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的深夜,海岸線外似乎只能听到波浪涌動的聲音。(鳳舞文學網)
這里有一片黃金海灘,是美國西海岸的旅游勝地。炎炎夏日,身著誘人泳裝的男男女女在沙灘上嬉戲,構成一道靚麗的風景。不過眼下是旅游淡季,為數不多的游人白天將滿腔激情傾瀉一空,此刻都早已倒在旅館的床上呼呼大睡。
可惜,在漫長的海岸線上,不僅有黃金海灘和人們的歡笑聲,尤其是在晚上。
濃重的夜色中,一艘小型貨船避開人口稠密的港灣,乘著逐漸退去的潮水,偷偷地駛向一個偏僻的碼頭。船上燈火朦朧,碼頭上鑽出一個人,鬼鬼祟祟地模上前,緊攥的手電筒對著接近的貨船一閃一閃,船上的一盞燈也按照預先的約定閃了幾下。
船靠岸了。船長帶著兩三個船員跳到碼頭上,前來接頭的人也都從暗處走了出來,他們準備的卡車就停在不遠處。雙方寒暄幾句,船長便示意留在船上的船員打開了貨艙。
「快點,快點……」在船員們的低聲威嚇下,身體虛弱、精神萎靡的「貨」們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從面孔上不難辨認出他們是拉美人,這些人懷著與生存和財富相關的各種目的登上這艘已經破舊的船,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偷渡到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其中的一些青年男女大約沒想到踏入美國第一步時面對的是這般的「歡迎儀式」,眼神中充滿了迷惘與忐忑。
突然,淒厲的汽笛聲大作,隨著碼頭兩側射來的耀眼的探照燈光,兩艘快艇迅速逼近偷渡船,一架直升機也從碼頭後方呼嘯而來。蛇頭、船員和偷渡客一時嚇呆了,他們听到了粗獷的英語喊話從海面和空中傳來︰「我們是海岸警衛隊,你們被包圍了,放下武器……」
這幫人蛇其實沒有幾把槍,海岸警衛隊輕而易舉地將他們拿下並押走了。偷渡客們也被扣下,等待交付移民局協同處置。
這不是一次大規模行動,官方也沒有透露其是否與打擊某一個大蛇頭有關,因此媒體的報道基本是走馬觀花式的。即便是當地人也很快將這條新聞拋諸腦後,而縱任自己的眼楮和耳朵被新的海量信息淹沒。
只是在移民局的人給那些偷渡客做體檢的時候,發現有一個年輕的姑娘懷孕兩個月了。不想這個年方16歲的漂亮姑娘本人對此一無所知,拿到檢查結果後竟如聞噩耗,抱頭痛哭。在心理輔導人員的協助下,移民局才終于由她口中得知,她在上偷渡船之前交不起高昂的船費,垂涎她姿色的蛇頭便「循循善誘」,教她每天用身體來支付。就這樣,從登船前三個月直到進入美國,她被蛇頭、船長以及船員反復地蹂躪。他們視她為免費的妓女,在浩瀚的汪洋上,在寂寞的航行途中,頻頻用她嬌弱的軀體發泄自己的**。
作為一名非法移民,姑娘已不知何去何從。她的身體遭到了非人的摧殘,由于在海上沒有得到及時醫治,染上的婦科病的病情早就大大加深了;她故鄉的親人都被當地的毒梟殘殺,在美國她沒有認識的人,一切對于她都是陌生的。所幸當地一家民間的拉美人救助機構得知了她的遭遇,遂與處理這批偷渡客的移民局官員取得了聯系。他們願意暫時監護這個姑娘,並送她到醫院進行接受系統治療。按照救助機構負責人的設想,即便最終不得不將她遣返,也要等到她把孩子生下來再說。
時光飛逝,最初,一切還算順利,經過醫院的救治和救助人員的悉心照料,姑娘的身體漸漸康復,只是沒人能確定她心頭的創傷能否被撫平。到美國後的第八個月,她分娩了。看著她產下的可愛的混血女嬰,接生的醫護人員無不為這個孩子惋惜——她剛剛來到世上,就成了艾滋病毒的攜帶者,而且肝髒也患有遺傳性的疾病。
對于暫行監護這個姑娘的救助人員來說,最初的設想實現了,接下來如何安置他們就成為了不可回避的議題。然而半年前,資助這家救助機構的企業受到了經濟危機的重創,資產大幅縮水,能用于支持救助機構的財力也越來越微弱。民間組織難免會遇到這樣的困境,沒有錢,什麼善事也做不成,況且這個機構需要救助的還不止這對非法移民母女。是遣返回國,還是想辦法讓她們定居美國?如果遣返母親,孩子又該怎麼辦?這成了救助機構的難題之一。如果他們知道了母親對女兒的態度,恐怕眉頭會皺得更厲害。
未成年少女的心智本來就未完全成熟,遭受成年人都難以承受的痛苦打擊更令其情感產生了扭曲,體驗了初為人母的天然愉悅後不久,長期縈繞在她心頭的憤怒與怨恨也悄然向襁褓中的女兒轉移。她曾對護士說,這個孩子太容易讓她聯想起登上偷渡船前後的所有折磨與虐待,想起那一張張丑陋、可怖的臉,甚至能听到他們當時的喘息。而那群蹲了監獄的惡棍中,不知哪一個帶著性病的就是孩子的父親。這個家伙自己或許會在牢里度過余生,卻把最可怕的災禍留在了她以及他強行在她體內創造的生命今後的歲月中。在她眼里,女兒就是她苦難的結晶。
女嬰降生後一個星期,非法移民母女經申請後被轉到拉美移民聚居區的一家規模較小的社區醫院繼續接受養護。一天晚上,月光皎潔。母親猝然發病,被送進了急救室。
來往的病人與常駐的醫護人員本就比較少的社區醫院里,育兒房一帶更是一片寧靜的區域。包括那個被不幸和疾病纏身的小天使在內,幼女敕的嬰兒們蜷在搖籃般育兒床里,沉浸于甜美的夢鄉,絲毫不會感覺到玻璃房門外晃動的影子。
母親的病痛很嚴重,搶救之後三天才恢復過來。孰料第四天睜開眼楮,護士告訴她的第一件事,是三天前她的女兒肝病惡化,不治身亡。由于醫院內沒有存放尸體的地方,她已被安葬了。
听說出世不足兩周、被自己轉嫁了怨怒的親骨肉眨眼間便永遠離開了自己,一股悔疚之意襲上母親心頭,她再一次痛哭起來。而救助機構的人員接到這個消息時可恥地發覺,自己感到的說不清是悲傷還是解月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