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姐,許久不見。(鳳舞文學網)」他的確黑了,盡管與李允相比還是白的,依舊高挑細瘦。只是眼角眉梢多了幾分讓人無法直視的銳氣,縴塵不染的皮鞋、筆挺的西裝、考究的金邊眼鏡、服帖工整的發型無時無刻不在彰顯著其主人如今的身份和社會地位。
腦海中某些記憶不受控制的沖破塵封在有限的腦容中橫沖直撞,一瞬間我忽然想到並且明白最後一次看到他酒醉時所說的話。
記不得具體是多久以前,曾經我們親密無間的四人坐在路邊豪飲,酒醉後的秀才緊緊地、緊緊抱著我,嘴里一直重復這輩子一定不要去當官
然而市政府秘書長、黨組成員,如今人們提到莫一喬會在他的名字前加上一系列了不起的稱號,可是沒人知道他終究走上了自己的不得已。
一時之間,有一種強烈的直覺告訴我似乎曾經支撐著我全部精神世界的人們正在一個一個重新走回我的生命里,只是有些地方發生了變化,一些不願看到卻無能為力的變化。
「一喬好久不見。」
我禮節性的伸出手,卻沒想到一下子被對方緊握在手心,如果眼前的人不是舊識,幾乎會讓人認為他心里埋著多強烈的恨。
莫一喬五指竹節一樣細長卻有著讓人難以置信的力道,他一瞬不瞬的盯著我,手亦遲遲沒有松開。
不知道莫一喬是否意識到此時自己的行為,但是李允交代完剩下的事情——宣布慶功酒會正式開席後,已經將注意力轉到了這里。
「秀才——」我低聲提醒,試圖抽出自己的手並且不讓自己的表情顯露出異常,只是沒想到一聲‘秀才’讓莫一喬更加重了力道。
「沒想到喬秘書長和我未婚妻是老——相——識呢。」李允走過來一手搭在莫一喬肩上另外一手按住他胳膊。
棘手的是莫一喬不為所動,眼楮和手依舊不離開我。
尷尬的局面很快在三人之間形成,台下的賓客陸陸續續有人注意到了這里。
「是啊,曾經很知心的朋友呢。」我用拇指在他手背處按了按,後者情緒似乎緩和了些,片刻之後方慢慢放松下來。
「來喝一杯敘敘舊。」看到氣氛有所緩和,李允很快從侍應手中拿下兩杯紅酒分別遞給佩轍和莫一喬,自己亦拿了一杯,「秉承女士隨意、男士干杯的原則來一杯怎麼樣,s市歷史上最年輕的秘書長,李允敬你一杯,先干為敬。」李允說完一干到底,將高腳杯倒過來,沒有一滴酒落下。
莫一喬一言不發很快干了自己的,毫不遜色,李允見狀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莫一喬奪過我的酒杯同樣一干而淨︰
「我認為女士還是不要喝酒的好。」
整體來說李允的慶功會開的還算成功,前提是如果他的個人情緒不計算在統計結果之內的話。
「混蛋!真是不喜歡這些彎彎繞,中國人就是這樣,什麼話都藏半句。」李允一拳頭砸在車子內的真皮手工座椅上。
「在美國呆幾年你就是老美了。」雖然不想給李允糟糕的心情雪上加霜,但還是忍不住添上一句。
「是了,又讓你挖苦我。」李允一下子泄了氣,大咧咧靠在後座上扯我靠在他肩上。
「不過李公子的氣量的確值得稱贊。」李允這個人個子大氣度卻也不小,不會輕易記仇,做生意有手段卻不喜歡用陰謀詭計。稱贊是真心的,我說著掙月兌出被他攥住的手對他豎起大拇指。
李允不再說話,車里很長時間的安靜下來,知道疾馳的轎車鄰近到家的時候。
「畢竟他不及我幸運。」李允陰測測的忽然吐出這麼一句讓人不明所以。
「怎麼說?」我以為李允這小子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因為現在擁有著你的人是我。」
車子開到大門口之後李允迎我下車,他忽然張開雙臂緊緊抱住我,抱了很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久。
回到家的時候雖然已經近午夜,家里佣人已經休息,常理說來客廳應該只留下幾盞夜燈,卻一片燈火通明,我知道候琴又在徹夜等我。
一年來總是這樣,不管因為何種原因晚歸,她總是熬著夜也要等我回來,我幾次勸過都沒有起到作用。
她說商場上的應酬免不了多喝酒,身體必然不舒服,這樣就可以第一時間照顧到我的身體。
可是哪里總覺得她的話並不真切。
坐在沙發上的候琴披著一件外套正在研究菜譜,听到開門動靜後轉頭看到我,很快露出欣喜的神色。
「說過多少次,你身體不好不許熬夜等我。」看到這樣不愛惜自己身體的候琴我總會克制不住的發脾氣,這次也不例外,只是竭力壓抑著不讓它過于明顯的表現出來而已。
「傻丫頭琴姨擔心你回來會不舒服。」候琴似乎已經看出了我潛藏的怒氣,說話的聲音也比平日低了少許。
「琴姨——告訴我真正的原因。」我忽然收斂起臉上的情緒,一瞬不瞬的看著候琴。
幾年來的商場決策在一定程度上歷練了我對真相的辨識能力,在很多事情面前對于表象和假象有一種直觀的預感,盡管沒有真切的依據但我是相信的,而且我不能允許自己生活在謊言之下。
「佩轍?」
我沒有說話,依舊看著她。
「我擔心你像父親一樣也一聲不響就徹底離開琴姨。」琴姨沒說話便紅了眼圈,遲疑後方才開口。
居然是這樣——不管怎麼說她終究只是一個為情所傷並且為情所困的可憐女人,很多時候我都會從她身上看到重生之前傷痕累累的自己,對她過分的信賴和幫助也許歸根究底源于對曾經自己遭遇的憐憫。
看著壓抑著哭泣、幾乎泣不成聲的候琴,我知道自己剛才做的過分,自私的揣測別人的傷心事,心里的情緒再次被愧疚填滿,只好不再說話,安靜的讓琴姨抱著流淚。
可是各自回到房間後有一點疑問讓我獨自想了很久,我的認知里始終以為父親和候琴當初是和平離婚,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我的印象里父親專橫強勢,盡管性格冷傲乖僻卻從來不是一個願意逃避的人,如果是這樣的話當初不告而別的父親究竟在與候琴的感情上走到了什麼樣的田地,才會做出如此極端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