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書記老革命出身,對龍其浩這個紈褲做派很看不慣,恨不得轉身就走。(鳳舞文學網)奈何兒子不爭氣非要來巴結,馬書記只得耐著性子坐下,好在小唐還是很尊敬他的,把他的位子安排在上席,讓他這張老臉多少好看了點。
唐民益看人都齊了,就對他們再次介紹,說起龍其浩還是只提到這位在省里工作,這次下來是私事;介紹樂彥琳時也只簡單的說,這是宏宏的母親。
鎮上的三個人都早看出來了,宏宏長得多像這個女人啊。馬書記樂呵呵地拍了下唐民益的肩膀,「小唐啊,你媳婦真洋氣!」
話剛說完就感覺不對了,馬書記的笑容僵在臉上,「誒,小唐,你那檔案上不是填的‘喪偶’嗎?」
馬書記嘴沒遮攔,馬鎮長和許主任都尷尬極了。馬鎮長用力撞了下老爹,以為這個漂亮女人是唐鎮長的「婚外情況」,許主任則是憂心忡忡地看著唐民益,覺得這位年輕鎮長太膽大。
樂彥琳也覺得尷尬,想解釋卻被唐民益搶了先,「這位樂女士是宏宏的媽媽,但不是我的妻子。她是我的大嫂,宏宏是我哥的兒子,過繼給了我。」
這麼一說大家都了然了,許主任終于松了口氣,眼神怪異地看向一臉天真的唐青宏——這女圭女圭,話都不說清楚,害得他一直擔心到現在,生怕唐鎮長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作風問題。
事情解釋清楚,菜也開始上了,許主任搞到幾只個頭不小的野生甲魚,讓酒樓做了一大鍋,另外配些本地的特色菜,口味還算不錯。菜是隨意即可,煙酒才顯檔次,龍其浩的司機和秘書動作熟練的為大家倒酒遞煙。
幾個孩子被安排在一塊,唐青宏左右坐著錢小天和木愚,袁俊被擠得隔了一個座次,小臉皺得跟什麼似的,精神也挺蔫。他沒好氣地看看表情很木、毫無所覺的木愚,就是做不到像木愚那麼自在。這群城里來的大人孩子都太氣派,讓他縮手縮腳十分拘謹,連話都不敢大聲說一句,心里頭卻是各種艷羨和不服氣,想著長大後也要過上這種生活,才能大大方方地坐在宏宏身邊。
龍其浩親自把那沒拆的兩整條特供煙遞給唐民益,以示關系親厚,卻被唐青宏的小手搶著接過去收下,湊在爸爸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再對龍其浩強調,「龍伯伯,對不起,爸爸不抽煙的。」
唐民益本來就不抽,只不過這時候不好推辭,既然兒子說了,他也就順勢點點頭,「嗯,我不抽。」
龍其浩倒不計較,只笑著說了聲,「真沒勁!你家到底誰是領導啊?這小鬼都騎到你頭上了。」
樂彥琳跟龍其浩更熟,一看兒子反對抽煙,也蹙起眉頭要求,「其浩,你也不準抽!桌上好幾個孩子呢。」
龍其浩只得把自己放在煙盒上的手指挪開,對樂彥琳捏著嗓子說了聲「遵旨」,讓其他人也把煙放下,今天大家只喝酒。
這一聲令下,來事的司機跟秘書開始給大家倒酒、勸酒,許主任也不甘人後地滿桌跑,連馬鎮長都借著酒意慫恿他爹站起來敬酒。
馬書記被兒子纏得沒法,只好把面前的酒杯端上,跟兒子和許主任一起站著敬龍其浩。
被敬酒的龍其浩哪會把這幾人放在眼里,只顧著跟唐民益說話,完全不看向這邊。
唐民益站起身來為那三人解圍,也端起酒杯微笑著說︰「浩哥,咱們這還是第一次喝酒呢,來,我先干,您隨意!」
唐青宏眼睜睜看著爸爸一口喝光杯里的酒,小臉頓時皺了起來。
龍其浩當然要給唐民益面子,于是也站起身來,爽快地喝了一大口,其他幾人趕緊自下台階跟著干了。
馬鎮長眼看這龍先生不怎麼平易近人,忍著氣開始海吹老爹當年的豐功偉績,特意提起那桿被老主席提過字的槍,想用那塊免死金牌來壓壓龍其浩的氣焰。
這個故事不提還好,提起來反而讓龍其浩心底起火——他當初落難時被逼干了那件糊涂事,才落得如今的下場,多年來耿耿于懷,老主席相關的一切人、事,對他而言都不待見。這幾個不開眼的,還刻意在他面前提那些老黃歷,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唐青宏正乖乖地坐在席上吃菜,听到馬鎮長的話差點被噎住了。過去那些事唐青宏也略知一二,馬鎮長這是要找死啊。
唐民益一看龍其浩的臉色,就知道他想發難,當即開口把話題扯開。龍其浩知道他的意思,硬是忍下了這口氣,跟他聊過幾句還是偏過頭看向馬書記,「那照這麼說,馬書記還真是位老革命,那桿槍值得瞻仰啊。」
龍其浩語氣冷嘲,連馬書記和許主任都覺得有點不對,可馬鎮長完全沒察覺出來,還積極地站起身,想要回家把槍取來。
