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求斷案 第23章 驚堂木二十三

作者 ︰ 千面君子

()星光稀疏,冷風瑟瑟。(鳳舞文學網)

灰敗的天際下,曾諾默默看著方淮之送走了常余清後轉身施施然走到自己的面前。

她的身高只到方淮之的胸口,幾乎是輕而易舉的,方淮之的整個身軀便能將她相形瘦小的身材密不透風地包裹在自己的陰影下。男人身上好聞的味道傳來,曾諾揚起腦袋,看到那張清雋逼人的面容上劃過一絲溫和,將他英俊的眉眼裝點地更加深邃迷人。

「可要與我一起去街上走走消食?」為了不讓一直揚著脖子的她感到酸澀疼痛,方淮之微微彎身,說話間口唇中氤氳的熱氣暖融融地拂過曾諾白皙微涼的臉頰,一瞬間有種炙熱的觸覺從她兩頰皮膚的深層緩緩蔓延。

潛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曾諾身子微僵,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便木著一張臉打算往外走去。

然而還沒走幾步,曾諾的手腕一緊,她腳步一滯,帶點疑問地轉過身,卻見方淮之一臉無奈地指指她身上的衣裳︰「急什麼?連狐裘都不穿就出去,是想受涼麼?」

說到這狐裘,方淮之眸色不經意地一斂。除夕之後的這幾日,哪怕公務實在繁重,他也會抽空回府一趟,然而在這僅有不多的時光內,他卻是一次都沒看見曾諾穿過他送她的那件狐裘。

他心下一沉——莫不是,她並不喜歡?

然而這個想法的苗頭剛剛出來就被他生生遏制住。方淮之望著面前低垂著眸子、半響後才回應他去房中拿狐裘的曾諾背影,一雙劍眉忍不住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驀地蹙了起來。

曾諾你可知道,遇見你,我就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年,心不得控制,惴惴不安焉。事事謹慎、滴水不漏,全然只怕你對我產生絲毫不快。越發沉淪如我,日後可還有掙月兌而出的可能?

……

冬日的天氣本就寒冷,伴著刺骨的冷風更是滲入骨髓的痛。

曾諾縴瘦的身體裹在有些寬松的狐裘內,只露出一張白皙的臉,尖細的下巴埋在軟絨的狐毛中,盡顯嬌小。

看到她一臉木然地朝前走著,方淮之心中一動。

她怎麼可以那麼瘦小,他大概一只手就能將她牢牢圈抱在胸前吧……

兩人在夜市中走走看看,間或聊些案件上的事,即便是已過去了一個時辰,可在方淮之的心中卻如白駒過際,不過剎那。

不知不覺中兩人竟走到了除夕那夜曾游玩的威河邊,曾諾定楮望去,見皎潔月光下,三三兩兩的壯漢正在河岸邊搬運著什麼。

「他們,在搬什麼?」

方淮之順著她的目光望去,不過片刻了然一笑。

看來她似乎又與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他暗暗斂下心底快要滿溢而出的點點喜悅,每次當他們想法不謀而合、默契無比的時候,他總有種自豪的卻又滿漲的興奮愉悅之情在心底噴薄欲出。

那股情緒在漸漸發酵,他發現自己愈來愈控制不住這種情緒的暗暗滋長。他在心底喟嘆不已,既然難以掌控,他現在便由著它萌發,因為他太過期冀兩人心靈契合的這種瞬間。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過美好。

「近來我去工部查過威河的修繕宗卷記錄。發現半月前,為了能在除夕夜當晚營造水上固定的紙蓮花燈,曾在民間招納過一些零工在水下各處填埋固定的沙袋和燈柱。我有些懷疑,便暗中讓秋楓去工部求個文書,命原來的那些零工再將那些沙袋撈起。」河面上陡然一陣冷風吹來,方淮之邊說著話邊下意識地移步到了曾諾的右側,阻擋了那處風口。雖然身上衣著已經偏厚,但是寒風中總有漏網之「魚」透過衣縫侵染上他的肌膚,他本能地有些微顫,卻在曾諾朝他投來平靜一眼的時候生生忍住。

笑話,他怎能在她面前表現的如此遜色——他心下突兀地冒出這句話。

「你的意思是,凶手投尸的契機可能就是這個?」曾諾蹙眉。之前她就懷疑過,如果凶手是自己扛著麻袋過來投尸,那一定是引人注目,容易引起懷疑,那日威河女尸案鬧得沸沸揚揚,不可能像現在一樣一點風聲也沒有,然而現在照方淮之的暗示,凶手也許是借著這次修繕的機會將裝了尸體的麻袋混在沙袋中,以此來神不知鬼不覺的棄尸?

