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瑤拉住她的手,笑吟吟地站起來,和她一起慢步往前走去。ai愨鵡
「素簡教我煮茶吧,你煮的茶,王爺很愛喝。」她折了幾朵桃花,放在鼻下輕輕嗅著,又笑了笑說︰「我也會教妹妹制這桃花露,抹在身上,甜香美妙。」
「夫人身上是什麼香?淡雅極了。」葉素簡好奇地問她。
「我長年和草藥打交道,身上草藥味太濃,任何香都遮不住,所以我用了清淡一點的木槿花的香,讓草藥味變得好聞一些。明月用的是我教她的梨花香,她為人清雅,用這梨花最合適。熬好制成了,用冰鎮好,放在壇子里,放進地窖,可以用一年。」晨瑤把手里的桃花遞給葉素簡,又輕聲說︰「妹妹你艷若桃李,最適合桃花香,只要有心,定能艷冠群芳。」
「若有那一日,素簡定當對姐姐唯命是從。」素簡趕緊堆起笑臉,流露出滿臉期待畛。
晨瑤淺淺一笑,又折了一枝桃花,拉著她的手加快了腳步。
出了園子,只見御璃驍就坐在院中的木椅上,夜明月正俯在他耳邊說些什麼,神情溫柔。
秋玄靈在一邊听著,素手里捧著一只盤子,里面是各色鮮花,見她們二人過來,便笑眯眯地沖她們招手,脆聲說︰「二位姐姐快過來,明月姐姐說,讓我們做百花宴來宴請城中富商夫人們。釧」
「王爺是要籌軍餉嗎?」晨瑤微微一笑,手自然地搭在了御璃驍的肩上,和夜明月一左一右地站著。
運糧的軍隊被御天祁給攔住了,雖然還沒奪走,但是也耽擱了行程,這麼多將士要吃要喝,也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
御璃驍輕一點頭,從椅上站了起來,轉頭看向了二人,淡淡地說︰「籌糧之事,女子不要插手。若有心思,幫著做些衣裳鞋襪已是盡心。」
「王爺此話差矣,這也不是干涉您的政事,我們願意為王爺分憂解難,不過盡份心思而已。都是家事國事,匹夫有責,女子只要有心,也能像男兒一樣為國盡忠。」晨瑤笑吟吟的,說得挺順暢有理,轉眼看夜明月時,又抿唇一笑,「不過,池城民風純樸,並不是繁華之城,只怕也籌不到多少,吃光了鮮花,只怕也不行,還是另想辦法吧。」
夜明月臉色微變,這是她出的主意,正是為了應對晨瑤又作衣衫,又去軍營幫忙的舉動。御璃驍戰戰大勝,問鼎天下指日可待,她可不想被晨瑤獨佔了光彩,將來滿身榮耀。
漁嫣扭著頭,正在看地上的落葉,一手搭在椅上,腳輕輕地踢開落葉,眼前的一切權當成什麼也沒看到,也不關心。
「好了,都下去吧。」御璃驍始終沒看漁嫣,直到這時,才輕輕揮手,沉聲道︰「本王要靜靜。」
幾人不敢再聒躁他,趕緊行了禮,結伴往外走。
漁嫣起身時,頭發被椅子扶手的裂縫勾住了,扯了兩下沒能扯開,御璃驍便過來,二指輕輕一扯,干脆地斷掉了那幾根青絲,又用只有她听得到的聲音低聲道︰「戌時去後門處等我。」
漁嫣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夜明月正站在幾步之外等她,見她過來了,便狐疑地問︰「王爺和你說什麼?」
「嗯,說我為何像呆子一樣不出聲。」漁嫣胡亂編了句。
當日勸夜明月聯手,只是為了自保,多少有利用夜明月的心理。這夜明月可是個較真的人,听進了心里,一心等著漁嫣為她穿針引線。漁嫣有點兒悔意,可又覺得夜明月可憐。那樣一個清高的女人,為了這情字,也顧不上清高自尊,眼巴巴地等著這男人來愛她。
「你不像呆子,我像。」夜明月盯著她,一字一頓地說︰「漁嫣,不要騙我,你不會比我更愛王爺。如果你真的騙我,我不會饒你。」
漁嫣微微笑了笑,點點頭,慢步往前走去。
夜明月跟在她身後走了會兒,見她悶不作聲,有些不耐煩了,索性轉身走開。
漁嫣轉頭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罷了,且去問問御璃驍,對這二人到底是什麼情份吧。
回到住的小院,這衙門太小,只有東西南三個小院,御璃驍獨處一個,夜明月和晨瑤一個,葉素簡和秋玄靈又一個,還真的只有這以前不能住人的廢屋子給她,不過傅總管已經連夜讓人收拾干淨,修補好了壞掉的門窗,漏雨的青瓦,又用檀香狠狠燻過,雖然陳舊,但足能讓她安靜獨享。
她今兒才知道,阿朗是出城的時候和守城的侍衛起了爭執,被投進大牢了。念恩念安是一直關著的,這時候還沒放回來。漁嫣猜想,可能打得不輕,只怕在養傷,不便讓她看到。
漁嫣心里有個結,一直想不通,誰給她下了水銀的毒?
