佔色面帶微笑地搖了搖頭。
「好了,別乍乍乎乎了,現在就交給你一個很重要的任務。」
一听說有任務,艾倫立馬就老實了,瞪著一雙老大的眼。
「說,什麼任務?」
佔色低頭看著腳下的青石板,見她的視線順著望下來,才皺起了眉頭,似乎頗為難地淡著嗓子說︰「這個任務比較難,真怕你……」
「到底什麼任務,我保證完成行不?」手指緊摳著她的胳膊,艾倫像是準備扛槍去打小日本鬼子似的,勁頭兒忒足,一雙眼楮里都寫滿了躍躍欲試的神采。
不料,佔色卻說,「好!你那想想,咱們中午吃什麼?」
「啊,你——」張著嘴愣了足有十來秒,艾倫才憤怒地狠狠瞪著她,「這麼簡單的任務,你怎麼讓我來做?絕對不行!這智商只適合你……」
見她半點不含糊,佔色嘴角抽搐一下。
「好了不鬧了,我服了你還不成?」
艾倫撩開她的頭發,正準備打趣兒她一下,卻恰好看見了她不算太好的臉色,心頭抽抽了一下,精神頭兒蔫了蔫,才出聲兒揶揄她。
「佔老師,我想到了!要不然你賞臉把爺給吃了吧?!」
瞟了她一眼,佔色搖頭失笑。
「……禽獸!」
望了望公園的天空,她覺得在這麼苦逼悲慘的情況下,還能有一個犯了中二病的文藝女青年來逗她開心,與她調侃,供她娛樂,這也算是老天的格外恩賜了。
*
三個人吃飯並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席間,嚴戰自然也沒有提起他的母親,佔色也懂事兒地不再問他。等飯後回到錦山墅,已經是下午一點了。佔色啥事兒也沒有緊著去做,一頭扎進書房里,首先就上網,查看了一下相關消息。
可惜,正如嚴戰所說,事情真半點兒風聲都沒有。
觀察著她不慍不火的表情,艾倫表面兒上不說,其實心里明白出了事兒。但她本來就是一個樂觀的姑娘,想法也比她更為簡單得多,哪怕料想的最嚴重情況,也比事實的真相要輕松得多。
不過,她對佔色的關心也是真切的。從兩個人落屋開始,她就樓上樓下的跟著,陪她,寸步不離,雖然她想不出來有什麼好辦法,可她那副死心塌地要逗她開心的樣子,也看得佔色頗為動容。
「艾倫,你去畫畫吧,不用跟著我的。」
艾二小姐捶胸頓足地抓狂著,「不行,我不跟著你,你要想不開自殺了怎麼辦?那可是一尸兩命!」
佔色,「……」
烏鴉嘴說完了還不覺得,又挑眉補充,「我說得不對麼?」
「對,很對,非常對!」知道丫就想逗她開心,佔色也就免為其難地開心一下,打起精神發笑︰「一看到你啊,我就覺得很開心。」
「真的?」
「真的,總能勾起我小時候的回憶。」佔色很配合的笑。
「嘖嘖,不得了,說說,什麼回憶呀?」
「好像逛動物園……」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佔色清了清嗓子,目光又落回到了電腦屏幕上,臉上半點兒玩笑的表情都沒有,卻噎得艾倫面頰肌肉不規則跳動了好幾下,隨即就惡狠狠地捏她。
「靠,佔小妞兒,你做人能厚道點兒麼?」
揚了揚唇角,佔色正準備說話,放在桌上的手機就響了。
電話正好是嚴戰打過來的。
在這樣兒的時候,佔色不認為他會有閑心來電跟自個兒聊天。所以,他來了電話,就一定是她爸有什麼消息了。心里喜了喜,她飛快地抓起手機來。
「喂!有消息了?」
「嗯。是的。」
正如她所料,嚴戰確實給她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他說,當天佔子書確實去過18號樓,到地兒的時候,被權少皇安排在房間里休息。可是出事兒之後,由于權少皇的原因,佔子書也一並被帶走接受調查了。
另外,嚴戰還說,就「權世衡疑似失蹤」的這件事情,有關方面已經組成了一個‘921調查工作組’,就該事件進行專項調查。調查組在確認佔子書的身份僅僅只是慈雲寺的方丈,與此事情並無關系之後,就在昨天下午讓他離開了調查組。
而且,‘921調查組’的人,從唐心柔提出質疑的第二天開始,就開始在責令找尋權世衡的下落。然而,他們將zmi機關所有公開或保密的機構里都翻了一個底兒朝天,不僅沒有找到權世衡,就連唐瑜那個女人也像在人間蒸發了,連影子都沒有。
據他了解到,事情現在好像陷入了僵局。
「謝謝你,辛苦了。」
又說了一遍無意義的感謝話,佔色的身上有虛軟,就像被人抽光了力氣。
掛斷了電話,她放好手機,雙手捂著臉撐在辦公桌上,久久沒有動彈。
既然找不到人,就沒有證據,權少皇他們就會很安全。
而且,找不到唐瑜的人,唐心柔她就不敢輕易出示DNA序列測試,畢竟那也算人質。
權世衡和唐瑜之前,是關在行動大隊的。
這一點,權少皇沒有瞞過她。
現在工作組既然找不到人,人哪兒去了?