但是很快她又搖了搖頭︰「不可能,凶手的畫像告訴我們,她即使面容不佳,可那樣的面相在普通女子中已然是十分顯眼。況且她一介大戶人家的女兒,若是扛著套在麻袋里的翠兒尸體過來棄尸,實在是引人注目……」話到此處一頓,曾諾抿了抿唇遲滯了幾秒,咻得望向了方淮之那雙漆黑如碎星的眸子。

看到她有所頓悟的表情,方淮之不由地露出一抹贊同的笑意︰「你想的沒錯。首先,她不可能找人替她棄尸。根據你的推測,她性格內向,害怕陌生人,在家中也不受寵,必然與外人難以溝通。況且她殺了人,又怎會放心交予別人去投尸,萬一東窗事發,她到時如何解釋?」

「所以,我們可能一開始的方向就錯了?」曾諾的眉頭皺的更深︰「李四娘曾說翠兒在大戶人家做丫環,我們便潛意識自動自發地把她代入了大戶人家小姐的角色,因而推測出她自己棄尸的可能性很低,因為一切都太過顯眼。可如果連找人棄尸的可能都排除,那麼……」

方淮之點了點頭,白皙的手指輕輕摩挲過自己稜角分明的下巴,若有所思︰「也許她本就混在零工之中,處在社會的底層。我們假設她其實是個大戶人家的私生女,因為什麼原因不被認回,她從小家境貧寒,經常外出做工。翠兒更有可能是被本家派來暗中觀察她的一舉一動,間或照拂照料她的生活起居。」

「這樣一切也說的通了。若是從小就是被拋棄在本家之外的私生女,的確是不受寵。依我推測的她的體型,她也的確有能力去參加威河的修繕工作,她只要事先將套了翠兒尸體的麻袋混在沙袋中,其他的零工也不可能一個個拆開沙袋去看,也只以為她是在做工,並不會猜到其中赫然是一具尸體。」

方淮之望著曾諾細細推理而出自己早了然于心的推測,忍住想要將她摟入懷中親吻的沖動。她實在是聰慧睿智,稍稍點撥便已然撥開烏雲見天明。

「接下來,就是需要我們去驗證的時刻了。」方淮之促狹一笑,回頭時還對曾諾眨了下眼楮,頗有些帶了輕松的俏皮。

曾諾只覺得心中因為案子未解的沉重因為他小小的一個動作便有些消散,下意識地略略挽起一抹笑意,跟著他的步伐往威河邊的那些零工走去。

在走去的這段時間內她不由得想起了心理學教授在現代課堂時無意中提過的一個理論。

那是有名的黑箱理論。

黑箱理論指的是那些既不能打開,又不能從外部直接觀察其內部狀態的系統,你能探究猜測它的唯一途徑便是它自己輸入輸出的一些反應,這就好比是方淮之的大腦。

跟他相處越久,曾諾越感覺到這個男人的深不可測,尤其是他敏捷的思維和靈活的頭腦,往往在出其不意中勝券在握,辦事從不拘泥于一種態度或者一個角度。

好比是這件威河女尸案,她原以為他今晚只是帶她來散步消食,可見他方才微表情中無意透露出的絲絲點撥之感,她才驚詫發覺他是在帶領她從一個新的角度去重新看待和推敲這起案件。

固執死板如常余清,在查案中只會憑著一股認真勁直直往前沖,不撞南牆心不悔,卻往往不懂如何尋找捷徑和再次推敲案情,忽視了案情本身的可變性和意外性。這和眼前那個有著寬闊背影的男人簡直是截然不同。

他太聰明,太靈活,他的頭腦就如黑箱一般,讓人難以捉模他的所思所想。

前面的人突然停住腳步,清寒的冷風中,他烏黑的發絲自腦後颯然吹起。他身姿挺拔,氣質清雋,在蒼茫漆黑的天幕中款款轉身,對她自信一笑。

在這一刻,這抹笑容匯聚了天地的光彩,就在曾諾的心中悄然種下了一顆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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