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求交往 第二十三章 親親

作者 ︰ 圓不破

()那大漢卻全不講理,接連把抬來的紡車全都摔了,指著陳木匠道︰「今天你不賠錢,休想我饒過你!」

陳木匠原本還想辯解紡車根本不存在絞斷雙腿的可能,可現在紡車全都砸了死無對證。(鳳舞文學網)

大漢帶人把陳家院子里能砸的東西全都砸了,陳木匠氣得渾身發抖還想與他理論,卻被周氏拉了一把。周氏明白家里只有他們兩個,根本打不過這些人,只能寄望于听到動靜的鄰居過來幫忙。可听到動靜的鄰居不少,不過探頭一瞧來的都是些彪形大漢,又全都跑了,總算還有好心的,大老遠地跑到成獵戶家把這事說了。

成獵戶馬上帶了兩個兒子趕過來,那時那大漢已砸完了東西帶人走了,臨走前惡聲說道︰「明天把五十兩銀子送到紡廠去,今後別讓我再知道你造這些要命的紡車!」

成獵戶怒不可遏,「這不是無賴麼!明天我去紡廠會會他!」

周氏坐在院子里哭,一邊哭一邊罵,「咱們這是代人受過,那些紡車是余歡那丫頭弄出來的,要賠也該讓她賠才是!」

陳家這邊哭得熱鬧,余歡可一點也不知道,回家後給楚淮洗了手臉又照顧他吃了飯,這才和余潭一起去研究帶回來的虎骨。

紅綃趁機挨到楚淮身邊來,嬌羞不已地說︰「我給王爺親手制了件袍子。」

楚淮驚恐地看看她︰「你干嘛給我做袍子?你是不是也想給我當小媳婦?我不要!」

紅綃一哆嗦,手里的袍子就落了地,「王、王爺……你、你、你……」該怎麼說?你又傻了?

楚淮的確又被困住了。

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被傻子壓制得死死的,除了一抹仿佛隨時會消散無蹤的微弱想法,他連說句話都辦不到。他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他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那段日子里,被困在一個最黑暗的角落,隨時保持著最高的警覺性,他不敢放松、不敢休息,只有這樣才能抵抗住傻子的白痴想法不會將他慢慢侵蝕殆盡。他沒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痴傻憨呆,任人欺壓凌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仇人龍袍加身,只能看著欺騙背叛他的女人用一種無比憐憫的目光望著他!有誰可以想象,當全世界都是你的敵人,甚至連自己都是必須壓制的敵人時那是一種怎樣的惶恐無助、怎樣的怨恨憤怒?但他一直堅持著!他以怨恨為骨、憤怒為肉,最終重塑了一個楚淮!他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強大,他一點點地引誘著那個傻子,一點點地奪回身體的操控權!可沒人知道他的痛苦,也沒人知道他下了怎樣的決心!甚至為了降低楚安的疑心他連自己的容貌都可以毀去!為的就是能讓他達成最終的目的!離開京城之後,他以為他已經開始了,他以為他已經走在了奪回一切的路上,可為什麼,他竟又再次回到了最開始的地方!他出離憤怒地嘶喊,指天恨地的詛咒,到最後倉皇無措地懇求,他不要再來一次!他要離開,讓他離開!可不管他怎麼呼喊,他還是在這里,沒有一點機會,看不到丁點光明,簡直絕望得讓人窒息!

後來他听到傻子一邊詛咒他去吃屎一邊樂呵呵地膩在余歡身邊,他看到傻子回到余家拉過福總管分享一些極蠢的秘密,漸漸地冷靜下來,他忽然有點傷感。

堅持了五年,竟落得這樣的結果。他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再堅持下去的決心和動力,這些玩意兒很古怪,來的時候堅定如山,消失的時候去如閃電,只要內心稍有動搖,築好的心房便如將傾之廈,最終都將化為泥土煙塵。

不知道袁振看到他突然轉變的丑態後,會是怎樣的震驚失望。

四周的空間仿佛更小了,那是傻子的思緒正在蠶食他,從未有過的快速和猛烈,似乎傻子終于下定決心要將他全部抹除,已經習慣了與之對抗的楚淮第一次沒有及時撐起自己的屏障,感覺著那些思緒一點點地滲透進自己的想法。他通過傻子的眼楮看見余歡仔細地給他縫制一件粗布衣裳、看見瘦猴悄悄塞給他幾顆糖果,看見余潭吊著眼楮打量他、對他說︰「今天看你小子怎麼這麼順眼呢?」

楚淮笑出聲來。當然他听不到他的笑聲,誰也听不到。

他還能再堅持五年、堅持到下一個他重奪掌控的契機嗎?他已經不敢去想,就算他能堅持,可別人呢?前後十年過去,不僅余潭、桂南王他們老了,就連他和袁振都老了,到時候他們還會找到曾經的壯志雄心,來構畫他夢想中的那幅藍圖嗎?