她想,那天在醫院里,無情接到電話的時候,應該就是去做這件事了。
這麼說來,權少皇他並非完全沒有準備才對啊?權少皇他一向習慣運籌帷幄,別人下棋,下一步最多能算三步,而他這個人,在一步落子之前,心里至少已經盤算好了七步,為什麼這次,他會這麼容易就讓自己落入別人的陷井?
苦笑了一下,她深嘆口氣,使勁兒地搓了搓臉。
百密尚有一疏,權少皇他到底也不是神,總會有失策的時候。
現在,她該怎麼辦?
之前她認為,有了老爸來制衡唐心柔,事情就會有轉機。
可現在,他究竟去哪兒了。既然他的人昨天下午就已經離開了調查組,就應該處于自由的狀態才對。而且,他既然接受了調查,以他的智商不可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為什麼他沒有回來,甚至都沒有來個電話通知她?
除非,他又被人控制了。
如果有這麼一個人,會是誰?
現在最不希望佔子書出現在唐心柔面前的人是誰?
最想一腳就踩死權少皇的人,又有誰?
難不成……又是蝙蝠干的?
腦子里激靈一下,佔色抿了下嘴唇,目光有了冷意。一想到蝙蝠那個男人,不期然就讓她想到了那個被蒙了臉的夜晚,那個隔著一層布料落在唇上的吻,還有輕輕摩挲間他熾熱的呼吸和留在腰上的掌心溫度……
會是他嗎?在這件事上,他又扮演著什麼角色?
雙手不停在臉上搓揉著,她的腦子里,卻在反復地演譯不同的橋段……
好一會兒,她突然抬起頭來,目光晶亮地看向艾倫。
「親愛的……」
艾倫被她反常的舉動,給嚇了一跳,「咋了,你想到什麼了?」
挑了挑眉頭,佔色定定地看著她,「你下去問問晚上吃什麼,讓他們多做兩個小十三喜歡吃的,明兒就是周末了,得為孩子加餐。」
腦袋一下子耷拉了下去,艾倫無奈申吟一聲兒。
「天!白高興了。」
嘴里嘟囔著不滿,艾二小姐還是乖乖地出了書房,一個人下樓去了。
見終于把她給支走了,佔色這才斂著眉目,再次拿過手機來,按照唐心柔之前撥過來的電話號碼,很快就找到了她。
「喂!小ど你找我有事?」她的來電,唐心柔似乎並不意外。
直接開門見山,佔色沒有跟也寒暄和猶豫,聲音冷厲而低沉。
「權太太,你說說看,你到底要怎麼樣?」
輕輕地笑了一聲兒,唐心柔似乎很滿意她的電話,聲音緩慢而從容,「小ど,你的話問得媽媽很奇怪。媽媽年齡大了,還能怎麼樣?我啊,現在就擔心著你們姐妹倆的安危。至于權四的事情,你不要怪我,那不是我能夠掌控的,他上頭有組織管他,我只是一個局外人。」
推得一干二淨。
當然,佔色也沒有指望過她。
冷笑了一聲兒,她再次沉下了聲音,冷冷地說。
「你就不要演戲了,權太太!我覺著吧,你都有這閑工夫去管別人的家事兒,為什麼就不能花能時間把你欠的一爛帳還清呢?」
「嗯?」唐心柔語氣輕柔,頗為疑惑地問,「什麼意思?」
寒著眸子,佔色的臉上在書房並不明亮的光線下,顯得冷氣沉沉,「權太太,有件事兒你還不知道吧?我爸他……還活著!你的前夫佔子書他還活著,他一直都活得好好的……」
電話那端,突然靜了聲兒。
好半晌兒,才傳來唐心柔幽然的聲音。
「那又怎樣?」
「你說呢?」
停頓了片刻,唐心柔突然輕笑了一下,聲音冷硬無比,「小ど,二十多年前的事兒,我早就已經忘了。當然,我也不會為我做過的事情後悔,更沒有你說的什麼爛賬。佔子書他活著也好,死了也罷,都跟我沒有半點兒關系,你听明白了嗎?!」
心口猛地一抽,佔色被這個女人的無情氣得胸口一陣發悶。
「不愧是權太太,你可真夠狠心的?」
「小ど……」唐心柔的語氣放得很慢,慢得讓佔色幾乎懷疑她在說話的時候是不是沒有了氧氣,會一口氣兒提不來就死過去,「你根本就不了解,一個女人有孩子就足夠了。男人是什麼東西?有則有,無則無,不過消遣的東西罷了。」
男人不過消遣的東西?
