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沿著那條起自市中心、貫穿市西北城郊直通外省市的高速公路駛出北六環約二十公里,如果路況並不緊張且你不打算飛速飆車,那麼經過進入山區之前那一段東西向的道路時,即使是無意地往北掃上一眼,你也立刻會被百余米外的那座高聳的歐式城堡所震撼,以至于竟有個別司機減速乃至拐入緊急停車道停下車,顧盼這一于大山外拔地而起的建築。(鳳舞文學網)乍一眼就能看出這城堡是故意裝飾得很有滄桑感,由于距離所造成的錯覺,它似乎和遠處的山巒一樣高大。
這正是城堡的投資方最初想達到的效果,實際上城堡僅是作為外牆,他們盤下的地皮足有120公頃,除城堡外其他三面都被監獄般的鐵柵欄圍起來。城堡龐大的陰影背後,大大小小的尖塔、閣樓、茅屋、鐵籠、水池、隧道、地下室星羅棋布,其間點綴以噴泉、古井、雕塑、假山、涼亭之類。這些人工景致的共同點,便是和青色的仿古城堡一樣在色彩讓給人以陰森之感。假如走到里面,你將發覺黑漆漆的閣樓的樓梯嘎吱作響,灰綠色的尖塔在太陽照射下散發著幽光,古井如深淵般透出一股寒氣,鮮紅的水池間或泛起微微波瀾……可怕?那就對了。10年前開發商拿下這塊地,為的就是打造北京第一個以恐怖為主題的大型游樂園,因此這120公頃內的一切陳設、裝潢、布局通通生搬國外各類「鬼城」游樂園的樣式。建起鬼屋、鬼古堡、血水池之余,本來這座中國版「鬼城」內的游樂設施還設置了各種電動機關,一旦啟動會按程序彈出鬼木偶或發出鬼聲、閃爍鬼影嚇唬游客。鑒于這片偏僻的地區空曠而植被茂盛,開發商還有保留了園區內的一些上年頭兒的植物,這樣一來每逢盛夏時節,當爬牆虎纏繞著鐵柵欄圍牆,老樹的枝頭壓倒鬼屋頂上,猛烈的季風呼嘯而過,大白天不明就里的人打外面走過也得禁不住打打哆嗦。
開發商可不止想嚇嚇不知鬼城為何物的路人,他們的宏願是將這里變成亞洲第一大鬼城游樂園,讓慕名而來的國內國際游人心甘情願地掏錢受驚嚇。他們曾計劃用七色彩燈裝點城堡,在夜間營造出詭異的氣氛,使游樂園的夜場更加奪目。
萬幸的是他們沒能這麼做,不然非造成很多膽小的司機出交通事故不可。如今,每天天黑之後城堡周圍一點兒亮光都沒有,趕上沒有月色的夜晚,過往的司機或許根本不會察覺到它的存在。
事實是,當年整個鬼城剛建了一半便不得不停工,原因是投資方的資金鏈出了問題。于是,鬼城內的規劃的景點只建了約三分之一——其中還有很多試行項目——施工方就撤走了。開工不滿兩年,這里就成了真正的鬼城,120公頃的爛尾工地內難覓人跡,唯有那座城堡以及那些鬼屋鬼機關棄兒一樣被遺留在大塊的空地上無人問津,留給它們的另一種命運,就是被坐落著鬼城的土地的新主人拆除。
「你沒覺得這法國娘們兒辦起事兒來跟咱們有點像嗎?」凌晨1點40分,距約定的時間還有20分鐘,高速輔路邊一處遠離監控攝像頭的荒草地,黑色桑塔納熄了火蟄伏著。刑天憑著感覺把指甲刀從刀口到刀把兒模了一遍後,同副駕駛座上的愚公閑扯。「何以見得?」愚公問。「都喜歡化裝,都喜歡用假名兒,都喜歡找爛尾樓當據點兒……呵呵」直說得愚公也笑起來。「像的只是手段而已,今晚要讓她見識到不同點。」愚公咂咂嘴,「這城堡里有她據點的可能性有多大?」「百分之七十。這附近有一站,除了高速直達的大巴,從市中心的那個長途站往西北方向開出大巴都會在那兒停,但丁看見她出地鐵那回她很可能是奔這兒來的。你瞧,遠近沒什麼人家,行人也少,城堡里頭的結構又很復雜,便于隱蔽和疏散,實在是個藏身的好地方兒。」
