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有一種完全不受控制的感覺,意識時有時無,有時候像在不停的顛簸,還有全身恍若沒有辦法忍受的痛楚。(鳳舞文學網)
耳邊依稀听得到過有人在說話︰病人的情況很危險,初步診斷結果三根肋骨發生骨折,右眼視網膜輕微破裂,顱內有出血現象……
有女人的聲音在哭泣,有男人急躁的聲音,有汽車鳴笛的聲音……
不知道身處何地,意識不到時間的流逝,身邊熟悉和不熟悉、認識和不認識的人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前方的路蜿蜿蜒蜒沒有盡頭,窄細的阡陌在濃雲迷霧的掩映之下若隱若現,莫名的讓人感到陰森和危險。
我孤身一人處在極渺茫空曠的空間中,身邊找尋不到可以指引方向的人或標記,強烈的無助感仿佛充斥在身體每一根神經線里揮之不去,我想要大聲呼喊企圖暫時宣泄出心中的恐慌,可是不知道是喉嚨發不出聲音還是出口的聲音被黑洞一樣的空間迅速吸收,總之听不到任何聲音,也沒有辦法發出聲音。
巨石轟然落地的聲音,細碎的石塊從上面 里啪啦落不停落下來的聲音,身後的天地不停的塌陷,無路可退,四周沒有其他的路可走,也沒有可以依靠的人,我心里害怕極了,卻只能強自壯著膽子試探著向前走。
佩轍——
身後有人在呼喚我的名字,熟悉的呼喚讓我遲疑著邁出的腳步驀然收回來,回頭找尋聲音的來源,一瞬間听到天崩地裂的巨響,我收回視線看著自己原本打算前進的方向,蜿蜿蜒蜒的小路已然坍塌,露出面目猙獰的巨淵。
我被眼前驚險的場面嚇到,出了一身冷汗,而後身體猛地一震,方才的恐懼感還在思緒中延續,只是已經明顯听到了周圍人的聲音。
「寶貝。你是在懲罰媽媽對吧。媽知道錯了,不應該顧忌自己所為的面子強自撐著,從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應該跟隨自己心里的聲音,緊緊地抱住你永遠不再放手,可是媽覺得自己沒有顏面面對你,所以才會假裝無視你,很幼稚是不是,求求你醒過來,想怎麼樣都可以,媽都依著你好不好。」耳邊沒有了曾經幾次的喧囂。只剩下女人帶著哭腔的聲音,和意識模糊時依稀听到過哭泣的聲音相似。
一定。還是在夢里吧,不然為什麼不管我怎樣努力都看不到眼前口口聲聲說是我母親的人,可是很奇怪,為什麼這一次的夢境不再被揮之不去的恐懼和無力感所包圍,眼楮有一種酸酸澀澀的感覺,可是溫熱的液體還來不及流出便被尖辣的刺痛感所取代。
「額痛——」雙唇不自覺的出聲,可隨之而來身體和頭部的疼痛蓋過了眼楮的痛楚。
「寶貝醒啦。哪里痛哪里痛,不怕哦媽去叫醫生!」身邊不停發出聲音的女人听起來的確很擔心的樣子,抓著我的手很緊,卻又很快松開像是要離開。
「你坐下,這個時間麻藥的藥效也該過了,大夫說過是會受些苦。」父親在說話,不過想來是對著崔櫻井說的,一直以來他關心和介意的只有崔櫻井。
「都是媽不好,讓寶貝受苦了。對不起——」
應該是在醫院了吧,眼前溫聲說話的人是崔櫻井嗎,還有剛剛听到父親的聲音了,兩個人都在病房里嗎,自己的眼楮是怎麼了,好痛。
伸出手試探著撫模自己眼楮的位置,不一樣的觸感——是紗布。
為什麼、會裹著紗布——
暈厥前最後的場景不時在腦海中回放,摔下樓時的撞擊,劇烈的刺痛。意識模糊時零零星星听到醫生的話也漸漸回想了起來。
呵,失明了呢,果然啊,當我問上帝我的生活還能再糟糕一些嗎,毫無疑問他給了我一個肯定的答案。
「寶貝乖啊,不亂動,會好的。」
「我的眼楮怎麼了?」是因為已經足夠不幸的原因嗎,對于呼之欲出的答案心情居然比想象中的要平靜,只是聲音很小,興許是身上的傷讓人沒了力氣,因此也沒有心思介意崔櫻井前後的反差和接近不真實的過分關心。
「你從樓梯上摔下來的時候傷到了視網膜,大夫已經進行了修復手術,過一段時間會好起來的。」
「宋婷在嗎?」其實很想她,夢里孤獨無助的感覺始終讓我感到後怕。
「還沒有來得及通知她,寶貝要給她打電話嗎?」