曾經鮮明壯闊的前景一點點地染上黑白的顏色,無從掙扎的楚淮越來越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他似乎就要消失了。

他不甘心,卻無能為力。

他听見傻子笨拙地跟余歡說著今天現學來的情話,「媳婦,我們生個女圭女圭吧?」

余歡馬上紅了臉,楚淮在暗中看著不禁覺得好笑,現在和她說話的是個傻子啊,白天在旁人面前做做樣子也就罷了,現在夜深人靜,只有他們兩個站在院子里看月亮,凍得鼻涕都出來了,還做什麼戲?

然後他看到余歡閉上眼楮,朝他微微地揚起頭。

傻子呆怔怔地看著她,問她︰「你干嘛?」

楚淮真想揍傻子一拳。他看見余歡扭著她垂下的一截腰帶,手指頭都絞得發白,最後她踮起腳,吻了他的面頰一下。

她吻的是傻子,楚淮也沒有一點感覺,不過他努力地感覺著做為自己存在過的最後紀念,便似乎真的感覺到了那溫熱而柔軟的觸感。

傻子痴痴的笑聲打斷了他的想象,他看到余歡垂著頭,露出的一角耳尖燒得發紅,他又听見她說︰「我喜歡你好久了,可是一直不敢與你說,我知道你心里有喜歡的人,卻又任由爹爹逼迫你來娶我而裝作對此一無所知,我實在是個很卑鄙的人。」

很卑鄙的人……楚淮念著這幾個字,感覺怪怪的,又有點澀澀的,說不清是什麼滋味。不過有一種感覺卻清晰起來,他想,也許他誤會余歡了,這個小姑娘是真心喜歡他的。想通這一點後他頗有些遺憾,因為在他還能做很多事情的時候他沒能察覺這份感情,現在他在她身邊了,卻又成了一個傻子。

余歡又說︰「我其實是很自私的,我希望你快點好起來,可又不希望你好,你要是好了,可能就不會留在我身邊了。不過,我會努力給你治病的,可是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治好了是好事,治不好,也有我一直陪著你。」

傻子撓撓頭,「那你喜歡我嗎?」

余歡笑彎了眼楮,踮腳在他頰邊又踫了一下。

楚淮突然有點羨慕傻子。

傻子又問︰「其實她喜歡的是你,對不對?」

楚淮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傻子是在對他說話,他也頭一回覺得傻子還是具備一些判斷力的。不過他沒有馬上回答,更沒有再度可以和傻子對話的驚喜,他認真地考慮著傻子的問題,然後說︰「不,她喜歡的是你,你以後要好好待她。」

傻子說︰「大惡人,你和以前不一樣了,你變好了。」

截然不同的評價讓楚淮驟然冷笑,哪里是好?不過是絕望時蒙蔽自己的軟弱而已!但他終是沒有再去駁斥傻子,他覺得自己越來越輕,思緒也開始有些混亂了,罷了,隨便吧,反正他都要消失了,就讓他也過過當好人的癮罷。

楚淮再度睜開眼楮時,看著懸在頭上的房梁怔忡了很久。

他沒想過他還能再醒過來,傻子最終放棄了對他的絞殺,不僅留他一隙殘喘,更主動沉寂下去,將身體歸還于他。

窗外的天地依舊黑暗,耳畔熟悉的呼嚕聲打得響亮。楚淮在硬板床上繼續躺了一會,翻身起來,沒有驚動身邊的余潭,又小心地跨過地鋪上的福總管,到余潭藏著筆墨的地方取了紙筆悄然出了屋子,到廚房去點了盞油燈,借著豆大的火光,提筆疾書!

