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八年一月冬日,年昀秋終于把總是躲在屋子里一直寫字,作畫的佟蔚藍給成功拽出,她挑著好看的眉毛,睨視著眼前面無表情的女子,郁悶道︰「你說你一個大姑娘,總是在屋子里憋著,有什麼意思?如今正是入冬好時節,正好我有幾個姐妹說要出來小坐,你便陪我去吧。(鳳舞文學網)冰@火!中文」
佟蔚藍用手掩了掩嘴,很不認同道︰「我瞧著你整天與那些大家閨秀小聚,也挺合心的,為何這次偏要叫上我?」
年昀秋嘟了嘟嘴,「這次她們不知從哪弄了幅名家之作,要現場臨摹。你也知道我那畫工,若是上得了台面還可,但是……」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佟蔚藍自是明白她的意思,自從昱澤正式成為年羹堯幕僚,便不再教導年昀秋任何畫作與寫字上的技巧。本來年老大人還為年昀秋又連續請了幾個師傅,但是卻都被她用各種方法打發跑了,讓人很是頭疼。年老大人既疼愛此女,又不明就理,只是賭氣扔下一句,「女子無才便是德。」後撒手不管,任她「自生自滅」。
而年昀秋還真就只認昱澤一人,他不教,她便真不學了。撂到現在,等于是七竅通了六竅,實際上是一竅不通!拿筆簡單作畫還行,再深入一些,實在是趕鴨子上架。
佟蔚藍挨不過她的死纏爛打,只得陪著一起去了姐妹會的聚集地,京城里小有名氣的書卷樓,吟風樓。
吟風樓的老板是位女子,出身書香世家,原本吟風樓是個書齋,她與夫婿兩人共同經營,雖掙得不多,卻足夠二人的生計,但是天有不測風雲,先夫早逝,留下她一人在此。听高人的建議後,把吟風樓的生意擴張,專門留出一些地方,讓官宦家的小姐們可以在此「賣弄文采」。在這里既可以有文學上的交流,又能保持極高的私密度,所以很得眾女的心思,一到特定時候,就來此相聚。
佟蔚藍與年昀秋一到門口,便出來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上前迎接,女子嬌聲道︰「年小姐來了。」
年昀秋眯眼瞧著那女子道︰「靈姑娘,我今兒穿的可是女裝,你可別用那狐媚子勁兒迷惑我。」她的話讓佟蔚藍的眼皮子猛跳一下,不自然地白了她一眼,心想,這丫頭到哪都是穿著男裝的勁兒。
年昀秋自是知道佟蔚藍的想法的,一只嬌手輕輕地挽上她的胳膊,笑眯眯地拉起她向樓上的包間走去。
兩人剛走到門口,就听見里面傳出銀鈴般的笑聲。
「定是她們又出了什麼樂子的事兒,趕緊進去听听,錯過了可就沒意思了。」年昀秋猛地推開兩扇木門,徑直地走了進去,她這樣的動靜非但沒有嚇到里面的大家閨秀們,反而傳出了陣陣的笑罵聲。
「年妹妹,你也就只能在我們面前稍顯出些女中豪杰之色,若是在年府被你那二哥瞧見,定要嚇破了膽子。」略尖的聲音未落,一個人便迎面而來。
待看清走來之人,身著貴族常見的對襟小襖,頭上梳著垂鬟分肖髻,兩邊的三股鞭子緩緩垂了下來,鵝蛋臉,眉眼俏麗,但是眼神中卻透出溫和之色,仿佛大姐姐一般,讓人有信賴感。
「瞧姐姐說的,我這脾氣也就敢在你面前耍耍,誰不知道你自是讓著我的。」年昀秋上前一步很是熱絡地牽起了那女子的手,又回身招呼著佟蔚藍過來,待其走近,便開口介紹道︰「姐姐,這便是我跟你說的藍妹妹。」佟蔚藍感到對方的眼神明顯一閃,眼楮笑得更彎了,心道此人定是好相與的。
「藍妹妹,這位姐姐是刑部侍郎張廷玉的幼妹,張濘。」年昀秋又介紹道。
刑部侍郎張廷玉?佟蔚藍眼楮一跳,康熙年間的張廷玉可不就是後來及得雍正皇帝賞識,晉身宰相的那位三朝元老麼!這位是他的幼妹,從穿著來看,的確是簡單大方,並沒有其他貴族小姐的傲氣之色,這果真是家族之風,影響甚大。
腦中的想法一閃而過,佟蔚藍便慢慢屈膝,準備拜一小禮。動作還沒開始,手臂上就被人用力一托,原來張濘早瞧出她的意思,及時攔了下來,笑眯眯道︰「藍姑娘的事我們可听了不少,既然是昀秋妹妹的妹妹,那也便是我張濘的妹妹!」
她這話一出,佟蔚藍便感激地笑了笑,側目與年昀秋一對目,見對方眼中滿是自豪之色,眼楮一眨,好像告訴她︰看,我說了吧,我認識的人絕對會站在你這邊的。
緊跟著,張濘反客為主,又為佟蔚藍介紹了另外三個少女,都是侍郎以上級別家族的幼女,而且都是各家的嫡女。可這些嫡女性格豪爽,個個出口成章,一個個都很是自來熟,沒用多久就與佟蔚藍聊得火熱。
