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年的元旦掀開了新年的章節,雖然無論是鐵路距離還是公路距離,合肥到上海都不足一千公里,但是同樣的冬天,安徽下雪啊!和同事們一起從車上下來,踩著沒過腳踝的積雪進了招待所,盧秀貞他們來合肥是代表礦區參加局里舉行的系統大比武,後天開始到10號結束,比完回礦區休整一段正好月底就過年,有探親假了。(鳳舞文學網)
等系統所有下屬單位參加匯報比武的人員到齊後,先在大禮堂觀看由局宣傳隊為大家準備的文藝匯演,听坐在旁邊的同事說局里這支宣傳隊在整個省市都非常有名,成員多數都是基層集中來的,每次匯報前來,匯報完解散,人才濟濟,有專門唱歌的、有專門唱戲的、曲藝、舞蹈、民樂、西樂實力超群,還有專門負責舞台效果和監督劇本的,演出水準出乎意料的高。
等真正開始觀看,盧秀貞瞬間被折服,第一個主打節目就是交響樂《沙家 》,舞台正中央以八大小提琴為首,左面大號、小號、黑管、薩克斯、揚琴一字排開,右面二胡、板胡、京胡、胡琴、打擊樂環形擺放,後面站立穿著統一綠色軍裝的合唱團七十多人,陣勢壯觀無比。一曲終了,盧秀貞激動地隨著大家鼓起了手掌,沒想到在這個年代竟能听到如此精湛的樂器演奏和專業演唱,真是不能坐井觀天啊!
接著就是舞劇《白毛女》,表演的選段是北風吹和窗花舞,燈光效果非常逼真,舞台背景的雪片看了半天也沒研究出來是如何做的那麼均勻的後來打听知道是一種雪花燈打出來的,演員穿著灰色的舞鞋隨著節奏跳躍,旋轉,劈叉,形體優美,舞姿婀娜。
京劇《紅燈記》《智取威虎山》,說唱節目《四大員》,話劇《多余的彈孔》,《洗衣歌》《軍民魚水情》,尤其是《豐收歌》,割麥子的演員舞蹈動作非常大開大合,腰部起伏動作節奏感強,濃濃的畫面感很容易就勾起了盧秀貞以前在華陽河農場和馬康莊務農秋收時坎麥、割麥的回憶。
結束時,禮堂全體都起立為宣傳隊精彩的表演鼓掌,足足謝了三次幕,大幕簾才被放下,真是不虛此行!
接下來大比武更是讓參與的人熱血,鑽井隊出油量最多的那個作業隊得到的獎品竟然是一個鑽頭!盧秀貞亦代表礦區參加了五號舉行的打字比賽,以過硬的心理素質和扎實的技術水準零錯誤率的拿下了一等獎,上午比賽完了,下午的空余時間就有宣傳隊的同志出面帶著他們瀏覽了合肥市幾個諸如逍遙津、包公祠之類的景點,竟然讓盧秀貞踫到了一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楊桂芳。她中專畢業後就被分配到了油田,現在天長市的采輸隊當調度,這次也是代表他們采輸隊來比賽的,兩人異地重逢都非常驚喜,互相寒暄了近況,听說陳綺菲已經結婚,又打听了下和尚,盧秀貞也都一一告知。
賽事如火如荼的進行到了8號,這時各項技術標兵都已經成功比出並頒發了獎項,明天開始就是體育類競賽,緊張賽事後傍晚大家有說有笑從食堂打飯出來,這時廣播在準點報時後突然傳出男廣播員低沉地聲音︰「請各單位同志注意,請各單位同志注意,下面有重大新聞播報,下面有重大新聞播報!」
食堂里大伙有的正三三兩兩拿著飯缸子、筷勺排隊,听到這不同尋常的廣播,一霎那間里里外外都停住腳步,安靜了下來,「中/共/中/央、人/大/常/委/會、國/務/院訃告周/恩/來同志1976年1月8日于北京逝世,中國人民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杰出的共/產/主/義戰士周/恩/來同志永垂不朽!」
廣播員重復播放了兩遍,隨之就是哀樂聲,眾人都傻在當場,周/總理怎麼會去世了呢!安靜過後就是一片震天的痛哭,隨著身邊人周/總/理、周/總/理的呼喚,越來越多的人匯聚到大院,人們的淚水伴隨著哀樂,有的同志已經哭的跪倒在地上,不少素不相識的人互相擁抱安慰。
盧秀貞也哭得不能自已,是啊!自己在這里時間太久了,久的都忘了76年是自然界山崩地裂,人世間驚心動魄的一年了,先是周/總/理、然後是朱/委/員長、還有/毛/主/席,幾位新中國的開創人將在今年先後去世。她記不清具體時間,但也知道今年各地會有幾次地震和隕石雨,其中728唐山大地震是傷亡最慘重的。
渾渾噩噩的回到了招待所,里面空無一人,大家都自發去悼念周總理了,盧秀貞腫著眼楮坐在床邊,心里浮起一絲愧疚,她一直提醒自己,她只是時代的順應者,是歷史長河的過客,千萬別以為自己能夠有逆轉乾坤的能力,先保住小命要緊,像地震這種事天命難為,自己要是高/干子弟可能私底下還能通過一些手段運作一二,但是一個小人物……
告誡自己今天是因為乍聞噩耗情緒陡然起伏,總是糾結這些對事情轉圜毫無意義,只能徒勞的給自己背上精神包袱,反正已經打定了主意。今年回上海過年時可以偷偷把用報紙上剪下來的字做出來的信多投幾份到各個部門,等他們上班發現時自己已經回安徽了,現在的刑偵手段是別想找出她的,至于唐山的消息他們相信與否或者怎樣核實,這些都不是自己應該去關心的,凡事只要做到問心無愧就沒必要背負不在自己能力範圍內的包袱!