正想著,傅總管帶著大夫進來了,笑眯眯地抱拳行禮,恭敬地說︰「王妃娘娘,這是徐大夫,醫術了得,王爺特地請來為王妃娘娘拿脈。」
呵,稱呼都變了。
漁嫣在桌邊坐下,抬眼看徐大夫。
約模四十多歲的年紀,皮膚細白,下巴留了一簇須,若非這黑須,還真讓人覺得他生得太過細致了些。
「見過娘娘。」他跪下磕了個頭。
「起來吧。」漁嫣輕輕點頭,收回了打量他的視線。
「徐大夫是這附近五個城里最有名的大夫,叔伯都在宮中,若非是家中獨子,家中老母體弱,他要守在身邊盡孝道,也會被征進御醫院為皇上效力。王妃大可放心,保證藥到病除。」傅總管樂呵呵的,一臉諂媚。
「哦,傅總管能做這保證?」漁嫣笑笑,抬眸看他。
傅總管噎了一下,干笑著,退到一邊,讓徐大夫起來給漁嫣拿脈。
婢女搬來椅子,徐大夫就在漁嫣身邊坐下來,眼楮輕合,手指輕搭在漁嫣的手腕上,側耳听了片刻,低聲道︰「娘娘身子很弱,一定要避免有子,以免傷子傷身。」
「可有什麼不妥?」漁嫣小聲問。
「嗯,娘娘的脈像有些亂……」
「可有水銀之毒?」漁嫣又問。
听到此話,傅總管飛快地轉頭看漁嫣,眼中閃過幾絲訝然。
徐大夫听她有此問,趕緊又搭指上脈,仔細听了許久,才搖搖頭說︰「有些像水銀之毒,可又似乎不是水銀,娘娘且張開嘴,讓小人一看。」
漁嫣輕輕吐出舌尖,徐大夫湊近了點,傅總管趕緊往後扳了他一下,小聲提醒︰「徐大夫不要靠太近。」
徐大夫有點慌,趕緊往後仰身子。
「傅總管,你能出去嗎?不要多嘴。」漁嫣惱了,沖著傅總管低斥。
傅總管擠出笑意,碎步退出好幾步,垂頭站著。
「徐大夫,你仔細看。」漁嫣又吐出舌頭。
張嘴後,有股奇妙的香從舌尖散發出來,讓人心神蕩漾,徐大夫的額上和鼻尖泌出細汗,好半天才定下心神,盯著她艷色的舌尖看了會兒,這才低聲說︰「娘娘,恕小人無禮,小人能否以銀針一試?」
「扎舌頭?」漁嫣蹙起了眉,那得多疼!
「非也,額上……」徐大夫指她的額角胎記。
漁嫣的心咯 一沉,莫非這胎記的問題?夙蘭祺難道真知道這是什麼?她輕輕點頭,任徐大夫用銀針在額角上輕輕一挑,艷色的血在銀針上滾動著,滴進了徐大夫另一手托著的小白瓷碟,像一滴艷色的花汁,帶著和她舌尖上一樣的香味。
「王妃娘娘,小人把這血帶回去,弄明白之後,立刻回來稟報娘娘。」徐大夫的神色有些冷峻。行醫數十年,頭一次見到這種狀況,漁嫣的唾液和血都有著奇妙淡香,若非天生體質問題,或是經年服用丹藥,那便是毒了。
「徐大夫,跟我領賞去吧。」傅總管這時才敢上前來,帶著徐大夫下去,向漁嫣拱手行禮時,雙眼中亮光閃閃的,活像個老狐狸。
漁嫣很反感,可又佩服他這樣的人物,在這樣的亂世里,一個太監,混得如魚得水,在哪里都受到重用,這實在是他的本事。
待二人出去了,漁嫣模了模額角,扭頭問身邊的婢女道︰「這個很丑嗎?」
「不丑,很美。」婢女趕緊說。
漁嫣捂著額角,進屋照了照銅鏡,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多大的事呢,也有人長著痣,越長越大,也沒見死人的,只怕是最近太累,胎記才跟著造|反的吧。
桌子上擺著兩匹布,還有針線剪刀等等,給漁嫣分的事是做鞋襪。漁嫣不擅長這些,可這是善事,權當積德了。她把婢女們叫進來,讓她們做鞋,她自己做襪子。
倒不是她想偷懶,襪子容易做,即便是縫歪了,還能拆了重來,鞋子若做壞了,將士們穿著不舒服,倒是添亂、惹麻煩。
白色的布剪好了,一片片拼上去。漁嫣拿針線,可遠不如拿筆來得輕松,左右都別扭,沒半盞茶功夫,十個手指都扎過了,不時把手指送進嘴里去吮幾下,皺臉擰眉的,只覺得這是天下最難、最難的事……以後定要好好珍惜衣裳鞋襪,得扎多少手指,才能做出一套精細的衣裳啊!