就在大家因為鄂碩家的小女兒女扮男裝,在街上叫混混給調戲了,笑得樂不可支的時候,其中一個少女卻拋出一個話題,「當年鄂碩的女兒和十公主走的挺近呢,可是啊,雖說是皇女,不過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恐怕還不如咱們過的好呢。」
這話一說,讓這個原本充滿歡笑的屋子里迅速地由火爐墮入冰窖當中。
張濘原本笑得有些紅潤的臉上瞬間變得慘白,她瞪了那少女一眼,示意她不要亂說話,還未傳達到位,一潑水就潑到了對方的臉上,潑水的正是年昀秋。
屋里的空氣仿佛凝滯了一樣,那少女也嚇了一跳,抹了兩把臉上的水,怒道︰「年昀秋,你干什麼?」
「干什麼?」年昀秋怒火中燒,「我就想讓你清醒清醒!」
被水澆的少女扯了下嘴角,回嘴道︰「我說的是十公主,你來什麼氣?!」
年昀秋壓了壓氣,「皇家貴冑之事可容你如此評論?听你的意思就是咱們十公主嫁的不好,那這事兒就有的想了,往深了說就是咱們皇上看女婿的眼光不行,讓公主受苦了?」
「你、你胡說!!」
「穗蓉,昀秋,你們都少說兩句。」里面年齡最大的張濘連忙出來打圓場。
名叫穗蓉的少女本想再反駁兩句,卻見到張濘的臉色愈發難看,只好用絲帕抹了兩把臉,不再多語。
她又看了看正在氣頭上的年昀秋,拽起身邊的女子,兩人一道離開了屋內。本還剩下一個,見她們都走了,也不好再留,只好也匆匆離開。
年昀秋深吸口氣,又坐了下來,眼中卻顯盈盈淚光,不一會鼻子就紅了,抱著張濘哭了好一會,才抬起頭,看著一旁的佟蔚藍,喃喃道︰「讓你看笑話了。之前沒跟你說,我和十公主關系不錯,所以听她們這麼說,我就生氣。而且小十著實可憐,我如今也是想她了。」
佟蔚藍見她語無倫次,也不好多問,只能也不停的安撫。
張濘起身給年昀秋倒了杯水,讓她慢慢喝了兩口,嘆了口氣,才道︰「看藍姑娘的表情,怕是不知道我們昀秋與十公主可是深厚情誼的。」
她站起身,走到牆邊,掀起牆上的一幅畫,不知按了後面的什麼東西,牆壁一下就打開了,竟是一個封閉的屋子。年昀秋擤了擤自己的鼻子,拉起佟蔚藍跟著張濘朝另一個屋子走去,就見這屋內掛滿了字畫。
牆上的字畫讓懂行的人一瞧,不過就是小兒科的作品,簡單涂鴉,稚女敕的字跡。但是這樣的畫作卻透出陣陣暖意,讓人從畫中可以看到主人的用心。
「這里是我們幾個姐妹最早學書法與字畫的作品。」張濘微微一笑,雖然燈光很暗,但是依舊可以看出她臉上的紅暈。
「是啊,藍兒,你瞧,這里畫的最好的就是我的這幅孔雀圖,可是一筆一筆描繪出來的。」年昀秋指著上面的一副孔雀圖假模假樣道。
待目光尋了一圈,看到了角落上的一副蘭花圖,著實吸引了佟蔚藍的目光。溫婉靈秀,溫柔嫻靜幾字體現的淋灕盡致。
張濘順著佟蔚藍的表情看了過去,隨聲道︰「這便是十公主的畫作。」
原來,十公主與年昀秋因偶然的機會在宮里相識,一個恬靜如水,一個熱情如火。因性格截然相反,相互互補,便很快成了好朋友。兩人一起走過了兩個春秋,同時也因為都是書畫的愛好者,但是礙于身份,十公主每次畫完之後,只落款小名,並且托人帶給年昀秋,供大家賞玩,也算是姐妹會中的隱秘成員。
但是就在一個月前,十公主被康熙帝嫁給蒙古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台吉多爾濟,這讓年昀秋無法接受。但是皇命之前,誰有人身自由,自古以來,大多數的公主都是和親之命。思想斗爭之後,年昀秋也就認了,可是她心里卻始終過不了這道坎。所以拉來佟蔚藍作伴,除了偶爾跟這幾個姐妹相聚,幾乎足不出戶。
但是佟蔚藍卻知道,年昀秋心里難過的恐怕不只是十公主,她前兩天還在和自己念叨,以她的年紀和家世,很快就會被指婚了。即便心有昱澤,哪抵得過皇上一句話?而且每次一說昱澤的事,便被二哥年羹堯給擋了回來,根本無從下手。
「濘姐姐,听說科爾沁那邊的風沙很大,不知道小十水女敕女敕的皮膚是不是受得了。她出嫁那天,我沒敢去送她,我是不是太懦弱了?」
張濘咬了咬嘴唇,忍住眼里的打滾的眼淚,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人會說你的,十公主自然明白你的心思。而我們能做的就是祝她一直幸福。」
佟蔚藍緩緩走出了這間掛滿回憶的屋子,透過窗子,看著熙熙攘攘的大街,一張笑臉浮現在她眼前,心里微微發酸……
作者有話要說︰我很勤奮~日更哦,日更!請大家多多支持!!!對~下章就開始甜了,俺不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