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書記急忙的問道，「你去哪里？」
「去災區，或者我找的人，就在那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
裴仟昊趕到山河鎮的時候，已經是當天下午，鎮子里面，人口稀疏。
偶爾能看見人在外面行走，也是趕著驢車，看上去就像剛剛解放的中國，完全沒有改革開放的氣息。
裴仟昊想要繼續開車，往山里面行駛，卻被這里的書記阻止。
他告訴他，再往里面走，就沒有辦法通車，只能從老鄉家借一個驢車，不然要走整整三個小時羆。
裴仟昊沒有辦法，只得在鎮子里面休息一個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棄車徒步，朝著山里進發。
這個時候的洪水，已經褪去，山里的一切都顯得清新無比。
那半掩在水中的茅屋房舍，如一個個嶄露頭角的的小兵，昭示著這里曾經經歷過的風暴。
遠遠的，裴仟昊看著這座大山，劍眉深深皺起。
「裴總裁，這里已經沒有人了，我們初步估計，遺留下來的老人和孩子，在暴雨之前，已經連夜轉移！」旁邊陪同的政府官員，解釋著道。
裴仟昊點頭，看著不遠處剛剛打好地基，正在修建的房屋，隨即信步上前。
水很深，幾乎淹沒他的膝蓋，他只是渾不在意的往前走，然後撿起了水中的那塊牌子。
幸福家園四個大字，毫無征兆的撞入他的眸中，他拿著牌子，久久不能出聲。
「沒有想到，這里竟然藏龍臥虎，竟然出資建造幸福家園！」旁邊的官員，深深的嘆息一聲。
裴仟昊捏著那塊牌子，繼續往前，他看著被大水淹沒的地基，薄唇輕啟，「我想見建造這房子的建築工隊！」
後面那人點頭，這個好辦。這附近的建築工隊，只有那麼幾個，只要隨便一打听，就知道這里是誰主建。
裴仟昊看著被雨水打濕的蒼茫大山，還有遠處那連綿起伏的暗青色，心里似乎被一股難言的情緒充滿。
他的妻子，他最愛的那個女人，真的在這里，同那些災民一起共患難嗎？
她懷著他的孩子，身子又孱弱無比，呆在這里，她究竟是怎樣度過這麼多個日日夜夜。
馬上就要到他們結婚一周年了，他心中腦中，想的全部都是她的倩影。
她呢？她可想過他半分？
韓茹素帶著這些老人孩子，去車站買了票，然後一路前行，回到了t市。
她從小在t市長大，對這里的熟悉，就如同自己家的後花園一般。
只是，在市里面，似乎並不妥。
第一是，這些老人和孩子，並不喜歡城里的生活。
第二是，城里的生活，消費遠遠要比鄉下高很多，他們現在只能一切從簡。
呆在t市的長途客運站，韓茹素想起了，當年她和蘇慕彥一起離開的時候，鄉下還有一套房子。
那個時候，蘇慕彥買下了老鄉的兩層樓，戶主寫的是韓茹素的名字。
她抱著試試的心態，帶著這二十五個老人孩子，一路浩蕩的來到了鄉下。
那所房子因為長期沒有人打理，所以顯得破舊，圍牆上面已經長滿了青苔。
旁邊的鄰居，听見這邊有門響的聲音，然後打開，房門好奇的查看。
一見是韓茹素帶著一群老人孩子過來，隨即熱情的打招呼。
韓茹素對他們的映像並不怎麼深，那個時候住在這里，也只有很短的時間，沒有想到，熱情的鄰居們，竟然能認出她。
可是冰冷的屋子，什麼都沒有，連晚上的飯都成問題。
于是左邊鄰居借一袋米，右邊鄰居送來幾樣菜，晚飯就緊鑼密鼓的開始了。
阿甘很奇怪，問她這棟房子的戶主，他們住在這里，真的沒有問題嗎？
韓茹素只是笑笑，「戶主，不會再回來了……」
這棟房子，真正意義上的戶主，是蘇慕彥。蘇慕彥娶了路婠婠，自然不會再回來。
她將頭發綰成一個髻，用藍色碎花的方巾，包裹住頭發，然後開始打掃房間，列出明天采購的單子。
阿甘和圇圇幫著她，連那些調皮的孩子，和孤寡的老人，都各自拿起工具幫她。
落滿塵埃的屋子，終于打掃完畢。上下兩層，一共有九間房，剛好四個人一間房，圇圇和韓茹素單獨一間屋子。
一間房里面，需要兩張床。還有床鋪被褥，再加上生活的必須用品，這些都是明天必須購置的。
當初從山海鎮逃難出來，什麼都沒有帶，所以在這里，一切都必須買新的。
