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純的魂魄在她將紙條遞給湖紅的時候,便跟著湖紅一起走了。(鳳舞文學網)冰@火!中文
雲瑤不知道二姐夫最後會如何做,卻只知道自己能做的不過如此。
她能插手的到底不多,小純也只是想讓自己的少爺知道她不是被送出去,也不是被賣出去,而是不在人世了吧?
人死卻不能告別,好像化作一抹孤魂,沒有人牽念,不知所蹤。
這是何其悲哀,不怪她這樣執拗的留在二姐夫身邊。
生前所願皆成空,死後卻也漂泊。
飯後顧府還請了個戲班子,雲瑤跟二姐姐拉著手話敘一番,便口稱身體弱,支撐不住,回了自己的和煦園。
她忍不住想,幸虧自己還可以借著稱病逃回來,不然一直在那里干坐著還真是不快,尤其繼母孫氏始終冷冰冰的,不會像二伯母白氏和三伯母劉氏那樣拉著自己房里的孩子,在祖母面前逗趣兒。
祖母似乎也並不怎麼喜歡孩子,湊到跟前了,她就模模臉拍拍手,不往跟前湊,倒就不怎麼搭理人了。
反倒是顧雲慧,竟然還得了祖母幾分疼愛,似乎是有一段祖母生病,顧雲慧曾經在祖母床榻前伺候過半年多時間。
坐在和煦園的樹下石凳上乘涼,雲瑤想著那一屋子的女眷。
誰能給她母親和她下毒呢……想來母親的死不會是跟她平輩的人做的,定然是長輩。
母親還在的時候,孫氏尚未入府,至少母親的死跟她應該沒有什麼關系。
母親既然會跟著楊姨娘,那麼楊姨娘的嫌疑就大些。只是自上次一見,她再沒見到過母親的魂魄,不然倒可以直接問問母親是否知道些什麼。
而自己之所以被害,倘若是因為自己識破了什麼,那麼三年前自己接觸的人和事,倒可以作為一些線索去查探。
只是現如今這些線索雖然可能還在,她卻無從查起。
因為都是在京華,二姐姐並沒有在娘家住,晚間便含羞帶怯的跟著夫婿離開了顧府。
滿府的人都很疲倦,晚間父親也只過來坐了一小會兒便離開了。
雲瑤這一天經歷了不少事情,也早早躺下睡了。
可是睡不多久,雲瑤的眼珠便開始轉,這是在做夢……
……………………
夢里面,天是霧蒙蒙的,仿佛才下過雨。
雲瑤感到膝下冰涼,痛刺骨。低頭才發現,自己跪在潮濕的石板地面上。
膝邊綠色的青苔黏糊糊的鋪在地面上,她感到身體難受的厲害,一抹臉,滿面的淚水。她心里一陣陣憤怒和不甘翻滾著,四周有很多雙眼楮隱藏在小路間、樹蔭里……卻沒人上前將她拉起來。
抬起頭一位嬤嬤冷著臉站著,側著身朝著院子邊一條小路那邊望著,她緊抿著的嘴唇和瞪著的眼楮讓她顯得凶惡尖酸。
雲瑤四周看了一圈兒,才發現自己是跪在祖母正堂前的小院子處,她愕然的看著面前的嬤嬤,竟是祖母身邊的一等管事嬤嬤,夫家姓趙。
她被胸腔里莫名翻滾著的煩躁和憤怒折騰的難受,正要大喝一聲,耳邊突然傳來一陣申吟和哭泣,若隱若現從遠處傳來。
她不自覺的朝著趙嬤嬤望著的方向看去,下意識的便知道,那哭聲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
雲瑤霍地站起身,心里急,嘴里發苦。
起身後晃悠了下,回頭見另一個自己依然跪在原地,面容更加青稚,似是三四年前的自己,穿著一身粉色群衫,因為跪在雨後泥濘的石板上,裙子早已髒且濕透。
裙角那一片片蘇繡的紅荷已經斑駁。
她看向跪在那里年少的自己,面上滿滿都是倔強,眼里含著淚卻不讓流下,緊緊咬著下唇,雙眼含恨。