張磊他們今年過年仍是在野外作業不回來,盧秀貞過年回家路過人民廣場時,整個廣場到處都是群眾自發悼念的挽聯、花圈和照片,沉痛、沉重、悲哀的低氣壓一直持續彌漫整個天空,隨手撿起一張傳單,上面的詩抄讓人無端悲慟︰
「京城處處是白花,風吹熱淚撒萬家。
從今歲歲斷腸日,定是年年一月八。」
提起精神踏進家門,姐姐還在單位沒回來,盧俊方正陪著梁桂蘭說話,一看到幾年不見的小女兒,梁桂蘭精神頭也足了,拉著女兒一直在問日常的生活、工作情況,盧秀貞看她狀態比想象中好,收到信後一直提著的心總算放下了。
紙包不住火,女兒遲早會發現家里的不同,盧俊方便把盧秀華的事說了,半年的時間已過,再提起這個,老兩口只是神色稍暗,連梁桂蘭也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不再一想起就哭泣。盧秀貞大驚失色,剛想說怎麼不告訴她,反應過來連忙摁耐住,不能再戳父母的心窩子了,當時就算告訴了自己也只是陪著一道傷心而已。
「阿華雖說是進去,但又不是偷雞模狗,坑蒙拐騙嘍!等政策好了未必沒有機會翻案。媽你只管把身體養好了,不然我爸都病退了,實在虧大了!」
她只依稀記得這個罪名進去的人最遲到九十年代都被翻案了,現在看好像很嚴重,其實八十年代初放開後,除去一些金融類型的犯罪外,所謂的投機倒把干的人海了去了,父母擔心的弟弟工作的問題到那時候解決方法太多了,實在不行還有自己,她沒有什麼大放異彩的野心,這輩子只想平平淡淡、按部就班地過日子,但弟弟如果出來以後真的有困難,再不濟給他指條路那是沒問題的。
這話不好明講,只能勸慰︰「阿華的性質跟一般作奸犯科不一樣的,如果工作不順利,姐妹兄弟一定會守望相助,關鍵時刻還是家里人靠得住呀!我們做哥哥姐姐的肯定會幫忙拉一把的,你們就等著享兒孫福吧!」
又說到大哥最近有沒有什麼近況傳來,嫂子已經回學校上班了那佷子白天誰帶這些家長里短,才把盧媽媽的注意力轉移過來。
等盧秀玉下班回來,姐妹親熱一番,兩個唱雙簧似地哄的二老飯都多吃了一點,躺在床上,盧秀玉就又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怨他自己把持不住呀!毛曉剛後來倒是上門過,阿爸說不好怪人家的,我看這個小把戲經過這件事也穩重不少。」
「二姐,你也不用太擔心阿華以後如何,船到橋頭自然直,你目前在家就得辛苦點照顧好爺娘兩個,對了你平時沒事記得看百~萬\小!說啊!」
「為啥?」
「唔,我下鄉的地方有個北京知青家里好像路子很廣的,他家里把他弄回城的時候他告訴我,現在上面政/策變化很大,很可能一兩年內會有新的考試制度出來。」盧秀貞心里拜拜佛,扯了個高/干/做虎皮。
「誰知道呢!你也說變化很大啊!哎!要是又像73年那次一樣呢!」盧秀玉早就對上學這事徹底失去了期待和盼望,妹妹說的她也就是听听罷了。
「切!看到腦子里又不吃虧嘍!」想想現在確實沒什麼說服力,時間還充裕,等跡象明顯點再來勸姐姐未嘗不可。
盧秀玉明天還要上班,但和妹妹久別重逢自然也就顧不上休息了,兩人一直聊到深夜才睡。
總/理去世二十二天後終于迎來了76年的春節,除夕之夜,萬馬齊喑,鞭炮和音樂聲都消失不見,大家靜悄悄地過了這個年……
作者有話要說︰害怕再晚,jj一抽就傳不上來了,至于收藏夾位置師太表示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啊!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