「而且能藏下不只一兩個人。剛才收到消息,我們的後援已就位,走吧。」說罷,愚公拎起一個黑色手提箱與刑天一同下車,原來他倆還專門穿了西裝。「後援能看清咱們的位置嗎?」刑天低聲問道。「放心,卓吾早練成夜貓子了,他會選好角度的。」
如愚公所言,卓吾此時正隱藏在鐵柵欄圍牆外一百多米的一個連愚公和刑天也不知道的方位,舉起望遠鏡觀察著鬼城的動靜。這望遠鏡是商益明從他老爸那兒拿來的。「軍用物資,質量過硬。要說明書嗎?」卓吾相信商益明一定把說明書背下來了,原想帶他一起來以免使用時出現故障自己束手無策,可這次的行動是在不能輕易使用照明設備的深夜,地點又是個「鬼城」,只怕neo?bay這位老同學就會把自己嚇暈過去。所以他只好拿出背單詞的功夫記下了商益明描述的一些要點,並且不隨便切換觀察模式。選定夜視模式,他的視線鎖定了愚公和刑天,他們走進城堡大門,去找一面用熒光粉寫下「雜投」兩個漢字的牆壁——那是約定的會面暗號。
這面牆在鬼城的中心地帶,愚公和刑天一路走過去,但見身邊影影綽綽的未完工的鬼怪雕像,不免擔心它們中的哪一個突然活過來撲向自己。「你找人幫你調出這兒的工程圖看過了?」愚公想緩解一下心中原始的恐懼,回憶起開車過來的時候與刑天的對話。「是的,鬼城的工程結構都畫在上面。有一點得注意︰完工的部分,為了測試景點兒的可操作性,施工方已經裝配了整套電力控制系統。只要接上充足的電源,那些鬼玩意兒都能動。」
這個時候熒光粉寫的字並不難找,寫有「雜投」的牆屬于一間沒蓋好的女巫小屋,白日看上去此二字就像路過的游手好閑之輩的涂鴉。愚公按照neo?bay回信的要求,掏出手絹擦掉熒光粉。刑天警惕地窺視四面的死角,他已不擔心鬼怪,而是擔心有人躲在哪兒準備伏擊。卓吾隨著他們倆移動,確保自己一米九的大塊頭不會暴露的同時掃描一條發生意外的時候可以最快地接近他們的路徑。正當他注視愚公的背影之際,突然,耀眼的白光淹沒了他的視野,晃得他手一松將望遠鏡掉到了地上。
在死氣沉沉的鬼城中見到如此強光無異于見到妖怪,愚公和刑天也嚇了一大跳。他們真的給這兒配電源了!愚公這樣想,但鎮定下來後他馬上發現自己錯了。發光的是一組大功率日光燈管,這組燈管懸于女巫小屋沒搭好的屋檐位置,並沒有連接內在的線路,為其供電的電線露在外面,順著屋牆垂下來一直延伸到遠處的黑暗中,想必那里連著一台小型發電機。听不到很吵的隆隆聲,說明發電機的發電量有限,除非neo?bay安了很多台,否則不足以供應鬼城內已安裝的整套電力系統。在這地方布設那麼多小型發電機既費力又難以集中控制,事倍功半,因此neo?bay應當只是想點亮這組日光燈,目的是照亮他和刑天。
「晚上好,二位,歡迎你們。」流利的漢語通過麥克風傳過來。女人的聲音?刑天頓感詫異,循聲張望,不見人影。還歡迎,歡迎的人呢?他暗笑。過了十幾年,待遇沒比陸海博那會兒強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