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時,白鳳惜在庭院里練劍,赭衣翩翩,舞出的雪亮劍花比花籬內綻放的奼紫嫣紅還眼花繚亂。(鳳舞文學網)
一只信鴿這時從天而降。
他收住手中的劍,接過下人遞過來的紙條,目光觸到紙上字跡,身體倏地一凜,手中的劍脆生生落地。
走到姬妧房間的門口,他頓了頓,臉上的神情全部收斂起來。
他抬起胳膊準備敲門,房門兀自從內拉開,四目相對,屋里的人看到他愣了愣,眼瞼周圍兩片濃濃青色,估計是苦熬了一夜!
姬妧靜靜站著等候了一會兒,見他遲遲不開口,嘴角一撇蔫聲道了句︰「三公子,早啊。」
白鳳惜看著她抬起胳膊撓蓬亂的頭發,本來就凌亂的發絲徹底撓成雞窩,渾身雞皮疙瘩一下子全起來,他忍不住苦趣地想,這樣的人倘若坐上帝位那些扶持她的臣子恐怕也要遭天譴吧?
淡淡煙色的眉蹙起來,就連要說的話也一下子卡在喉嚨里。
這時白府下人跌跌撞撞跑過來喊︰「三公子,不好了!左統領帶人把咱們郡守府包圍了。」
姬妧狐疑地瞟他,這幫人好像起內訌了!
那個叫左統領的人是杜家的一支親軍首領,前晚在城外他就催促白鳳惜趕緊抓人,沒想到回到靈陽城白鳳惜就過河拆橋不肯把人交出來,讓郡守府的侍衛把左統領和他的親軍全部趕出府去。
拿小紅的話來說,小人唯利是圖最喜歡窩里斗了,這些小人最好斗得兩敗俱傷,她們才有機會月兌身逃走!
哪知白鳳惜扯起她的腕子就往外面走,小紅端著洗臉水過來撞見這場景,情急之下就把滿盆水給潑過去了。
白鳳惜猝不及防被淋了滿身,衣服粘在身上漸漸露出單薄玲瓏的線條,他掃了遍身邊震驚的幾人,咬牙啟齒指著小紅說︰「把這丫頭扔到水缸里去!」
半個時辰後白鳳惜站在郡守府門前,漆黑的濕發和素白的衣袍配成最要命的絕色,在媚陽下散發出驚為天人的耀眼美麗讓眾人微微一愣,姬妧跟在他身後像只被好好保護的雛鳳。
說時遲,那時快,眾人眼前白光一閃,白鳳惜手里的長劍就抵在那個肆意妄為的左統領的脖子上,冷語挑剔地說︰「人是我找到的,我會親自送到鳳都,你們誰也不能帶走。」
左統領僵著脖子,「三公子想搶這功勞也要先掂量掂量,陛下昨夜駕崩,如今這天下就是長公主的,長公主的就是杜家的。」
尾音未落,白鳳惜身後忽然有重物倒地的響動。
白鳳惜心氣翻涌,一串劍花翻轉,左統領慘叫過處,血花四濺,一只血淋淋的耳朵落在不遠處的地上。
他折身回過頭扯起癱坐在地上的姬妧,伸出胳膊攬住她的肩頭,淡淡麝蘭的香味襲上周身,姬妧扭頭看他唇邊噙笑,俊美的側臉陰柔如月下曇花,兩片濕潤的唇瓣如日光中飛舞的蝶輕輕牽動︰「杜家勢大,這天下卻不是杜家的天下,至少這靈陽城暫時還是我們白家做主的。」
驕陽晃得人有點頭暈,姬妧恍恍惚惚想,這是夢,一切都是在做夢,她看到的也不是一個少年,而是一位英姿傾城的美人。
她再醒來時窗外已是夜色深濃,屋子里燭光縹緲,外面兩道人影在帳子上晃來晃去。
白天的事後來如何她沒有印象,只是這會兒白鳳惜似乎得到了女乃娘的信任,女乃娘翻箱倒櫃找出一卷金絲繡鳳的黃絹交給白鳳惜,那是賜婚的聖旨,他看過後略作沉吟,很快就咬牙決定說︰「好,我派人送你們去涼城。」
姬妧慢慢從床榻上爬起來,拿過他手中的聖旨放在燭台上點燃,女乃娘大驚失色過來邊搶邊喊︰「殿下,您這是做什麼呀?」
手中的聖旨被搶走,姬妧微瀾的黑瞳里卻漸漸凝聚堅決︰「我要回鳳都。」
白鳳惜冷冰冰說︰「回去必死無疑。」
姬妧撇過頭定定瞅著他,目光坦然得叫人心虛︰「那尉遲家又是什麼人?」
白鳳惜怔了怔,斟酌了一會兒說︰「爹曾提到過,尉遲敬以前是杜皇夫帳下副將。」鳳帝這招引狼驅虎其實怕是情勢所逼的下策,所有的賭注都是人心的私欲和貪婪。尉遲家多年來待在邊境荒野之地不得提拔,一旦和姬妧聯姻,只要姬妧登基稱帝,那尉遲家必然能憑借皇族外戚的地位問鼎天下。
沒想到鳳帝姬悅對杜家的恨意如此深,寧願漠視他朝大權旁落的風險也不肯將這帝位傳給有著杜家血脈的長公主姬姒。
只要姬妧和尉遲家聯姻,姬妧不死,他就有了一點勝算,家族里對弈的生死賭局,從白家長房將和氏璧呈給長公主那刻就悄無聲息開始,白家並不只依附長公主一派,這是白家的祖訓,白家任何時候都不孤注一擲,正是如此才能在鳳國兩百年腥風血雨里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