索性，t市的這個鎮子，有一個很大的集貿市場，賣什麼的都有，比w縣還要繁華。
而且這里離集貿市場不遠，將就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將所有生活必須品買了個齊全。
從此，這些老人們，有了真正意
義上的家了。
韓茹素去找了村干部，然後分得了一塊菜地，沒事的時候，老人們可以在菜地里面種菜。
以前的時候，山海鎮里面土地貧瘠，地處高山，所以不適合種植蔬菜。
可是在這里，老人們幾乎像是撿到了寶，將那方小小的菜地，看的比性命還要重要。
天蒙蒙亮的時候，老人們就已經起床，在菜地里面播種施肥。他們告訴韓茹素，等到來年春天，就可以吃上香甜的大白菜了。
韓茹素心里一陣溫暖，這些老人孩子，多麼容易滿足啊。
只要有瓦遮天，有地種菜，他們就開心的不得了，仿佛生命從新開始了一般。
只是那麼一塊小小的菜地，根本不夠這些老人種植。于是韓茹素又在附近打听，誰家的地不想種了，可以借給他們種植。
這里比起市里，雖然差很多，可是跟w縣比起來，已經算是很富有的小鎮了。
男人們大多經商，或者出門打工，女人們在家湊桌麻將，種地這種粗活，這里的人早就不願意干了。
不然，韓茹素也沒有那麼容易，從村長那里要來一塊菜地。
于是韓茹素從鄉親們那麼借來很多菜地，老人們終于不再無聊，將所有時間都打發在種地上面。
老人的問題解決了，剩下就是孩子們的。
大多孩子，都是在五歲到八歲之間，應該入學接受教育。
以前的時候，學校被沖垮，所有人都移民，只留下這八個孩子，沒有地方上學。
可是現在，生活安定下來，是應該給他們找學校的時候了。
這里不遠，就有一個小學，可是這些孩子不是本地戶口，學校拒絕接收他們。
韓茹素又找了村長，由村長出面，一個孩子收了三千塊錢的插班費，再補交學費，他們終于可以正式上學了。
上學的前一日，韓茹素和幾個阿婆，坐在電燈下幫孩子們縫制書包。
布是李婆婆，從鎮子里面買來的機器貓的卡通圖案的花布，孩子們很喜歡，圍著幾人轉悠，憧憬著即將縫制好的書包。
因為每個書包都是一樣的，所以韓茹素在書包上，下了每個孩子的名字。
孩子們拿著書包愛不釋手，連晚上睡覺，都要抱著書包入睡。
將八個孩子送進學校，圇圇站在學校外面，神色淒婉。
每個人都可以上學，可是只有她，不能。
因為她不會說話，她是啞巴。
回到家里，圇圇一連好多天，都不開心。
每天晚上，她听著這八個孩子，嘰嘰喳喳議論學校里的功課，眸中都流露出艷羨的神情。
韓茹素多方打听，可是都沒有適合圇圇的學校。她只是盼望著，有一天圇圇能夠治好了啞病，然後如普通的孩子般，快樂起來。
日子就這樣，如指縫的沙漏，悄無聲息的溜走。
韓茹素已經搬來這里一個多月了，她的肚子，也開始一天比一天大了起來。
說來奇怪，自從上一次，李婆婆給她灌下一碗不知名的藥水之後，她的小產征兆，就消失了。
兩個孩子在肚子里面，茁壯成長。
懷孕三個月，是最關鍵的時候，她必須在這個時候，去醫院做一次系統檢查。
第二天，阿甘帶著她，去了t市的婦幼保健院。
檢查結果出來，兩個孩子很健康，正在她的肚子里面茁壯成長，現在已經可以看見眉眼彎彎。
韓茹素這才放心了很多。
*
何小琪最近很煩躁，考研究生的結果出來了，毫無意外，她落選了。
每天閑在家里無所事事，也不是長久之計，她只能尋思著去找份工作。
可是她能做什麼呢？
輕松的工作，工資太少，太累的工作，她又不想委屈自己。
就這樣，簡歷投了一家又一家，不是她看不上別人，就是別人看不慣她土豪作風，直接給她pass掉。
她土豪，也不是她的錯。
她爸爸在她十二歲的時候發跡，在她最需要關愛的年代，爸爸給她的，只有揮霍不盡的人民幣。
現在，想改，已經改不掉了。
盡管父親落魄，可是她仍舊沒有改掉土豪作風。
手中的一個手機，市場價格二十萬，身上的一套衣服，市場價格三萬，試問，誰敢用這樣的員工？
可是她不能放著以前買的香奈兒不穿，去穿幾十塊的地攤貨，她做不到那麼矯情。
漫無目的的游蕩在大街上，她抿唇，神色懨懨。
