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這里,愚公心頭陡然一震︰難道她女兒的死是謀殺?他未動聲色,繼續听柳院長娓娓道來。(鳳舞文學網)
他凶神惡煞似的瞪著我說︰「老子實話告訴你,那兩個小丫頭已經轉手賣了。這次人家要買一個殘疾的男孩,這個忙你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他松開了捂著我嘴的手。「別胡思亂想,這兩筆買賣都是你牽的線,出了岔子,你就是同伙,也月兌不了干系。」
法律我還是懂的。之前他們兩次販賣兒童,我不知情,就算有罪也是與他們不同;現在我明知他們在干這種喪盡天良的事兒,不報警都說不過去,要是再幫他們的「忙」,就成了明知故犯,和他們的罪一樣了。
于是我掙扎著,罵他︰「混蛋,畜牲!良心給狗吃了!拿福利院的孩子發財,你們不會有好下場!」「我們從來不想自己的下場。不過你要是想去公安局舉報我們,奉勸你一句,想想自己的下場。就算你豁出去了,不管你的下場了,也該想一想你女兒的下場。」
他那股陰笑聲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什麼意思?你離我女兒遠點兒!」「不怕告訴你,我們之所以敢干這個,是因為有人能護得住我們。即便你報了警,哪怕警察個個都像福爾摩斯似的,我們也有辦法讓他們連根孩子的汗毛都查不出來。查不出來就拿我們沒辦法,可我們拿你——哦,還有妮妮,呵呵,就有的是辦法啦!」
我嚇呆了,瞪著眼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們母女倆是想死在一起呢,還是想一起被賣?要不我們把買賣都轉嫁到你名下,讓你坐坐班房,然後我或者我找個人,幫你照顧妮妮?」「你休想,我說了,離我女兒遠點兒!」
「嘖嘖,想想妮妮,十幾歲的小姑娘,又女敕又水靈,嘿嘿……」「狗畜牲,你不是人!」「哎,哪兒的話?我也是他準後爸嘛,怎麼能這麼對女兒呢?只不過天底下有好些人就好這一口,可都是些有錢人啊。要是他們肯出高價,我倒是該考慮把妮妮賣了,讓她早早享一享做女人的福,哈哈!」
我氣得說不出話來,抬手要打他,卻被他一個巴掌抽翻在地。我捂著臉趴在地上哭,听見他撂下了最後一句狠話︰「老老實實合作,不然我讓你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女兒!」
他有這個能耐,經過長時間的交往,他對我和女兒的一切了如指掌。我害怕他,害怕他對妮妮下手,以至于把同他合作當成了保護她的唯一辦法。接下來,照葫蘆畫瓢,他和他「弟弟」經我辦理手續,由福利院領走了一個殘疾男孩。看著「弟弟」把孩子抱走,那個不要臉的混蛋居然對我說起甜言蜜語,夸我「辦得好」,還妄想和我「再續前緣」,教我和他一起穿金戴銀、吃香的喝辣的。我吃了他的心都有,瘋了一樣對他吼道︰「滾,滾得越遠越好!今後無論有什麼事,都別再來找我!我已經按你的要求做了,還是那句話——離我女兒遠一點兒,不然老娘跟你同歸于盡!」不知道我當時的面相有多麼凶惡,但他的確被嚇了一大跳。
說到這里,柳院長臉色忽地變得煞白,血色全無。她將十字架捧在手心,出神地盯著,猝然失聲道︰「都是主的意志啊!我行了惡事,本是避免女兒受到傷害,沒想到對我的惡的懲罰,卻降臨于我女兒身上!」
她的聲音並不響亮,卻是咬著嘴唇一字一句磨出來的︰「是啊,是交通事故,但那是主安排的交通事故,用這場交通事故作為對我永遠的懲罰……」後面的故事,她不說,愚公也能想得到了︰遭遇這次「懲罰」,柳傳慧痛悔自己作下的罪孽,于是決定用一生一世在作孽的地方贖罪。
「他是誰?」愚公心中的憐憫一閃而逝。「什麼?」「那個欺騙你、利用你、脅迫你,教你和他‘合作’的男人是誰?」「女兒去世後,他打過一次電話,我狠狠地咒罵了他。此後他再沒找過我,更不敢再來‘領養’孩子……」
「我沒問你他在哪兒,我問你他是誰!還有,他的年齡?」「這有這麼重要嗎?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他再沒找我‘領養’過……」「這麼多年,受懲罰的、贖罪的都是你,而不是他。」「我……」「你只能洗清自己的罪,他如果不為自己的罪受到懲罰,就很可能造更多的罪孽。這些新的罪孽將由于你隱瞞他的姓名而得不到阻止。」
柳院長閉上眼楮,如被刺痛般咬了咬牙,緩緩吐露︰「他大我兩歲,叫陸—海—博,這個名字我死也不會忘記。」
她仍舊閉著眼楮,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等著陰影中的人繼續提問,然而幾分鐘過去了,還是沒听到那個人出聲。她睜開眼楮一看,那里只有一片陰影,人影不見了。
卡車發動的隆隆轟鳴又在她背後響起。要用卡車撞死我?好吧。她這麼認為,便又閉上了眼,等待著那一刻。其實十三年來,自己時常盼著這一刻到來,從而獲得永久的解月兌,唯想到會以和女兒一樣的方式結束生命,她感到一種難以抑止住傷感。
听上去那轟鳴聲卻越來越遠了。想到女兒,她情不自禁地憶起方才那個裝束和女兒極為相似、同樣被卡車撞倒的女生,急忙回頭望去。
穿紅校服橫臥在岔口的女生不見了,她的自行車和那輛大卡車都不見了。柳院長目瞪口呆地環顧四周,一片寧靜,仿佛是她剛才做了個逼真的噩夢。
「你听清楚了?」卡車里,頭上的紗布還沒摘掉的刑天一面開車,一面問副駕駛座上的愚公。愚公微微點頭︰「听清楚了,陸海博。明天就開始收集叫這個名字的人的信息,一定把他挖出來。」
後座上的白蛇扯了扯並不合身的校服,問︰「不懲罰柳院長了嗎?」「照她自己說的,」愚公遙望前方,「她已經受到最殘酷的懲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