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準是在地獄 第25章 夜鶯與玫瑰(七)

作者 ︰ YY的劣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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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語秋從包廂里走出來,他的表情有些疲憊,摘下口罩後,看向寧蕭。「不得不說,你實在是……」

實在是什麼?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寧蕭已經戴上口罩手套,推門進了包廂。

包廂內一片黑暗,所有的燈都關上,唯一的光源——大門,也被關得緊緊的,門玻璃用衣服罩了起來,透不進一點光亮。然而,就在這樣一片黑暗世界里,竟然有什麼在隱隱發著熒光。

牆壁,地板,沙發,甚至是頭頂的天花板和吊燈上,這些閃爍著瑩瑩藍綠光芒的點遍布了大半個包廂。密密麻麻,閃爍著微微熒光的小點,就像是黑暗中一雙雙野獸孤魂的眼楮,緊緊凝視著來人,發出無聲的控訴。

寧蕭被包圍在這片細密的藍綠色「眼楮」中,和它們密切對視。他仔細掃過每一個熒光點,不願意錯過任何一個細節。這些亡魂留下的「眼楮」,正在向他傾訴著那天的遭遇,將現場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舉動,都重現在他面前。

——重建現場。

季語秋將對血紅素有特殊反應的物質魯米諾,仔仔細細涂滿了整間包廂。這個能讓被擦洗去的血跡再現的玩意,就是造成此刻滿屋的綠色「小眼楮」的罪魁禍首。

那每一個閃爍著幽藍熒光的點,都是從蘇儷身軀中濺出的鮮血!它們有多麼密集、遍布多麼廣泛,就證明了當時的那場凶殺有多殘忍。

「就在這里。」寧蕭站在白線的位置,對著牆壁道︰「她被割開頸動脈,血濺出了兩米遠,濺到天花板和牆壁上,而凶手……」寧蕭示意徐尚羽過來,站在自己面前。

「凶手當時就在她身前,所以血濺出去的時候,一些被凶手的身體給擋住了。所以,牆壁上的這塊血跡有一部分的空白。」寧蕭走到站位正對著的牆壁前,撫模著那一大塊藍綠色的熒光點,而他關注的重點,是在這片密集的血跡中突兀得空出來的那一塊。

那一塊空白,就是被凶手的身形遮擋住而形成的。血跡沒能噴濺到牆壁上,而是濺在凶手身上。而這一個細節,此時也成為了找出凶手的絕佳證據。

「身高約一米八,體型健壯。」寧蕭估模著那片空白處的形狀,道︰「是個左撇子。」

徐尚羽問︰「麻煩解釋一下,身高和體型,你能夠透過濺出來的痕跡判斷,我明白。但是左撇子……」

他本來以為自己這麼問,寧蕭會很不耐煩地翻一個白眼,誰知,這一次寧蕭竟然很耐心地解釋起來。

「看這邊,仔細看血點的末尾,都是微微向j□j斜。」寧蕭示意徐尚羽仔細觀察。「動脈被割破時,會在一瞬間產生足夠的壓力,將血飛濺出去。而血滴的走向和軌跡,可以證明當時被害人所在的位置。可以據此確定的是,蘇儷當時是右手側對著這面牆壁站立,而凶手是面對她站立的,你過來。」

寧蕭拉過徐尚羽的右手,將它放在自己的頸動脈處。「試想一下,如果這時你割破我的動脈,會怎樣?」

徐尚羽按著寧蕭頸部的皮膚,試著用力,想象鮮血濺出的場面。

「我明白了。」他閉起眼又再次睜開眼,道︰「如果與蘇麗相向而站的凶手是用右手割破她的喉管,那麼濺出來的血就不會被他的右手臂擋住。而牆壁上……」徐尚羽看向與自己現在掐住寧蕭脖子,幾乎相對應的濺血位置。「那里有一塊空白,明顯是胳膊的形狀,所以凶手是用的左手。用左手還有這樣的力量割開動脈,必然是左撇子。」

「所以我們的範圍可以確定在,身高一米八、身體健康,善用左手的男性身上。」寧蕭總結道。「這些線索,足夠你們側寫出一份初步的犯罪嫌疑人名單嗎?」

「足夠了。」徐尚羽掀起嘴角微笑。「再加上匕首上的指紋,也許我們的嫌疑人可以進一步縮小。」

「那麼,還有一個問題,蘇儷的尸體去哪了。」寧蕭環視著滿屋的熒光點,那些小小的「眼楮」還在與他對視。「究竟是誰把她藏了起來,為了什麼?」

徐尚羽看著寧蕭近乎蒼白的臉龐,也陷入沉默。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我提醒二位,這里面可不是適合幽會地方,再待下去對你倆的身體都不好。」季語秋調侃道︰「要約會也換個地方好吧。」

寧蕭和徐尚羽對視一眼,幾分鐘後,兩人拍照取下足夠的證據,才從包廂里走了出來。

「情況怎麼樣?」季語秋問。

徐尚羽與他大致說了一遍,季語秋看向寧蕭的目光則更多了幾分詫異。「沒想到你連這些都這麼了解,不如考慮一下做法醫?」

「不敢。」寧蕭說︰「只是因為工作需要,略知皮毛而已。」

「這都叫略知皮毛……」季語秋失笑。

「科長!科長,不好了!」

幾人正在閑話,有人從樓下急匆匆地跑了上來。寧蕭看過去,只見是一個生面孔,而他喊的科長,是季語秋?

