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傻愣愣地盤腿坐在床上,身上套著干爽的衣服,腦袋上蓋著大毛巾。(鳳舞文學網)他扭了扭腦袋,窗外的天已經漆黑無比了,窗子上有雨水不停地滑過,留下一道道水痕。
他怎麼就乖乖跟著走了呢?直到現在,汪洋心中還是有些迷茫,像是不能理解自己那一刻的動作一樣。
就在他靠著墓碑,一邊怨恨一邊懷念地在心中與墓碑那頭的女人說話的時候,高舜就忽然出現了。
而且還買了束白菊,雖然他知道躺在里面的女人根本不喜歡白菊,但是汪洋還是覺得奇特。然後他就撐著傘站在自己面前,一半的傘遮擋在自己的頭頂上。
他無聲地和他對視了一會兒,心里生出許多念頭,一方面是「哈,這次看你還怎麼詭辯?是你跟蹤我吧!」一方面又有一種深厚的厭惡,自己在這個讓人厭惡的傻大個面前簡直就像被解剖了一樣,什麼東西都曬了出來,這在汪洋有限的生命里實在不是件讓他快樂的事情。
汪洋覺得,自己起碼應該抓住個立足點,狠狠教訓嘲笑或者謾罵一通這個傻大個,但最後,他只覺得自己心底生出一種很累很累的感覺,比被學校里的一群小流氓追著跑過大半個h市還要累。
累得讓他什麼都不想做,什麼也不願做。
他愛看就看吧。汪洋如是低喃,又重新靠回了墓碑上,像是切斷了一切對外的感知。
但他其實還是能感覺到,高舜就站在他旁邊,因為雨水已經不再落在自己身上了,好像過了很久以後,又好像只有幾分鐘。
高舜忽然對他說道︰「天黑了,回去吧。」
他又睜開眼看著他,傍晚的雨越下越大,高舜撐著的傘大半在自己頭頂上,所以他已經被淋得半濕。
但他的眼楮在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麼,好似出奇的亮。汪洋在心里描述,然後恍惚了一下,依稀好像听到是自己的聲音在問他︰「我能回哪兒去?」
然後自己就被高舜強硬地從地上拽了起來,他能看到高舜的眼中冒著火,眼楮更亮了,里面盛著的東西,像憤怒又像無奈,可,這是為了什麼呢?汪洋看不懂。
高舜扔掉了傘,拖著他一路走一路走,就近找了賓館,開了房間,放了一大缸滿滿的熱水,然後就要扒自己的衣服。直到那時,汪洋才生出反抗的心思,手腳舞動,既打又逃,既怒又恥,還有一些他永遠不願意去正面相對的因素。
可惜,他餓了一天,又淋了一天雨,根本拗不過高舜兩只鐵一樣的手臂,三兩下就被他扒光了扔進浴缸里。
然後高舜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像一尊石像,眼中除了些許嘲弄——像是嘲笑他先前死活不肯扒衣服的扭捏,又像是嘲弄他這身體可並沒有什麼好看的。
除此之外,並沒有太多情感。高舜只是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隨即走出了浴室,他一個人被留在了空蕩的浴室中。
溫暖的水包裹著他的身體,讓他剛剛赤|果|果被高舜注視時產生的忿恨和恥辱感慢慢散去,他的腦袋變得像漿糊一樣遲鈍,又開始不願意思考了。
等他泡到水溫慢慢變涼的時候,浴室的門又打開了,高舜拿著一套新衣服放在了架子上,「洗好就穿上衣服出來。」
汪洋只覺得自己其實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地完成穿衣出浴室的一整套行動,他出去的時候,高舜又打量了他一會兒,然後拽出一個大毛巾蓋在他頭上,「擦干。」
真把自己當回事了。汪洋心底嘟囔,手慢慢挪了上去,開始擦頭發,而高舜則在一旁滿意地看了他一眼,拿起衣服,走進了浴室。
等到汪洋頭發擦得差不多的時候,高舜也從浴室里走了出來,單手擦著自己的短發,身上套著棉麻的休閑服,身上還有一種濕潤的水汽,暈得衣服都緊貼在他的軀體上。
高舜真不像是個高中生,身材高大,寬肩窄腰,胸膛和肩臂處肌肉微微,充滿了一種爆發感。
汪洋愣愣地看了一會兒,才在高舜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恍悟自己在干什麼,當即覺得臉上火燒,下意識便嘟囔︰「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聞言,高舜臉上笑意更甚,他坐到了對面的床上,兩張床之間隔著一個床頭櫃的距離,「據我所知,我的學校比你好。」
