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來的警察到達大羊屯村並進行詢問和記錄之前,常九城書記派到村外的人先發現了可疑人員。(鳳舞文學網)進村大路一側的林子里蹲著個小伙子,手中拿著望遠鏡和筆記本,穿著面相都像是城里來的人。四個村委會辦公人員立時撲上去圍住了他,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問他是干啥的。小伙子愣了片刻,稱是來拍紀錄片的。辦公人員嗤之以鼻,兩個看住他,兩個到附近去搜,結果在北面山外找到兩頂帳篷和一堆露營物品。他們把小伙子帶到帳篷那里,小伙子承認這是他的營地。辦公人員無視他的抗議,翻了帳篷內外的東西,沒翻出任何拍攝器材,倒是翻到了一把氣手槍。「你們用這玩意兒拍片子?」找出氣槍的絡腮胡子大漢在他面前把玩著手槍冷笑說。
小伙子無言以對,他們決定把他押回村委會。「你們亂翻我的東西還要抓我走,太沒王法了吧!」小伙子大怒。絡腮胡子雙眉倒豎,叱道︰「你說王法?告訴你,我們村一個小男孩丟了,說不定你就是拐他的人販子……」「血口噴人!」小伙子一雙大眼楮瞋得嚇人,「說我是人販子,你看見那小孩兒跟著我啦?動動你的腦子,我如果真是人販子早就溜了,還在這兒等著你們來抓啊?」「那你也可能跟人販子是一伙的,幫他們守著這窩。」絡腮胡子不想同他在此爭辯,「跟我們回村委會說清楚!」絡腮胡子瞪著眼指著村委會的方向。另有兩人解下外套當,用來兜營地的對講機、應急燈等「作案工具」。「憑什麼讓我跟你們走?你們不是警察,沒有逮捕和拘押我的權力!」「警察過一會兒就來,他們來以前我們可不能把你放跑了。」
小伙子想去阻止那兩人裝走營地的物件,絡腮胡子一手揮舞著氣槍,一手攔住了他的肩頭。營地內只剩兩頂帳篷,他們留一個人守在這里,其他三人押送「嫌疑人」和「作案工具」回村委會。小伙子身不由己,只得跟著他們走。唯一值得他慶幸的一點他自己還不知道——經「老九」的管束,這幫辦公的「衙役」已規矩了不少,手腳也干淨多了,起碼他們並未對持激烈抗拒姿態的小伙子動粗,也沒有把營地值錢的東西及他的錢包揣進自己的衣兜。
得虧我沒說自己是游客,不然更說不清楚了。但丁這次臨事倒很機靈,見這四人盯著自己的望遠鏡和筆記本,明白若仍自稱游客,就算他們是小學生也能看出他在撒謊。更使他暗暗松一口氣的,是他嚴格遵照愚公的對這回來大羊屯的要求,在閱讀了白蛇的密碼短信後第一時間將其刪掉,誰能保證這幫人不檢查「人販子」的手機?遺憾的是被他們抓住前,他沒能等到那兩位記者,不過當他被這三人帶回村時,他一路都在心里祈求保佑,別讓他在這種情境下撞上翼騰網的人。
村民畢竟不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警察,不懂得拉網式搜索的要訣,幾十號人在山頭、田地和村中的公共場所翻來覆去找了快兩個鐘頭,連兵兵的一根毛也沒看見。這時到村外搜索的村委會辦公人員帶了個陌生人回來,消息不脛而走,引得人們紛紛跑來看熱鬧。平生頭一次受到如此多的人關注,但丁直羞得滿臉通紅。他很清楚,盡管押他的人什麼也沒說,自己也沒有被雙手反綁脖子上掛塊「人販子」的牌子游街,但以目前的「禮遇」,在村民們眼里,他已經是頭號嫌疑犯了。
「要真是給人販子拐了,這工夫恐怕早就跑遠了。在村里找沒多大用,得讓警察來救人了。」「老九」正與村長在辦公室談論此事,忽然三個下屬帶了一個人進來。絡腮胡子向村委書記簡要報告了「逮捕」這自稱拍紀錄片的人的過程,並呈上從營地搜出的東西。「老九」見但丁站得很靠後,以為他欲伺機奪門而逃,遂厲聲道︰「你,拍紀錄片的!過來,到前面來。」但丁心想︰反正我什麼壞事兒也沒干,他也不認得我,不用躲著他。他跨上一步,本想昂首挺胸地等待這伙村干部的問話,看見「老九」威嚴的表情,後背不禁又佝僂起來。