他不知道這一次他能停留多久,也不知道下一次還會不會有這樣的好運氣,他必須要在他還可以掌控的時候盡可能地做一些事情,或許……還可以保護一些人。

楚淮的筆速很快,短短時間內便寫滿了十幾頁信紙,正當他又鋪開新一張紙的時候,廚房門扉輕響,一個試探又激動的聲音自後傳來,「王爺?」

楚淮回頭看著頭發上掛著白霜的袁振,伸手在寫好的信紙中翻出三頁交給他。

袁振遲疑地接過,快速地將內容瀏覽一遍,看過後面色發白,「王爺,這是……」這是給他的信,信中盡列他示好于楚安,如何伏低做小釋其疑心,暗中轉移家財,遠離朝野隱居于世。

楚淮道︰「若你舍不下你的兵,那終生留在西北,今後向楚安盡忠,做個平亂將軍。」

袁振大驚失色,疾步上前抓住楚淮提筆的手,「王爺這是何意!」還不待他將內心疑問說出,他又看到其他的信件,十余張全是寫給楚淮的外公、桂南王陳越的。袁振顧不得主從有別,抄起信紙快速地看下去。

寫給陳越的信分為兩封,一封與寫給他的大抵相同,勸陳越交好于楚安,保全族人。而另一封信卻是截然不同,信中從桂南反攻京城的兵力布署到京中內線設置無不標得清清楚楚,勤王的名號、可拉攏的皇子等詳盡至極!甚至還附上了給彭連宇、李成名兩位名將的引薦書信。袁振知道彭、李兩位將軍不喜朝堂拘束,純粹是因為心服于楚淮才肯再次出山,可自出淮出事後,他二人便再次遠離朝堂,桂南王幾次招攬都沒有成功,而楚安則走先帝仁政的老路子,對于彭李這種戰爭瘋子自然不會起復。

袁振拿著這兩封信雙手發顫,給陳越的第二封信無疑便是楚淮重返京城的計劃,可其中卻獨獨沒有他袁振的位置!

「王爺可是懷疑我?」

楚淮頓時失笑,「懷疑你還讓你看這些?」

袁振這才反應過來,單憑這第二封信,楚淮與桂南王便跑不了一個造反的罪名,傳出去便是連座九族的大罪!

「你也看到了,我的病並沒有痊愈。」再提起這件事,楚淮已沒有了最初的憤怒,「你與桂南王不同,他為的是陳家的利益,而你只是盡忠于我,如果我痊愈與桂南王一同起事,那麼你便作為我一支奇兵隱于暗處,可如果我將來無法痊愈,難道你要向一個傻子盡忠?為一個傻子去奪天下?原本我還想尋個機會再與你見一面,現在倒是方便,你將給桂南王的兩封信都帶在身上,明年春天以前,看我狀態如何你再酌情將哪封信件發出!」

听出門道的袁振一掃剛剛的震驚頹唐,驚訝地道︰「王爺已決定了?」明明上午踫面的時候楚淮還稍有遲疑的。

楚淮垂目看了看自己的手,輕輕點了一下頭。「是啊。」

只有失去過才會知道擁有的珍貴!他雖不知那傻子為何放棄大好的機會放他一馬,他也感激他,可他經此突變後更加不會輕言放棄!既然給了他機會,他就不容許自己再重蹈覆轍,再次因那兩個賤人而陷入到無邊的黑暗痛苦中去!

袁振喜出望外!伸頭又去看楚淮正寫著的那封信,「這封是給誰的……」

才看了個開頭,是個「余」字,後面寫了小半張的信就被楚淮掩住了,楚淮將那明顯還沒寫完的信折起來隨後揣進懷里,轉開身踱了兩步,問道︰「你之前說鎮中有許多異動之人,那些人可還在?」

袁振以為那信是給余潭寫的,便沒有繼續追究,肅色道︰「還在,我入夜時曾跟蹤過一個,似乎是北狄人!」

楚淮皺了皺眉,「大約有多少人?」

「不好說。少說十幾個,若有更多的藏于暗中我也未必能夠發現。」袁振恨恨地捶了一下牆壁,「韓進也不知干什麼吃的!竟任由這些探子突破邊防潛到鎮上來,現在正是北狄最苦最寒的時候,達瓦術定然要有動作!」

楚淮五年未接觸戰事,再听這些將領敵軍的名字都有些陌生,袁振沒有察覺到他的沉默,繼續道︰「我明天去關北城,不管用什麼方法,總得讓關北巡撫和韓進有些提防才行!」

楚淮點點頭,「之後你就回西北吧,你在西北久不露面恐怕也會引人懷疑,在我痊愈之前你都不要再來找我,安心守好西北。」

袁振虎目微紅,眼中現出不舍之意,卻還是點頭應下,「王爺放心,我袁振要給王爺打下大好江山,可不是拿破碎山江出來丟人現眼!」

楚淮一拍他的肩膀,兩人相視而笑。袁振突地側耳細听,短暫的寂靜過後,他低聲道︰「王爺房中剛剛有動靜,不過那人並未出來,可是太師?」

楚淮輕輕撫了下胸口揣信的位置,想著余潭在自己的計劃中那不可或缺的作用,頭一回猶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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