這論調,還真是強勢,與唐心柔這名兒一點不符。
冷冷地勾起唇角來,佔色一只手揉著隱隱作痛的額頭,冷不丁地回敬過去。
「說得真好!那權世衡呢,他對你來說,也只是消遣嗎?呵,到底是你消遣他呀,還是他在消遣你?再說了,權太太,就算要消遣男人,你好歹也找一個正常點的男人吧?何必委屈自己找一個半身不遂的老太監。」
這句話佔色說得特冷特狠。
她相信,天底下最惡毒的女兒,對親媽都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可她說了,她真是氣極了,真是恨極了。她好好的生活,她好好的丈夫,她好好的一切一切,全都被這個女人的出現給攪和了,她不恨她恨誰?!
這話果然夠毒辣,唐心柔好半晌兒都接不上話茬兒來。
察覺到了她的沉默,作為還能夠接通‘不見人的權太太’電話的人,佔色覺得心里的惱怒有必要好好地沖她發泄一通。于是乎,冷冷地拿捏著語言,她繼續諷刺。
「權太太怎麼不說話了?你是不是很生氣呀?我猜你一定在想,你為什麼沒有在我出生的時候就掐死我,對吧?」
「小ど……」
「權太太,還記得我上次給你說的話麼?你最好把她當真。我不防再說一遍,要是我丈夫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不會放過你。就算我沒有本事,我還有兒子,兒子不行,還有孫子,不管你躲到天邊,我都不會饒了你還有你的女兒。除非你可以再狠一點兒,把我們母子幾個全都弄死!」
帶著發泄的情緒,她氣極之下,話說得很急很重。
過了良久,才听得唐心柔在那邊緩緩開口。
「你想太多了!你還有事嗎?如果沒事,我要休息了……」
罵得差不多解氣兒了,佔色的情緒也緩過來了,停頓下,她挑了挑眉,冷著嗓子說,「我要見你。」
沉默了片刻,唐心柔卻是拒絕了。
「等找到了你姐姐,我們一家人再見面吧!現在不要見了,免得落人口實。」
不準備見她?
書房里很暖和,半絲兒風都沒有,可佔色卻覺得心都涼透了。
手指緊緊地抓住手機,她涼涼的聲音冷風吹入樹林,有點兒沙啞,有點兒難受,有點兒冷厲,更多的卻是濃濃的失望。
「你信嗎?這是我給你的唯一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機會。」
唐心柔‘嗯’了一聲,「什麼意思?」
兩串淚珠子,滾豆子似的從面頰上滑了下來,佔色的臉色一片陰暗。
「意思你不懂?呵,看來你喝多了洋墨水,都不懂中文了。」
冷冷地,不待唐心柔再出聲兒,她直接就掛掉了電話。
*
女人都是怎麼堅強起來的?
佔色認為,當女人生命中最為寶貴的東西受到了威脅,當周圍的一切事物都再無所依靠的時候,為了丈夫為了孩子,女人可以比鋼鐵更為堅硬,比男人的心更為陰狠。
正比如現在的她。
從一開始的慌亂抓急到現在,她比任何時候都要淡定。
一個下午的時間,她哪兒都沒有去,就在權少皇書房里寫寫畫畫,把整個事件的關鍵點和危機的最好處理辦法都已經想得差不多了。萬事俱備之後,唯一欠缺的東風,就是她只是一個女人,根本就沒有可以供她差譴和去實施計劃的人。
這個問題,才最棘手。
她要找誰比較合適呢?
