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蓄罐里的錢蓄滿了,我求巷口小店的阿姨給我換了幾張整錢。(鳳舞文學網)
頭發有點亂,而且干枯,怎麼梳理都讓人覺得不舒服,但是我卻沒什麼好方法可以打理它,只能粗粗一扎便算了。
畢業三年了,從那個鬼地方逃出來也已經差不多一年了。雖然因為沒有大學文憑,所以不容易找工作,但是幸好我從來也不嬌慣不講究,找了個算時薪的服務員工作,就那樣攢著攢著也夠我過活了。
一邊工作一邊學習,終于考完了自考,拿到本科文憑的時候,那感覺是說不出的清爽,感覺就像經歷了長久的風雨和陰霾之後,突然而來的陽光燦爛。
轉身往回走去,卻不料身後駛來一輛簇新轎車,那架勢猖狂到極點,惹來數人怒罵,卻連緩速也沒有緩上一些,只是向前直沖而去。
我看了那車離去的方向,突然有些忐忑。這些年經歷過這些事情,我對周遭發生的事情算是越發小心謹慎,幾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都說以防萬一,所以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轉身就走。
轉過一個彎,就拆下頭發用手隨意抓上兩把,讓其披散在肩上。身邊沒有帶梳子,我也沒有計較這種細節。
過半晌手機響了起來,我接了,听那邊房東說道︰「小易,有奇怪的人來找你。開轎車,好像很有錢的樣子。你現在在哪里?」
我說道︰「我在街上呢。什麼人會找我啊?是不是找錯人了?我在本市沒有很有錢的熟人啊。」
房東阿姨說道︰「看他們的樣子不是本市人。其中有個男的說他姓蘇,是你的遠房表哥。」
「姓蘇?」我愣了一愣,然後問道︰「他是一個人出現,還是還有其他很多人?」
房東阿姨說道︰「還有幾個人,打扮差不多。」她打趣道︰「看你的樣子不像什麼千金小姐啊,敢情這麼大背景?」
這可不是什麼好背景,我草草應付了幾句,告訴她我馬上回去,然後轉身就乘上剛好經過的公交車,往車站的方向去了。
我沒想到我會這麼倒霉。本來還以為可以就這樣過一輩子的,沒想到災禍竟然就這樣馬上找上門來。可惜我剛考到的本科文憑,好不容易攢下的積蓄……明天,大概一切都要從頭開始了。
我告訴自己我還不算是這個世界上最悲慘的人……這世界上很多人吃不飽穿不暖也許還沒能長大就死了,所以我只是被惡狗多咬了幾口,並不需要為此尋死覓活。
這樣想著,抱緊了小背包,我讓自己努力平靜地等候公車到站。
我其實無法理解那些有錢人的心情。怎麼會有人這樣樂衷于把人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已經淒慘到這個地步了,茫茫然甚至不知道前路在何方。這幾年間我經歷的事情,讓我比以往十幾年都更加體悟到了這世界的黑暗。我也曾默默流淚,問老天爺為什麼是我……但是這樣的問題無疑是沒有用處的。
陰魂不散,真真是陰魂不散!就我目前這處境,他們難道還不滿意嗎?
然而不管怎麼樣,車算是到站了。我看著長途車站門口上方滾動的顯示屏,找了比較合適的地點,便買了一張車票,等十分鐘後便可以上車離開這里。
卻不料在剛要上車的時候,跑來兩個車站人員擋在了我的面前。我抱著包裹,警惕地看著他們,問道︰「你們想干什麼!?」
「小姐,你的票有點問題,我們賣重票了,給你換下班行不行?」
我馬上意識到這里面的問題,立刻大聲尖叫道︰「你們別過來!」然後馬上轉身跑開來,大聲叫道︰「救命啊,他們和拐賣團伙有勾結——」
那兩個列車員愣了一愣,其中一個立刻惱怒起來,叫道︰「你胡說什麼!?」
但是這個情況已經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我立刻叫道︰「從來沒有听過賣重票這種笑話。不然的話你等上了車看看有沒有人和我同一個位置!?我跟你們說,你們想要抓住我是不可能的,我寧願一頭撞死在這里,讓人看看現在這社會當官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那列車員叫道︰「寧小姐,確實是你哥哥讓我們把你攔下的。你鬧脾氣也有個限度,這種話可不能亂說!」
