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規 第80節第80章 虛驚

作者 ︰ 曉峽

()為了把戲演得完整,迷惑村民們及可能躲在某處的探子,三個「記者」討論經過討論,並未匆忙撤出,而是像模像樣地繼續在大羊屯村游蕩,隨便攔下某個人就昨晚的「棋牌室之亂」展開采訪。(鳳舞文學網)轉眼過了十一點,愚公決定去出事的賭場瞧一瞧。「不拍拍事發現場,這采訪水平就太業余了。」「攝像師」既然要去,「出鏡記者」和「打雜司機」理當陪同。

賭場周圍沒有拉黃色警戒線,牆上和門上也沒貼白色的封條或告示。如平日里白天時一樣,沒有人接近這所毗鄰公廁的大院,當然從此以後晚上或許也不會有人來光顧了。紅色的鐵門大敞,站在院門口可以望見那禁閉室一般的「棋牌室」。「這地方兒大得跟倉庫似的,叫個什麼室太委屈了。」刑天隨口道。三人中,愚公站得最靠前,他檢查了大鐵門的構造,尤其認真觀察了門閂和鎖眼,沒見到撬動留下的痕跡。「進去瞅瞅。」他回頭對刑天和卓吾說。

刑天和卓吾這時明白了,愚公要來賭場不是心血來潮,而是假戲真做。「你想瞅什麼?」進院以後,刑天見院里空蕩蕩的,便問愚公。愚公環視一番,讓他和卓吾把采訪器材放下,說︰「刑天,現場勘察你是專家,咱們先去看一下電閘吧。」

「根本沒被破壞,保險絲也是好的。」刑天查看著院子北牆下的電箱,「昨兒夜里的停電有可能是跳閘弄的。」「也可能是有人拉了閘。」愚公補充道。「啊?」「來,咱們進棋牌室看兩眼。」

「棋牌室」曾經的排場蕩然無存。室內的桌椅無一幸免都被掀翻,有的椅子腿還折了,麻將、撲克、牌九撒得滿地都是,經理守的組合桌台和玻璃櫃也被砸得稀巴爛,唯一外形還保持原狀的是那台惹禍的冰櫃——愚公他們尚不知麻煩皆由其中而起——它的四個支角邊布滿了碎玻璃瓶的渣子。卓吾正在心底感嘆這場面慘烈猶如戰場,忽听刑天自言自語般說道︰「倆大燈泡兒,同時憋滅的幾率太小了。燈繩兒……東牆西牆各一根兒,至少得倆人兒一塊兒拉。不如拉閘省事兒啊。」愚公也指指那兩個燈泡︰「你們還記得嗎?咱們采訪的村民說,來這里玩的人打著打著牌,兩盞燈突然就滅了,過了幾分鐘又亮了。然後,他們發現錢沒了。我問過老九,這伙賭徒丟的不是錢包,而是攤在桌上的賭資。結果賭徒們不知怎地就說場子的人把他們的賭資偷去藏哪兒了,于是兩撥人嗆上了,並且動了手。」「你是說停電和後來來電都是人為拉閘制造的,而有人利用斷電的這幾分鐘偷了賭資。」卓吾的思路也明晰起來,「難道是看場子的人干的?他們監守自盜?」愚公點點頭︰「有可能,畢竟看場子的人熟悉屋子院子的結構和電閘的位置。」「看場子的人真的偷賭還被賭徒發現了嗎?他們有幾個人?」刑天問愚公。「不算常金柱的話,老九說,被警察帶走的人里有三個是賭場的,兩男一女,男的是賭場的經理和副經理,女的是服務員。有沒有其他賭場的人員在場,這三個人到底偷沒偷賭徒的錢,他就都不清楚了,得看警方的審訊結果。」刑天會意,對愚公說︰「河北有我幾個熟人,我試著打听打听。就是這案子小了點兒,不知道他們管得著管不著。」他思忖一會兒,又道︰「另外,我覺著,看場子的人犯不著監守自盜。」「為什麼?」「我以前抓過賭,莊家想坑賭徒,陰招兒多了去了。在骰子、撲克上動動手腳,肯定比搞這斷電的事故方便,詐到手的錢也不比這少。」卓吾也說︰「刑天說得有道理,這種在自己家行竊的辦法又蠢又冒險。況且來這里賭博的都是本村的人,照村里的規矩,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說得對,你們說的都對。」二人的看法恰好點中了愚公心中最深切的疑慮,「我們也沒探听到從斷電到來電,正副經理和女服務員是否一直待在這間屋子里,這也是需要從警方的審訊中了解的。假如看場子的人沒偷錢,就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賭徒們輸不起了,趁斷電誣賴到看賭場的人頭上,這樣的話事情就簡單了。另一種是賭徒的賭資的確被偷了,但不是賭場的人偷的。結合斷電的過程,這種情況就比較復雜了。」