左思右想,她頭都大了卻也想不出來合適人選。直到下午四點,就在小十三快要放學回來之前,艾倫歡天喜地地跑上來說有四個帥哥找她,她才結束了自己的思考過程。
可,有四個帥哥找她?
剛剛回神兒的她,一時間壓根兒就沒有明白過來,在這種時候,誰會來找她?
沒有耽擱,佔色帶著疑惑跟著艾倫下了樓,在大客廳里見到了這四個男人。
「夫人好!」見到她下樓來,四個人恭恭敬敬,異口同聲。
夫人?
心里驚了一下,佔色看著面前這四個清一色剪著短寸頭方正臉,個個嚴肅帥氣又虎氣的陌生男人,自認從來沒有見過他們,愈發模不著頭腦了。
「你們……是誰?我見過你們嗎?」
四個男人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小十三就一陣風似的從門口沖了進來,顧不得放下書包,他挺胸抬頭,小模樣兒神氣十足。
「額娘,你不要害怕,他們是我給你的驚喜!可以信任。」
驚喜?
驚嚇還差不多。
冷不丁來了四個長得挺帥的男人叫夫人,還是六歲的兒子叫來的……多詭異!?
小十三再聰明再能干,可也只有六歲,他能懂多少事兒?而面前的四個男人呢?佔色自認為她視人的能力是很強的,不要看他們幾個年齡都不算大,可那精神干練的勁兒,目光里難以掩藏的鋒芒,都不會是普通人物,他們又怎麼會是六歲的小十三給她的驚喜?
「額娘……」
一雙小胳膊抱在她的大腿上,小十三嘟了嘟嘴,剛才還挺神氣的小樣兒,轉眸之間就又恢復了小屁孩兒的淘氣,眨巴著烏黑的大眼楮,他乖順地解釋說︰「他們都是我的師父,教我功課的師父,十三知道你為了父皇的事兒吃不下睡不香,我昨兒說玩游戲的時候,就聯系了師父,讓他們來幫你嘍。」
「師父?你的?」
佔色還是一頭霧頭。
之前,她是知道權家的男人除了正規課業之外,都會受一些特殊的訓練,有專業的授業師父。那會兒,她剛剛與權少皇結婚,見到過小十三身上的傷痕,因為心疼她年紀小,還為此向權少皇提出過嚴肅的質疑。因為她的干涉,也因為兩口子都心痛十三從小沒有受到父母的疼愛,後來十三去受訓的時間明顯少了很多,所以,佔色她壓根兒就沒有見過到這幾個人。
「太太,還是讓我來說吧,我來說。」
大概怕小十三解釋不明白,其中一個瘦臉兒的大帥哥站了出來。
「我們四個人代號‘東西南北風’,我是東風。我們都是小少爺名義上的師父,除了教授他各方面的專業知識之外,其實也兼著保護生長的作用。還有一點,如果權四爺在小少爺長大之前就出了什麼不幸,小少爺今後的一切,都會由我們為他安排打理……」
「你們……?」
老實說,這個事兒來得太驚奇了。
哦不對,太驚喜了!
從東風的嘴里,佔色大概全听明白了。
他們就是權少皇為小十三做好的最後依附和最壞的打算。他們不僅是小十三的師父,他們還有另外渠道的資金和可用人員,平時與權少皇的事情也不沾半點邊兒,任也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
直到現在,她才知道權少皇為小十三做了這麼多的打算,甚至說,在這幾年的時間里,他肯定也想象過無數次他如果死了,兒子該怎麼辦的問題吧?為了不引起權世衡的注意,東西南北風幾個人,平時都不會輕易現身,只有在小十三有難的時候,他們才會出現。而他們的能力和本事,每一個挑出來都是能獨擋一面。
心里的郁悶,突然一松。
四哥為了他們的兒子……想得遠比她這個做媽的多。
「額娘!」
小十三像一只猴子似的抱住她,腦袋一直往她的身上蹭來蹭去。
「你說說,十三愛不愛你?」
「愛!額娘也愛十三……」
她知道,這些都是要臨危才受命的人。這麼久了,小家伙兒甚至都沒有告訴過她這個媽。而現在,他們卻被小家伙兒獻寶似的捧到了她的面前,這讓佔色說不出來是喜還是憂。
喜的是現在她至少不再是孤立無援了,計劃也可以實施了。
憂的卻是既然權少皇都不想要他們露面兒,只吩咐他們在暗中保護小十三,那麼他們現在出來,到底好還是不好?