不知道最好,否則她人在外地一定擔心壞了,宋婷這個姑娘沒有什麼在意的事物和人,因此對于僅有幾個認定的人尤其掏心掏肺。只有親身經歷過才會知道意外的可怕,匆匆忙忙的跑回來的路上天知道會不會又出現什麼意外。我自己已經現在這樣樣子,千萬不能在把她也拖累上。
「蘇燦呢?」當時獨自一個人回到周家的時候叮囑他在外面等候,如果是那個時候被送進醫院的話,他應該被嚇到了吧。
身邊的氣氛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原來沒人說話的時候是這樣安靜,我的心思沒來由的跟著被揪起來。
為什麼沒人說話,明明父親也在,一直說話的崔櫻井怎麼也忽然沉默了,究竟——
「我在。」
短短兩個字的回答,聲線沉靜、溫潤,像是上等純淨的天鵝絨,一如我讓他等著時的回答。
萬幸。
沒有辦法親眼看到外面的世界讓我感到不安,還能听到蘇燦的聲音讓我放心很多。如果不是出事根本意識不到原來自己這樣依賴者他,只要知道他在身邊就會沒來由的感到踏實。
「不要走。」重生回來後和蘇燦之間明里暗里的爾虞我詐相互算計和陷害從來沒有間斷過,然而當自己真正到了無助的時候沒有想到最信任的人始終有他。
我順著蘇燦聲音傳來的方向伸出手,他很快過來牽住我的。
「不走。」
緊緊握著蘇燦手的時候听到了輕碎的腳步聲,隨之而來的還有病房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離開了嗎?」父親和崔櫻井都沒有再開口,想來是離開了。
「嗯,佩轍,伯父和伯母在這里寸步不離的守了你很久。」
「噓——好痛,好累。」我伸出手指點在唇上。
在沒有光明的紗布後面眼楮不自覺的閃爍了一瞬間,很快再次傳來了尖銳的刺痛感,只是這一次有了心理準備不會再喊出痛。
「是不是又哭了。」
「哪有——一半的臉都蒙上了怎麼還能猜到。」原本還想要強撐著,可是一開口囔囔的聲音很快漏了底。
「唇角。」
「真的很了解我。」是人與人之間天定的緣分使然還是蘇燦當真太過用心,我以為自己別過頭的神情並沒有露出破綻。從大學時候起他就比所有人都更加理解我,莫一喬待我最好,卻從來沒有讀不懂我真實的情緒和內心。
「所以出院之後結婚吧。」蘇燦說話的時候听不出情緒的起伏,只是語氣中的深沉讓人感到一種無法忽略的蒼老。
「你想好了?」雖然腦子受了傷,可是我沒有忘記他該有的顧慮和不久之前的遲疑,既然自己都不能決定的事情,為什麼還要無端端的給我希望。
「很早之前就很想永遠和你在一起,也有很多時候求婚的話到了嘴邊卻又覺得時機還是不夠成熟,听說你和莫一喬婚事的一段時間里很痛苦,他離開之後我以為你身邊不會再出現其他人,想要條件更成熟的時候再說,可是看你滿身是血從我眼前經過的時候我嚇壞了,當時最大的感覺就是後悔,一門心思想著如果你出事我也不要活了,既然連生命都可以不在乎,其他還有什麼問題是不能克服的。」
如果感覺沒有錯的話蘇燦捧著我的手吻了又吻,還有溫熱的液體順著手背流淌下來。
哭了嗎,蘇燦這樣風姿綽約的男人原來也會哭泣,可惜的是現在眼楮不爭氣,沒有辦法永遠記得這個讓我耗盡兩世愛戀的男人為了我落下眼淚的時刻。
「你確定我能完好無損的從這里出去?」不過只是從幾十個台階上滾下來,卻受了這麼嚴重的傷,換做了普通人恐怕出了車禍也不過傷成這樣,現在想想這副身體弱的不像話,前不久在宋婷和李允的堅持下也曾經做過全身體檢,只是除了體內多種超標的重金屬和有毒物質外沒有檢查出來其他,倒是最初周家的家庭醫生張醫生曾經頗有顧慮的建議我到他的診所去做全面體檢,處于多方顧慮一拖再拖,終于以最後張醫生被候琴辭退而告終。
「確定?不過就算殘次品也是非常值得考慮的。」
「你才殘次。」
蘇燦故作市儈的話讓我不自覺輕笑,可是不經意的笑容引發骨折的肋骨起伏,又是一陣劇痛,我連眉頭都不敢皺生怕牽動眼角,只能緊咬牙關暗自抽氣。
「咬吧。」蘇燦騰出一只手放在我的唇邊,他在異性面前不是一個擅長言辭的人,可是偶爾時候悶悶的一句話讓人感到異常的溫暖。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