「愚公,我能問個問題嗎?」看到愚公和刑天均沉思不語,卓吾便開了口。「問吧,有什麼不能問的?」愚公笑道。「你為什麼對賭場的事這麼上心?按說調查這里的案情應該是警察的工作,和‘禁土’行動的關系並不密切呀。」

「不,有直接的關系。」愚公沒想到卓吾問的是這個,遂長嘆一口了氣,「關系到……我必須弄清楚,老九有沒有參與這件事。萬一他參與了,又參與到什麼程度。」

「你懷疑老九?」刑天瞪大了眼楮,和卓吾一樣,「你不是……不是用命信任他嗎?」「我對他的信任一點兒沒變。」愚公沉重地說,「我信任的是他的為人、理念和行為準則。但你們也能看得出來,在大羊屯這個地方,堅守某些原則有多難。我擔心,他為了堅守原則,不得不采取一些不符合原則的手段……」「就像我們這樣?」卓吾大膽地問。「可能吧……當務之急是,如果他真的采取了這樣的手段,我得確定他的手段造成了什麼程度的影響。」「這樣兒的話,我們干嘛還要撤回北京呢?」刑天一開始便不太理解「撤退回京」的用意,此時很想得到明確的答案。「第一,大羊屯村沒有我們的落腳點,我們的補給有限,山洞不是久留之地。第二,今天勘察完賭場,小組留在這里,從各方面看,都發揮不了任何作用了。」

「你的意思是‘禁土’行動中止了嗎?」對于愚公的態度,刑天愕然無語,卓吾帶著困惑追問起來。「現在還沒有。回北京後我們要繼續做一些調查。等到確認沒有問題,不存在隱患了,我們再中止行動。」「愚公,在村委會,老九都跟你說了什麼?」刑天看出了些許端倪。愚公掃了狼藉的賭場一眼,對兩名小組成員說︰「咱們別在這個賭場逗留太長時間,走吧。在村里說不太方便,回北京路上全告訴你們。」

出門的時候,刑天走在最前面。他下意識地往外探了下腦袋,整個身子立即像觸了電一般縮回來貼到門邊的牆上。愚公卓吾見狀也連忙收住腳步。「怎麼了?」愚公小聲問。「院門兒外頭有倆人偷窺。」「什麼人?」「沒看清,只看見一個染頭的小黃毛。」

卓吾哭笑不得,心想「你就認雜毛」,嘴里說︰「不會是剛才的探子吧?」「難說。」刑天又悄悄往外瞥了一眼,「看不清。愚公,用哪招兒?」

過了兩三分鐘,偷窺的人見三個「記者」不緊不慢地從賭場走出來,還不停扭頭往里看。其中看起來年紀最大的一個嘆道︰「好家伙,這屋子給砸的,比搶劫還徹底。」那年輕的大個子說︰「好了,民眾、官方、實地都調查過了,回去整理整理,準備發稿了。」又雙手叉腰瞻仰了這「棋牌室」一陣,發出好多感慨,三人方去收拾地上的攝影機和話筒。刑天湊到愚公耳邊說︰「他們沒走。」「是嗎?」「而且進來了。門口那間小值班室,咱們進來的時候兒門兒敞著,現在掩上了。」「膽子挺大。刑天、卓吾,不用把他們驚走了,拿下!但要注意身手,別暴露了。」守門人值班室里的兩人這時縮著身子不敢輕易把眼楮對準門縫,只听「記者」們朝大門走來,腳步聲越來越近。驀地,一個記者大叫︰「哎,等等,你們瞧,這里還有一間小房子。進去看看,說不定有新的報料呢!」