要是素素在就好了，若是素素在，就能告訴她，她現在該怎麼辦？
在大街上看見韓茹素的時候，她以為自己眼花，可是用力的揉了揉眼楮，確實沒有看錯。
不遠處臉
色黑了很多，穿著藍色花布衣服的人，確實是韓茹素。
她仰著手中的簡歷，大叫起來，「素素，素素，韓茹素——」
韓茹素正在路邊等公交，她听見何小琪的聲音，轉過頭去。
只見何小琪一頭朝著她撲來，抱著她嗚嗚哭個不停。
韓茹素愣在那里，好好的，她哭什麼？
何小琪發現韓茹素的不對，抬起頭憋著嘴巴，「難道我看錯了？你不是韓茹素？」
一模一樣的五官，只是瘦了很多，黑了很多，而且整個人身如洗淨鉛華的美玉，光華越加奪目。
「小琪，好好的，你哭什麼？」韓茹素拉開何小琪，避免自己的肚子，遭到她的荼毒。
「我想你啊，而且我研究生考試沒有過，素素，我該怎麼辦？」何小琪迫不及待的問道。
韓茹素微微一笑，拉著何小琪跟身後的阿甘介紹，「這位是何小琪，我的死黨！」
阿甘憨厚的一笑，「你好！」
何小琪伸出手，「你好，多謝你這些天照顧素素！」
「應該的，都是我應該的！」阿甘撓撓頭發，樸實的笑著，露出一口白牙。
「你們姐妹好好聊聊吧，素素，我去t市轉轉，看看能不能給孩子們買些參考書！」阿甘轉身，將時間留給韓茹素和何小琪。
韓茹素點頭，「我們去前面的咖啡廳，你買完書過來找我……」
阿甘點頭，然後笑著離開。
咖啡廳中，韓茹素安靜的坐著，縴細的手指，經過這幾天的磨礪，粗糙了很多。
何小琪心疼的捧起她的手，「素素，你這些天，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韓茹素搖頭，「我還好，你呢？你跟安晨宇怎麼樣了？」
「我也不知道，最近無聊的時間越來越多，想他的時間，也越來越多，可是偏偏，從上一次的事情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出現了！」何小琪歪著腦袋，苦惱的道。
「要是真的很想他，就給他一次機會，重新開始吧！」韓茹素一本正經的看著何小琪，點頭道。
何小琪嘆息一聲，「可是，萬一他再跟以前一樣，不知檢點怎麼辦？」
「那你就這麼放棄，甘心嗎？」韓茹素眼眸微眨，一眼看穿了何小琪的心事。
何小琪臉色一紅，用手捂住自己的小臉，「不甘心，其實我悔婚的時候，已經下定決定，要是他臨時用別的女人代替，那麼以後我跟他就再也不會見面。要是他一直等我，我就跟他和好！」
「那你還這麼迷茫？」韓茹素覺得好笑，這兩人啊，永遠都是沒有長大的孩子。
「我這不是為了考驗他嗎？」何小琪嬌嗔的道。
「何叔叔怎麼樣了？」韓茹素轉變話題。
何小琪嘆息一聲，「出了這樣的事，他反而看開了，每天就在家里侍弄花草，然後將我看的嚴嚴實實，生怕我被安晨宇以外的男人勾走！」
「你爸爸倒是很喜歡安晨宇！」韓茹素微微一笑，莞爾的道。
「能不喜歡嗎？」何小琪灌了自己一大口咖啡，「他現在是我們最大的債主，哪天要是他不高興，我和爸爸就得露宿街頭！」
「安晨宇，其實真的很不錯，至少他在這件事情上面，幫了你和何叔叔一個大忙！」韓茹素由衷的說道。
何小琪赫然站起身，「所以我決定了，以後就跟著安晨宇，混吃混喝，讓他養我一輩子！」
韓茹素險些笑出聲，混吃混喝還能這麼理直氣壯，也只有何小琪能夠做的出來了。
不過她跟安晨宇也算是一對極品，兩人都屬于混吃混喝的類型。若不是何家破產，何小琪根本不會去參加研究生考試吧？
「素素，我先走了，我得殺過去看看安晨宇，最近又跟哪個女人混在一起，你有什麼事情，一定得給我打電話啊……」何小琪站起身，信心滿滿的朝著外面走去。
韓茹素只是笑著點頭。
裴仟昊站在門口，看見的就是韓茹素淺笑盈盈的樣子。她拿著湯勺，緩慢的攪拌著咖啡，小巧的臉上，滿滿的都是溫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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