「額娘……」緊緊地攀住她的身體,十三見她好半天兒不吭聲兒,像只小動物似的撒起嬌來,「你不要擔心了,有了師父在,父皇他不會有事兒的,十三擔心額娘,害怕額娘難過……」
佔色眼圈兒一紅,臉上卻滿是笑意。
摟著小十三,她不過遲疑了一會兒,便迅速反應過來了。
現在不是考慮去那麼多後果的問題,而是想想怎麼把事情給解決了的問題。
沒有停頓,她招呼著幾個人一起進了樓上的書房,把整層樓的人員都清退了,又讓艾倫拿了把椅子守在了樓道上,然後,才關上門兒,把現在面臨的情況,與「東西南北風」四個師父說了一遍。然後,她又把自己的分析與想法兒說了出來。
東風在四個人里,較為沉穩,看著她面有異色。大概他們很少見到這種臨危不斷還能把事情分析得頭頭是道的女人,點了點頭,詢問她。
「夫人考慮得很好,你認為我們該怎麼做?」
皺了下眉頭,佔色其實並不確實他們的能力到底有多大,只是試探性地說。
「第一個,我認為首先要解決的是唐心柔手里的那個DNA序列測試。她這個人很聰明,東西一定不會隨身帶在身上,放的地方也不容易讓人找到。不過,我認為這個東西現在不一定重要。我們只要做一份假的,與程為禮一樣的DNA序列測試就行了,當然,這個東西還得在M國做,再進行公證,這個有沒有問題?」
目光亮了亮,東風點頭,「沒有問題,夫人你接著說。」
這個不是問題,那接下來的就更好辦了。
佔色想了想,聲音更加沉穩了幾分。
「第二個事情,我們要立馬調查以肖宏冀為首的幾個調查組官員,收集到他們貪污受賄或者玩弄女性的犯罪證據……」
「嗯。」
東風什麼也沒問,只是輕應了一聲兒,佔色就知道他們都懂。
有句俗話說,十個官員先殺了再審都沒有怨案,肖宏冀那廝自然也跑不了,嘴上不可能沒有沾點兒油葷。再者說,就算他沒有油葷,也能給他變出來。
現在,她什麼都顧不上了。
「第三,我們馬上在網絡上放出消息,傳M國貿易代表訪華期間失蹤,現在有大量軍方人員無辜被隔離審查。咎其原因,是權氏家族的內斗,而內斗原因是權家老爺子臨終前把家族股份留給了長孫權少皇,而現任當家人權世衡不想還權給佷子,一再地打壓不成,就趁著訪華期間,設計了一出」李逵捉李鬼「,自編自演地失蹤戲碼,再讓夫人出面想要陷權氏兄弟于不義。現在,權氏兄弟皆受牽連被拘捕,而權氏百年家族富樂敵國的資金,將會落入權世衡的手中……」
聞言,一直沒吭聲兒的南風驚了一下。
「夫人,這個影響會很大。權氏內斗的消息,說不定會導致權氏名下的企業股票下跌……」
「跌了就好!」佔色的目光越來越冷,冷得如同嗜了血,「最好再多放一條謠言。就說權氏名下企業因為內斗,面臨破產危機。還有,據猜測,依權氏對整個歐洲經濟的影響力,恐怕再一次的世界金融危機就要到了……」
一個女人說出這樣的話,不得不讓男人矚目。
東南西北風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佔色的臉上,問的人還是東風。
「夫人,你的目的是?」
冷冷的,佔色說︰「讓權氏內部重新洗牌!聰明人都懂得怎麼站隊。」
「好!這個可行。」
驚異于這個女人的敏捷思維,又感嘆于她類同于男人的殺伐決斷和毫不手軟的心狠,四個男人都不再多說什麼了,只是點頭,一一照辦。
目光閃了閃,這一次,佔色遲疑了許久,才淡淡地說。
「最後一點,找一個國內精神方面的權威專家。」
「精神科專家?」東風挑了一下眉頭,顯然有些奇怪。
勾了一下嘴角,佔色的目光定在牆壁上的某一處,聲音冷得讓人遍體生寒。
「我的親生母親唐心柔女士,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大腦功能失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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