「老九」伸手撥了撥堆到辦公桌上的「作案工具」,拿過那把氣槍︰「拍紀錄片用得著這東西?還是說你們拍的是氣槍的紀錄片?」他本想好好奚落這連謊話也說不圓的小子一頓,可剛說了這兩句,他不經意地打量了這槍一眼,卻覺得它很眼熟。在哪里見過?他回憶了一會兒,嘴角驀地抽動了一下︰跟他那把幾乎一樣!難道是……他瞟了瞟但丁,又想︰不,不太可能。大概只是和他那把長得像,天底下長得像的人都有的是,何況是槍?他把槍放到一邊,問︰「這麼多東西,你一個人拿不過來吧?還光靠兩條腿走著,不得累死?他們說你那里有倆帳篷,一個人用得著睡倆嗎?老實交代,你有幾個同伙?他們是不是開著車把拐了孩子拉走了,留你在這里望風?」
但丁從沒為這樣的處境預備過台詞,在「老九」的逼問之下,他額頭滲出汗滴,面色一會兒紅,一會兒青,卻想不好該拿什麼話來替自己辯解。這使得在場的村委會人員對他的懷疑進一步加深。「老九」準備吩咐絡腮胡子把他帶到別的屋看住了等警察來審,這時候,門被敲響,他喊完「進來」,推開門的是絡腮胡子留在營地的那個人。「你?不是教你守著他那窩嗎?」絡腮胡子問。那人指指門外︰「他……這人說他跟這小子是一起的……」「嗯,同伙來自首了?常金柱的孫子呢?」老村長問。「不是……他說他們是來玩的游客,沒拐常金柱的孫子,他是來證明他們清白、帶那小子走的。」「一個說拍紀錄片,一個說來玩,清白個屁!」村長罵道。「他在外面躲個啥?讓他也進來!」「老九」下令。
「我們的確是清白的,至于我們倆為什麼一個說拍片,一個說來玩,我會解釋的。」伴著這洪亮的聲音走進村委書記辦公室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雖然他的衣著打扮有了些許變化,但常九城還是一眼認出他就是「小秀才」小盧。這下他和但丁一起不知該說啥好了。
愚公是三名小組成員中最早察覺到大羊屯的異常的,從常金柱家的一個女人山上山下地瘋跑,到那麼多村民出家門奔走喊叫,他伏在村西側的山洞里看了個一清二楚。但是由于離得較遠,他沒听清他們喊的什麼,卻看到他們開始往山上搜。直覺提醒他必須立即撤離,否則很快就會被村民們發現,不管這些人在搜什麼,一個藏在這里偷窺的外人被逮住定然沒好果子吃。撤離的同時,他給白蛇發了短信,約她到營地踫頭。等他趕到營地,卻不見了但丁,唯有兩頂帳篷,旁邊立著一個村漢。「你是誰?在這里干嘛?」他在村漢背後發出質問,嚇得那人轉身指著他叫道︰「你……你是他同伙?」
村漢一副戒備神態,惶恐不安地掏出手機。愚公料想一定是但丁出了事,而且很可能與村內的騷動有關。他舉起雙手,一臉和氣︰「別緊張,什麼同伙?我只是和朋友一起來玩的,我朋友剛才待在這里的,你看見他了嗎?」「來玩的?他可不是這麼說的。就是你跟他一塊兒把那孩子拐走了吧?」「別冤枉人!拐孩子?你是警察?」「不是警察一樣能治你們這幫人販子!」村漢激動的話語中露出怯意,「告訴你,你的同伙已經教我們抓回村委會了,你也乖乖投降吧!」「你是村委會的?」愚公靈機一動,「好,你帶我去你們村委會。我到那里跟你們管事的說明白,你們弄錯了,我們不是人販子。」村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去村委會的路上,愚公趁村漢不注意,偷偷又給白蛇發了條密碼短信。這條短信像每部手機出廠時預設的彩信一樣,是在每個小組成員的手機里預存的,其真正的意思是︰情況有變,取消會面。
村委書記辦公室,村長鄙薄地說︰「解釋?行啊,別光解釋你倆口徑不一,把這槍、這堆東西都咋回事,全解釋清楚了。」「不過你們都不是警察,按法律來的話是無權審我們的。所以你們不必都擠在這屋听,我只需要向你們這里管這事的、待會兒警察來了能出頭幫著協調的人解釋。」
除了「老九」,辦公室內其他村委會人員面面相覷。按說這事該治安辦公室協助警察,但常金柱他表哥病得起床走兩步都喘,村委會又沒有其他專管治安的官,警察來問,恐怕只能書記或者村長出面。
「你這人耍啥嘴皮子!」村長很不高興。「老九」勸他︰「書記,別發火。您看,要不我來吧。你們先去忙。」「這……」村長不知「老九」葫蘆里賣什麼藥,但還是點點頭,「好吧。」他使個眼色,同其他人退了出去。
常九城確認門外沒有人後,拾起桌上的氣槍,問愚公︰「這是你的嗎?」「是我的。」愚公答得痛快,「老九,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