汪洋一窒,又吃了一次癟,他眼神閃爍,拿著毛巾蓋在腦袋上狠狠一通亂揉,然後率性地丟開大毛巾,一頭五顏六色的亂發便蓬松地亂張著,他甩了甩腦袋,狠狠地往床上一倒。擺明了不想再與高舜有交流。
高舜看著並不覺得厭惡,只徑自坐在自己的床上擦著頭發,等到頭發干了,便也甩開毛巾,然後問他︰「想吃什麼,我讓人送點上來。」
汪洋躺在床上不吭聲,假裝自己死了︰「……」
高舜看了他一會兒,拿起電話撥到前台去叫了兩大碗熱湯面,並要求多加辣椒面。
面送上來的時候,汪洋真的是有些睡眼迷蒙了,高舜把面端到他面前,他恍恍惚惚地除了會審,然後才坐起來,跟高舜一人一碗面,各自坐在自己床上,面對面吃了起來。
澡也洗好了,面也吃完了。房間里的燈就跟著熄滅了,時間才剛剛走到晚上八點的地方,窗外的雨根本停下的意思,窗子被打得沙沙作響,襯得屋子里更安靜了。
「你為什麼會在那兒?」良久,黑暗里,汪洋出聲。
高舜有些混沌的意識停滯了一下,隨即變得清晰,幾乎是從昨天早上早早起床開始,他就沒有休息過了,躺到床上後他才覺出一種疲倦。在汪洋出聲的前一刻,他幾乎快要睡過去了。
汪洋的問題他听到了,但他不知道怎麼回答,不知道為什麼,高舜並不想騙這個孩子。
「真的睡著了……」半晌,沒等到回答的汪洋喃喃自語。
隨後房間里又恢復了安靜,時間一點點流走,就在高舜的意識陷入最後的混沌時,他仿佛又听到汪洋的聲音了,「媽……」
後半夜,窗子外的大雨以一種不可控制的狀態傾盆潑灑著,天地間的一切都被雨聲席卷了,高舜在睡夢中隱隱能感知到外界的惡劣天氣,意識里還浮沉著一些對明早天氣的擔憂。
但等到第二天真正醒來的時候,居然是陽光普照的好日子。
高舜洗漱好後,輕手輕腳地走到窗邊,路面半干,空氣清新得像洗過一樣,庭院大概一早就有人打掃過了,根本看不出受了一夜風雨的摧殘,枝干和草地上還時不時有飛鳥來回停落跳躍。
日子還真他媽是蛋疼,管你昨天如何,一個日出就翻過一張新頁。高舜暗忖。
此時汪洋申吟著從床上醒了︰「操,二木,能別一大早就作死嗎?把窗簾拉上行不行!」
高舜回頭,看床上的人像個蟲子一樣,將被子全部卷到自己身上,一拱一拱地將自己的腦袋包住,大概幾秒後,蠶繭猛地爆開,汪洋一把做了起來,頭上的呆毛亂翹,抬頭看向高舜,眼里盡是尷尬和說不清為什麼的一些受挫感。
「我今天要回去了,你回不回去?」高舜適時拋出話題。
汪洋的尷尬稍稍緩解,矜持地沉吟了一會兒才說,「我還有事。」
高舜點頭,心里倒不怎麼相信,但也不追問,「需要我幫你買票嗎?」
汪洋頓時又炸毛,像受了侮辱一樣,正準備開口噴毒液,高舜便煞有其事的點頭,「懂了,不用幫你買。」
汪洋一口氣堵在那兒,高舜從自己的背包里拿出皮夾子,「那我先下去買票,你吃什麼早餐?」
汪洋依舊堵在那兒,還沒緩過勁兒。高舜已經走出了門。
等高舜在附近的代售點買好了票,帶著早餐回來的時候,汪洋已經消失在房間里了。高舜不意外地放下手中兩人份的早餐,低頭看了看被扔在床上的衣服——他昨天才從附近的商場里給對方買的那套干淨衣服。
「看來下次得綁住了才行。」高舜自語了一句,轉身將這些事情扔到腦後,徑自吃了早餐,然後收拾了一番,最後將被汪洋扔在床上的衣服塞進自己的包裹里,背著出門退房,然後去往火車站。
比起來的時候,回去的路程倒顯得單調無聊得很了,上了火車後,就安靜地等著下火車就行。來的時候因為特地挑了普通列車,整整坐了四個多小時。回去的時候,換了快車,一個多小時便到了目的地。
下了火車後,剛到家門口,對門便忽然打開了,胡渣徐的臉上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一邊臉頰上還有三道不淺的血痕,此時正既疲憊又憤怒地瞪著高舜,「臭小子,怎麼才回來,那頭明明說東西早就送到了。」
高舜詫異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後的屋子,「……你……」
「屋主出門了,屋子我臨時征用。」說著,像突然想起不得不征用這間屋子的原因四的,胡渣徐更怒了,「熊小子,長能耐了,居然在浴室的通風口給我設套,你他媽當你家是金庫呢!!」
高舜深深地看了胡渣徐臉頰上的那三道血痕,識時務地步搭腔,趕緊將他迎進自己家門。
房門一關上後,胡渣徐便一無奈地坐到了餐桌前,「我們的任務基本完成了,後續不是我們需要跟進的了。」
頓了好一會兒後,胡渣徐五味雜陳地道︰「……老圖那個孬種,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