緊緊攥著的雙拳顯示著她痛苦的忍耐著,發抖的肩膀瘦弱卻依然有著驕傲。
她心里突然生起一股說不上來的滋味,讓她胸腔鼓噪,扭頭冷冷的看了眼趙嬤嬤盯著小路方向時滿面的寒霜。
她一扭腳跟,朝著那小路走去。
趙嬤嬤對這個闖入過往夢境的14歲的雲瑤視而不見。
雲瑤沿著小路跑到主屋偏院兒,趙嬤嬤等幾個祖母看重的丫鬟婆子就住在這邊。
當她走過去,一個被按在地上的淺翠色身影映入眼簾,她只覺得心頭一痛。
兩個粗使婆子正揮舞著兩臂寬的板子,用力的打在那淺翠色少女的臀部,她臀後的裙子早已被打爛,鮮紅的血透過翠裙,刺目驚心。
方才還在哭泣的小姑娘此刻只余一口氣輕聲申吟,已是出氣多進氣少。
心底一股悲愴糊了眼楮,她沖上前去想要推開那揮板子的婆子,自己的手卻穿過那婆子的手臂……
她一陣怔愣,才露出一個有些蒼涼的苦笑,是夢吧……
她寒著心,怔怔站在一邊,一直到趴在地上,被墊高臀部的小姑娘已經沒有了一點聲息,那板子還在用力的拍下。
小姑娘稚女敕瘦弱的身體隨著板子砸下,而微微彈起,她雙手垂在身側,面色蒼白,嘴唇發青。一個婆子停下板子去探了下翠衫少女的鼻息,抬起頭皺著眉,朝著另一個婆子搖了搖頭。
兩個停頓了下,便听到遠處小路盡頭趙嬤嬤的聲音冷冷傳來︰「怎麼沒了聲音?100板子可還沒完呢!」
100板子……
雲瑤身體晃了晃,瞧著眼前的小姑娘只怕還不足10歲,50個板子就足以要了她的命了。
那兩個婆子對視一眼,眼神中也露出了不忍,卻拗不過趙嬤嬤在正院兒小路口默默數著板子數,她們不敢違拗趙嬤嬤,只好繼續打板子。
小丫頭都沒氣了,板子卻還在一下一下的打。
四周監刑的婆子和幾個被叫來觀刑的丫鬟皆咬著嘴唇扭開了頭,這不過是後院兒慣常使用的殺雞儆猴的招數,邊上被叫來觀刑的,都是猴子。
雲瑤站在一邊緊緊的攥著拳頭,看著那趴在地上,早已沒氣的小丫鬟,那張青澀蒼白的面孔。小丫頭兩只手垂在身側,指甲早已扣進手心里,身後腰背臀部的肉都被打爛了。
眼楮發澀發疼,心里像有萬馬奔過,疼的厲害,像有火灼燒,燙的發疼。
扭轉時,她寒著面孔穿過小路,迎面看著趙嬤嬤那張臉上掛著嘲諷。
年輕的自己跪在正院兒中央,雙目發紅。
她穿過小院子,站在堂前的台階上,正堂屏風後的軟榻上,祖母靠著軟墊坐著,她閉著目,手指捏著茶杯一下一下的瞧著杯緣,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那張善于展現慈愛的面容,此刻緊緊板著,眉宇間竟然帶著幾分煞氣。
雲瑤感到自己的身體不斷的顫抖著,是心寒,是一種被背叛的痛苦。
突然,祖母的眼楮睜開,她皺著眉,眼里竟滿滿都是決然,她開口,聲音低軟冰涼︰「將六丫頭送去後堂的祠堂里罰跪,老大要是過來求情,就說我不舒服,不見。」
雲瑤不自覺露出一抹冷笑,扭轉頭,她便看見年輕的自己被趙嬤嬤架起來,半拖半拽的送去後祠堂。
她緊緊攥起拳頭,輕輕磨了磨後槽牙,身子一陣陣發冷,恍惚之間胸中煩悶,猛地呼出一口氣,眼前玲瓏盡散。
恍惚之後,她睜開眼,看見微黑的房間里自己窗前微微飄蕩的淺粉色紗帳,她伸手模了下臉,面上皆是汗。
原來果然是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