馬書記一把按住自己的蠢兒子,憑著舊時沖鋒陷陣的直覺,感到這事大大的不妥。
龍其浩眯起眼楮盯了馬鎮長一眼,又覺得自己跟這麼個東西計較未免可笑,也就不再浪費心思,專心跟唐民益聊起來。
不過,他還是存心唬一唬在座的幾只魑魅魍魎,帶著酒意拍拍唐民益的肩膀,「民益啊,听說你們那個縣委書記,叫李……李什麼的,跟咱可不是一條心啊,要不要哥哥幫個小忙,把他給擼了?」
馬鎮長就算再蠢,也知道害怕,嚇得手一抖,剛夾的一筷子菜就掉在褲子上。他哪里顧得上去擦,只偷偷地瞄向唐民益,心里頭七上八下,把唐民益到任之後跟自己的所有接觸都過了一遍,生怕哪里把對方得罪狠了。
一直只顧吃菜和纏著唐青宏的錢小天,听到這個也來神了,對唐青宏一陣狗腿,「宏宏!我也可以幫忙!你討厭哪個官,我讓我爺爺把他擼了!」
大人們都吃驚地看向這邊,唐青宏橫一眼錢小天,「少瞎說!」
錢小天還特別委屈地大叫,「我沒瞎說!我沒瞎說!我爺爺是……」
唐青宏趕緊出手把錢小天的嘴給捂住,「你這個笨東西!叫你別說,你倒嚷上了。」
爸爸來這個小地方是為了下基層歷練,如果一點小麻煩都要動用上面的關系,豈不是顯得十分無能?連他這個半外行都知道的事,龍其浩又怎麼會不知道?其實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吧?
唐民益先給兒子夾了一塊甲魚肝,似乎在嘉獎他剛才的表現,再對龍其浩笑著說︰「跟咱們是不是一條心不重要,只要跟老百姓一條心,為百姓辦實事就是好領導。再說,我來這的時間還短,听說李書記還是很受老百姓擁戴的,馬書記和班子里的同志也很支持他的工作。哥,你就別給我添亂了。」
龍其浩會心一笑,「真不要哥幫忙?我可听說了哦,那位李書記在省里有後台。你們這啊,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你也千萬別大意,要是折在了這種破地方,咱都丟不起這個人。」
一席話听得馬家父子如坐針氈,尤其唐民益提到「馬書記」三個字的時候。
接下來唐民益就把話題岔開,跟龍其浩和樂彥琳聊了些家產閑話,比如勸龍其浩多回京里看望龍老,老人家年紀大了,孫子又不在身邊,很需要他這個唯一的兒子回去陪伴。
直到飯局結束,唐民益跟他們笑著一起走出去,這兩父子還是兩腿發軟。道別時他們小心觀察唐民益的表情,沒在這位背景神秘的鎮長臉上看出任何異色,但越是這樣,他們心里就犯嘀咕,把老許拉到馬家去「了解情況」了。
唐民益一行吃完午飯回宿舍,木愚和袁俊還是不走,緊緊地跟了唐青宏一路。別說錢小天對他們嫉火沖天,連龍其浩都開起唐青宏的玩笑來,「喲,大佷子都開始培養跟班了,有前途呀。」
樂彥琳听得柳眉一皺,「其浩,別亂說。你啊,總是嘴上沒個把門的,剛才吃飯也什麼都當著外人說。」
龍其浩對她那是最給面子的,當面被斥也只笑了笑,「我反正就是混日子嘛,有什麼不能說的。民益多累啊,被安排到這麼個破地方,還對那些渣滓客客氣氣的,我還真干不來這種活。」
樂彥琳也不好再說了,龍其浩看似玩世不恭的話里隱藏了太多牢騷失意。
唐民益看這兩人都有點難受的樣子,出言安慰龍其浩,「浩哥,龍伯伯也是心疼你、保護你。他老人家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了,哪里舍得你受罪吃苦。你看看我,這地方還得干上好一陣呢,說話做事都要前思後想的。」
龍其浩順著他的話一想,這次是真心實意的笑了,「我確實干不來!把我放到這種地方,不出三天就得跑回去。條件太差且不說,我哪有心情成天跟那些小鬼小妖磨時間,煩都得煩死了,嘖嘖,你這日子也不好過呀。」
唐民益摘下眼鏡揉揉鼻梁,對龍其浩露出個苦笑,「沒辦法嘛,我家就指望我一個,欣雁是女兒,宏宏身體又不好,走不了這條路嘛。你就不同了,還有佷子呢。」
龍其浩徹底釋然了,提到那個聰明的佷子就笑得開心,「那是!我們家就指望他了,他這次回來真的長大了,又乖又懂事。」
唐青宏豎著一雙小耳朵,听到爸爸成功的把話題岔開,心底也十分佩服。這個龍其浩可不好安撫,那性格做派在紈褲中都是極品,也只有爸爸這樣的人可以與之平和相處吧。
樂彥琳看兩人聊得融洽,就把他們留在房里繼續深談,帶著幾個孩子出去拆玩具。唐青宏還想多听一會兒呢,戀戀不舍地回頭望,龍其浩又出聲笑他,「喲,民益,你兒子真是個甩不掉的小尾巴。」
他敢怒不敢言,撅著嘴跟上媽媽,無比失落地把爸爸留給那個討厭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