不好!四目對視,兩人慌得不知所措。他們像老鼠似的蜷在屋門口,肩膀倚著門。來不及想好往哪兒躲,「 」的一聲,門被狠狠踹開,伴隨著兩人的慘叫將他們撞翻。「喲,有人!」踹門的刑天故作驚詫,連忙跨進屋去扶這二人,「對不起對不起,你們是干嘛的啊?」卓吾也跟著進來搭手幫忙,堵住了門口。他看出這是兩個未成年的男孩,當中沒染頭的那個和之前向柿子樹這邊駐足眺望的男孩有點像,對另一個染了半個黃腦袋的卻沒有印象。

「別,別……我們啥都沒看見!」讓「記者們」意料不到的是,兩個男孩全無頑抗或奪門而逃之意,只是一個勁兒縮著往後退,直至後背靠上了牆,又惶惶地求饒。刑天和卓吾原本還盤算著如何把握好出招的分寸,以便既能拿下他們又不被懷疑記者的身份。

「你們看見什麼啦?」卓吾和藹地問,「別害怕,我們是記者。有困難事就跟我們說,我們幫你們討公道。」「我真的啥都沒看見!」見卓吾靠近,那染黃了半個頭的幾乎要哭起來了,「我沒看見你,沒看見你們!」沒染頭的那個也掙開了刑天的手,尖叫道︰「我也沒看見,我更沒看見!」

三個「記者」面面相覷,卓吾道︰「你們現在不就看著呢我們嗎?干嘛要說沒看見?」可憐的半個黃腦袋腦子已經亂了套了︰「對對,現在剛看見的,昨天晚上沒看見,啥都沒看見……」

「昨天晚上,你見過我?在哪兒,這地方嗎?」卓吾轉了一下眼珠,依然作出和藹的模樣。但這樣的和藹更令半個黃腦袋心里發毛︰「不,不,沒有!天太黑,我什麼也沒看見!」卓吾的張開大手向他伸過去,他以為會像昨晚那樣被掐住脖子,嚇得閉上眼楮,不想這只手只是撫撫他的頭而已。「小兄弟,你搞錯啦。我昨天晚上還在北京呢。除非你也在北京,否則不管你看見的是誰,都不可能是我。」「對對,不是你,不是你……」「那你能告訴我,昨晚你看見什麼了嗎?」

「啊,我啥都沒看見!」半個黃腦袋突然想到沖出去逃命,猛地坐起來就要闖出門去。他的同伴見了也起身要往外跑。但卓吾和刑天分別抬起一條胳膊攔腰一夾,便如老鷹捉小雞般夾得這二人動彈不得。「唉,真拿你沒辦法。看看這個!」听兩人大喊「放開我」,卓吾用閑著的一只手掏出衣兜里早就準備著的假記者證,在半個黃腦袋眼前晃了晃,「這是我的采訪證件,看見了吧?我們真的是記者。」「真的,有證。真的,你們真的是記者啊。」兩個男孩驚魂初定。卓吾看他們相信了,乘機說︰「那還能有假?行了,跟我們說說吧,你們叫什麼名字,昨晚上看見什麼了?」沒染發的直搖頭︰「不,我是真沒看見,昨天我不在這里。」說罷扭臉巴巴看著半個黃腦袋。半個黃腦袋受不了眾人的目光一齊落到自己身上,低下頭不作聲。

「小兄弟,我們電視台是有獎勵機制的。」門外的愚公說話了,「對于向我們舉報新聞線索的人,一旦他提供的線索被證實並被報道,我們是會發給他獎金的。越重大的線索,獎金的數額越高哦。」獎金?听到這兩個字,半個黃腦袋將信將疑地抬起臉,眼中放出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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