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太陽火毒毒的,因為十來天沒有下雨,連呼的空氣都有一股干燥火辣味。(鳳舞文學網)
那是一個令人痛苦、銘刻的日子。二十歲的我在塑料蓋的自由集貿市場下,吸著由臭魚、爛蝦、雞、豬、糞便、以及人體汗味所凝成的空氣,異常煩操地左顧右盼尋找自己高中的同學︰王有明。
昨天,從省城財大回家度暑假的我,在與幾個同學會面後。知道了自己最好的兄弟王有明現在成了東興城郊集貿市場一個擁有三個攤位的老板。我就匆匆來找他,在熙熙嚷嚷的人流中,找了二十多分鐘,我看到了一家明記香煙批發站。我左避右閃地擠過人流,站在門口連喊了三聲︰「明哥、明哥」。
大約一分鐘後,也就是我打算轉身走時,從里間走出一個十分清秀漂亮的姑娘。姑娘上下打量了我一翻,笑吟吟地問我找明哥有什麼事?
我就將自己的名字與有明的關系告訴了她。姑娘听後,又進了里間。幾秒鐘後,身高一米八、光著頭、露著渾身肌肉的王有明,異常熱情地將我帶進了里間。
在狹小的里間,兩台鴻運台扇在飛快地轉著,四個與我年齡不相上下的男青年與兩個女孩正在喝酒。王有明將我與里面的人相互介紹後,拉我坐下喝兩杯。
我推辭了一翻,並問了這麼熱的天,怎麼呆在這麼悶熱、狹小的地方喝,而不到外面去喝?王有明只說了句喝酒,就幫我倒滿滿一杯酒、一定要我喝。
坐下剛喝兩杯,就听到外面有人狂叫︰「王有明狗雜種出來、你出來。」來字沒完接著就听到「叭叭叭」……砸貨櫃的聲音。
王有明站起豎起耳朵听了一陣,對我們幾個丟了一個眼色、迅速打開了一個箱子,抓了一條二尺來長的鐵棍與一把白晃晃的西瓜刀。其他幾個也拿起了刀與棍、隨著王有明一聲「沖。」,有明將簡易門一掀、幾個人沖了出去。
「︰哎呀、哎呀、哎呀。」叫聲不斷,我怔在原地看著刀棍飛舞。隨著刀棍的飛舞,一股股鮮熱的血從活生生人的身上沖了出來。比任何電影、錄像里都恐怖!
看著身上流血的王有明被兩個人逼得連連後退,我的心一緊。從門邊模了一條鐵棍沖了上去……
只有短短幾分鐘,等到市場派出所的人趕來鳴槍時,血泊中已躺下三個年輕人。三個人後來在醫院死了一個、兩個殘廢。就因為這一時的沖動,我被送進市二看守所一棟、六號倉。
隨著鐵門「 」地一聲響、被剃光了腦袋的我顫抖地一手拿著一疊黃草紙;一手拿著一個塑料飯碗,怔怔地靠著鐵門。十幾個光頭赤脯(還有幾個一絲不掛全果)高矮不一,體態萬千地人一齊將目光盯著我。
「嘿、嘿嘿。」幾聲怪里怪氣的笑聲過後。一聲吼道︰「新腿子、快去洗澡,看你一身髒兮兮的,不要弄髒了爺們睡覺的地方」。
我怯怯地雙眼一瞟。
一個家伙沖上來對我當胸一拳︰「看什麼,有什麼好看的,都是純爺們,走、跟老子洗澡去。」
說完將我一拉,我被帶到了放風坪的水龍頭邊。
「︰月兌光、月兌光,月兌、快。」幾個聲音中,不時挾有人用力推、拍我的腰與背。
我月兌下衣服、彎下腰,剛將水龍頭開放,頭剛伸進一點,不知是誰在我上猛踹一腳。我的頭一下撞到了水龍頭,當時頭上就長了一個雞疙瘩。
我猛一回頭,剛想說什麼,十幾個圍著我的人瞪著眼罵︰「看什麼看,不服氣,不懂一點規矩,想打架是吧。」
「叭、叭」胸前中了兩拳。
我剛想發作,一個七十上下的老頭遞過一條毛巾、一塊肥皂說︰「算了、算了,大家都是落難的兄弟,弄幾下算了,快洗澡,將衣服洗干淨。」