我握緊了拳頭,雖然不知道寧至初玩的是什麼花樣,可是這一點也不重要。我躲躲藏藏那麼久,早已經連死的心理準備都有了。我咬了咬下唇,不用裝也可以淚流滿面,我大聲地對列車員說道︰「我根本不是什麼寧小姐,我的名字叫易深,從來不姓寧。」我轉頭對周圍的人群說道︰「各位大哥大姐們,我今天如果死在了這里,請你們告訴你們的親人朋友,我的這件事。我叫易深,本來是一個普通的高中女生,因為得罪了學校里的一個有錢人家的少爺,他就把我抓了起來,我每天被他的手下毆打,被用釘子插,好不容易才逃出來,你們看看,有錢人家的小姐會有這些傷口嗎?」我拉起衣袖,給他們看我手臂上的傷痕。雖然傷口一直不深,不至于血淋淋的,但是當時留下的傷痕還是有不少了。
我一邊哭一邊說︰「我這一年到處逃竄,不敢回家。因為高中就被抓,也沒有文憑,只能到處打工。即使警局也不敢去,因為對方勢力太大,官商勾結。我今天就是撞死在這里,也不會被他們抓回去的!」
眾人都是一副驚愕的神情。就連列車員也愣了一愣,然後不由自主放開了抓住我的手。他說︰「不可能吧?」
有個中年女人走過來,說道︰「大姑娘,這是真的嗎?」
我把手臂露出來,給他們看︰「大哥大姐,大叔大嬸們,你們看看我身上的這些傷?您模模看?」
手臂上的傷觸目驚心。雖然說不上猙獰,也已經愈合很久,但是畢竟數目眾多。眾人看了,紛紛叫道︰「沒想到現在還有這樣的事啊。」「這麼嬌滴滴的大姑娘,什麼樣的人這麼下得了手啊?」,類似此種的話,紛紛攘攘。
卻不料後面已經有人走來,問道︰「找到她了嗎?」
人群頓時讓開了一小道,那邊緩緩走來的一個人——或者算他們一群人。
多年不見,卻已經痛恨入骨。
不,正是多年不見,所以越發痛恨入骨。
他叫道︰「深深。」
那語氣,是這輩子從來沒有听到過的親熱。
人群熙熙攘攘,立刻有人上來擋住了我,說道︰「大姑娘,別怕。大庭廣眾之下,這些人面獸心的東西不能對你怎麼樣的。」
寧至初叫道︰「易深?易深?」然後他怒氣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可惜沒有人回答他。
連列車員都露出了不屑的神情,說道︰「寧先生,這位姑娘真是你妹妹?」
寧至初似乎也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語氣冷靜地說道︰「她當然是我妹妹,dna都能驗出來,再真實不過了。」
列車員說道︰「可這位姑娘說,她和你有仇怨,所以你綁架虐待她。她身上都是經年累月的傷痕,我想這可是很難作假的。」
空氣中靜默了半晌。
寧至初半晌才說道︰「我想我們之間有一點小誤會。」
「哦,什麼樣的誤會?」
「其實,我妹妹和我們從小分散,之前還發生了一些爭執。關于這點,我想和她私下談一下。」
他看著人群,似乎也意識到取信他們非常重要,于是讓身後的秘書拿出一份文件,說道︰「這是她的資料,以及我們後來做出來的dna鑒定證明。我已經找了她一年了。」
列車員結果文件看了一下,翻了許久,才說道︰「她身上的傷,不是你造成的。」
寧至初斬釘截鐵地說道︰「不是!」
我尖叫道︰「他說謊——」
但是大多數人卻多只是沉默地看著我,讓開了路。寧至初嘆了一口氣,高聲道︰「易深,以前是我對不起你。我們好好談談好嗎?」
我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那麼輕而易舉地穿過了人群。我立刻轉身往後逃跑,幸好周圍的人也只是最多不干涉,並沒有攔我。
可是我又能往哪里逃呢?
眼前就是大巴,但是即使我爬上去了也無法逃出這追捕。
我一頭往車上撞了過去,衣袖卻一緊,只撞了個額頭略痛。後面傳來一片驚叫,然後又有人叫道︰「等等!」
卻被寧至初一聲怒吼蓋了過去︰「你干什麼!?」
我沒能一頭撞死,已經被人抓了個動彈不得。我睜眼,絕望地看著眼前,然後瞪住了寧至初︰「寧至初,我這輩子沒錢沒勢,奈何不了你!但是生生世世,總有一天我要你把我經歷的一切都經歷一次——」
然後我咬住嘴唇,閉上了眼楮。
卻不料身前一陣響動,然後猛然有人抱住了我。那人叫道︰「易深!易深!」
熱淚滴在我臉上。我睜開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