「這是我手邊的實習生。」季語秋對他解釋了一下,回頭便痛罵那可憐的實習法醫。「豬頭!我跟你說了多少遍,在外面不要喊我科長。」

「是的,科長……不,是的,老大!」被稱作豬頭的實習生瑟縮了一下。

「膽子還是跟老鼠一樣。」季語秋不耐地哼了一聲。「出什麼事了,這麼大驚小怪?」

「那個,陳瓊回來了,他要上樓。趙哥和陸哥正在下面攔著他,眼看快要攔不住了,所以讓我上來趕緊通知你們。」

「陳瓊回來了?」寧蕭問。

想想也是,送個劉警督送了半個小時,兩個人磨蹭一番客套一番,也差不多了。

「有麻煩嗎?」季語秋皺眉,回頭看向兩人。

「不。」徐尚羽笑道︰「他來的正好。」

正說話間,就看到那邊陳瓊正陰著臉走過來,而在他身後,跟著趙雲和陸飛兩人。趙陸二人拼命沖自己隊長使臉色,然而徐尚羽卻當做沒看到似的,好整以暇地等陳瓊走到自己面前。

「你們還在這里干什麼?」陳瓊臉色難看,看著堵在包廂門口的幾個人。

「為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不,或許對你來說,是個壞消息。」徐尚羽看著陳瓊,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很遺憾地通知你,陳經理,你的會館恐怕要停業休整一段時間。」

陳瓊的瞳孔猛地一縮,驚疑地看向他。

徐尚羽繼續微笑,砸出最重要的一句話。

「在我們找出殺害蘇儷的凶手之前,請禁止這里的所有人外出。因為他們每個人,都可能是凶手。」

陳瓊的臉色隨著他的話越來越蒼白,最後,如同一張雪白的白紙,變得面無人色。

……

「哈哈哈!我現在想到陳瓊的臉色就痛快。」陸飛坐著,猛拍自己的大腿。「好像耗子見到貓,見鬼了!哈哈!」

「小聲一點。」趙雲提醒他。「我們可還是在人家地盤。」

在告知陳瓊,警方決定對蘇麗死亡一案立案偵查後,陳瓊那仿佛天跨了一樣的表情,在場的人都還歷歷在目。現在,他們幾個佔據了會館的一間貴賓室,等待後續的人手趕過來。

「發現了蘇麗死亡的第一命案現場,再加上那麼多鐵證。」徐尚羽道︰「這回劉立乾想要掩飾也是掩不住了。」他愉快地揚起嘴角。「我更期待的他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陸飛和趙雲看見隊長那笑容,齊齊打了個冷顫,兩人躲在角落竊竊私語。

「我就說他是個睚眥必報的家伙。」

「是啊,當時季法醫跟我說,隊長竟然向劉大頭鞠躬道歉,我就知道這里面一定有鬼。」

「肯定還有後續報復。」

「……這麼想想,劉大頭好像有點可憐啊。」

「是嗎?」徐尚羽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他們身後,輕拍兩人後背。「既然他那麼可憐,那你們要不要去陪他一下?」

「隊長饒命!」

「我對您一片忠心,青天可鑒!」

徐尚羽笑拍陸飛臉蛋。「很好,繼續保持。」

他走回寧蕭身邊,發現這個大功臣好像自進屋以來就保持沉默,只是在一旁玩圍棋。

「你發現了血跡,讓案件可以繼續進展下去,為什麼還是不開心?」

寧蕭抬頭看了他一眼。

「不是我。」

「什麼?」

「血跡不是我發現的,是楊芸。」寧蕭道︰「我當時腦海中一片混亂,只想找個地方理清思路。然而當躺在楊芸倒下的地方的時候,就發現吊燈上的黑影。」

那黑點的位置非常特殊,也不似一般的污垢。要想在狹小的吊燈間隙間留下這麼一點痕跡,非常不易。當時寧蕭的腦子里首先想到的,是血跡。

只有血在飛濺出來的時候,可以無孔不入,鑽入任何物體的狹小細縫,這是人力所難為的。

「現場所有可見的血跡都被清洗了,我不知道,楊芸究竟是在那間包廂待了多久。她是不是撫模過每一個角落、觀察過每一個細節,才發現了唯一被遺漏的那滴血。」寧蕭手撐著下顎。「然後,為了讓警方繼續偵查這間房間,她選擇……」

「在那里自殺,讓警方介入偵查。」徐尚羽道︰「用自己的死來揭開一場被掩蓋的凶殺,她的勇氣令人敬佩。」

「是啊。」寧蕭道︰「如果這份勇氣不是被人利用的話。」

徐尚羽眉頭一皺,隨即想到了什麼人。

「你是指……赫野?」

寧蕭點點頭。

「這不是一場單純的凶手和警方的角力,徐尚羽。這場局里面,還有一個第三方。」寧蕭的聲音有些低沉。「他操控迷局,玩弄生死,就是為了讓我加入調查,去破他布置下的迷。而我們——」

他抬起手,棋盤上,黑子已將白子團團圍住。

「都是他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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