我接過肥皂就洗,在我洗澡時,不時听到十幾個圍著我的人七嘴八舌地議論︰看這血跡與傷,應該是殺人進來的;沒有上手銬、腳鐐,應該沒有殺人,最多打個群架而已;犯,被人當場逮住、狠揍了一頓……
我洗完澡後,一個二十六、七歲瘦的像猴的條人走來,說倉頭叫我。然後,將我帶進倉,指著一個躺在水泥鋪上滿臉橫肉三十上下的家伙,告訴了我那是倉中老大。在社會上很有名氣的人叫楊鐵彪,躺在旁邊的一個十幾歲的小伙子叫王進,也是社會上有名的人。
叫王進的小伙子代楊鐵彪問了我哪里人、犯什麼事進來的、等等一些情況後,楊鐵彪說我不老實,要用點規矩。正在這時,有人送來一個紙條說是二號倉來的︰趙永剛的加急電報。
楊鐵彪將紙條看了看,又看了看我說,你是一個大學生、是趙永剛高中同學,剛才趙永剛來電極、要我罩著你,趙永剛問你怎麼進來的。給趙永剛面子,免掉你一些規矩,你要老實點。你要不要回個電報,就講我對你不錯、謝謝他對你的關心。說完話的楊鐵彪嘴一努,有人馬上送上一只圓珠筆、一小張紙。
我拿著筆寫下自己犯什麼事進來的,也按楊鐵彪的寫了一些話後,楊鐵彪拿起看過後,遞給一個高個子叫他發出去。高個子接過紙條,從放風坪的鐵絲網洞中扔過去,然後對隔壁倉人叫道,楊頭的加急電報,請速轉二號倉趙永剛。隔壁回答「好」之後、扔紙條的人進來了。
號子里的十幾個人听說我是大學生就圍著我問這問那、海闊天空地聊了起來。
一直到下午五點鐘,看守所開飯了。號子里的兩個人一人拿八個塑料飯碗從鐵門中間的一個四四方方小洞里遞到走廊上推飯的(已判刑了,在看守所服刑的人,一般刑期都不長,還有看守所干警跟著)人的手中。外面的人將飯菜盛好後,再從小四方口遞進來、里面每人一份。待遞完後、外面的干警一邊翻手中的記賬本一邊問有沒有人加菜(自己賬上有錢的、劃賬買菜)。有的話就賣,沒有就走了。楊鐵彪對一個家伙一丟眼色,那家伙馬上就報自己的帳、買了兩道菜。
那個在我洗澡時、遞毛巾給我的老頭,將一碗盛有一點鹽菜的飯碗遞給我、要我吃飯。我說不吃。在我說不吃時,有好幾個人一圍就到老頭身邊。老頭勸了我兩次之後,就將我那三兩飯與菜分成了八小方塊,自己撈了一塊,其他一哄而搶了。
看著他們一個個餓狼似的,我一個人走到放風坪,胡思亂想起來。
號子里的人吃飯很快,有的不到一分鐘,三兩飯就完了。然後,就到放風坪水龍頭下洗碗。我突然听到王有明一連叫了我兩聲。我恐怕王有明听不到,就大聲地回答。旁邊立馬有人拉了我一下,要我小聲點、少說兩句,以免被樓上巡邏的武警發現自找麻煩。
就在我與王有明說話時,在號子里吃飯的楊鐵彪出來了,听了我與王有明的對話。楊鐵彪就問王有明認不認識他自己,王有明說認識他,並告訴他自己在八號倉,兩人就隔著倉號互相恭維起來。王有明請楊鐵彪幫忙罩著我,楊鐵彪一口應了下來。
六點鐘、關風門,大家都進號了。楊鐵彪就對大家講︰我不是江湖上混的人,還是一個學生、只因講義氣而進來了。現在又有兩個社會上鼎鼎有名的江湖老大打了招呼。一些牢房規矩不好用在我身上,就只能拜拜牢門了。然後,就叫一個人做了示範給我看。
我知道這個規矩免不了,就走到鐵門前跪下磕了三個頭、朗朗地說︰「三拜牢門開,新腿進來;老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