幾個婢女在一邊看著,想笑,又不敢,有一個走過來,輕聲教她。
「娘娘,針這樣拿著,不會扎手。」
「我也會的,只是做得少。」漁嫣抿唇笑笑,有些不好意思。
「娘娘的手金貴,是拿筆的手。」婢女大膽地說了句。
漁嫣抬眼看她一眼,認出她是常在御璃驍身邊伺侯的人。
「你叫什麼?」
「奴婢芳蘭。」
「名字挺好听的。」漁嫣輕輕點頭,這芳蘭長得眉清目秀,又很機靈。看著她,漁嫣又忍不住想念安和念恩了,既不是水銀,是這胎記的原因,那兩個丫頭就沒什麼錯處,真想現在就看到她們!
「娘娘做上一兩雙就行了,夫人們都會這樣,只要名義上做過就好。」芳蘭又勸她放下針線,去休息。
漁嫣搖搖頭,小聲說︰「反正是閑著,能做就做吧,你看我這速度,我也做不了多少。」
婢女們退開去,房間里靜靜的,只有剪刀撕開布料時發出嘶啦的聲音響偶爾響起來。
——————————
傅總管引著徐大夫去帳房領了十兩銀子的診金,帶著他從角門出了衙門,笑眯眯地一拍他的肩說︰「徐大夫,要好好的研究好,弄錯了,可是要掉腦袋的。」
徐大夫連連點頭,連聲說是。
「我好心提點你一下,不懂的,千萬別裝懂,沒把握的,也千萬別輕易去試,這不僅關乎你的名聲,還有你徐家上下十幾口人的性命。」傅總管臉上的笑更濃了,盯著徐大夫的眼楮,愈加像個老狐狸。
「是,小人知道了。」徐大夫又連連作揖,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好了,你走吧。」傅總管一揮手,讓徐大夫離開。
徐大夫抬手抹了抹汗,微弓著腰,匆匆往回走。傅總管看著他的背影,眉頭輕輕皺起,直到完全看不到他了,這才轉過身,慢吞吞地回了衙門里。
徐大夫一路奔回了藥鋪,直接回了房間,關上門,扯掉了胡子,雙手在臉上揉了幾下,慢慢地往下揭著面具,赫然露出夙蘭祺那勾著笑意的桃花眼。
「主子回來了。」男子閃身從暗處出來,抱拳向他行禮。
「拿晨時露水來。」夙蘭祺把裝著漁嫣鮮血的小瓶取出來,倒進了小盤中,低聲說。
侍衛趕緊過去,取來了鳳蘭祺一大早就采來的露水,夙蘭祺把這水倒進了小盤中,那鮮血在露水里漸漸地淡了,不再那麼艷麗。
「果然如此。」夙蘭祺輕笑,坐了下來,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盯著鮮血不出聲。
「主子,這是怎麼了?」侍衛不解地問。
「我又能發一筆了。」夙蘭祺伸了個懶腰,走到榻邊去躺下,手指交叉扣在胸口上,懶洋洋地說︰「阿泗,你覺得漁嫣美嗎?」
「若沒那胎記,還挺美的,那胎記有點兒……」侍衛阿泗小聲說。
「你不識貨。」夙蘭祺瞟他一眼,有些不悅。
「是,屬下不識貨。」阿泗趕緊說。
「下去吧,我睡會兒。」夙蘭祺翻了個身,手一揮,帳子便落下來。
「那個徐大夫要不要……」阿泗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你幾時看到我亂殺人了,不收銀子,沒錢賺,你還費這心思?」鳳蘭祺的語氣有些冷酷起來,讓阿泗不敢再多言。
玄泠國的皇族,無不嗜財如命,這夙蘭祺尤勝,斂財的手段讓人咂舌,家中財寶更是數不勝數。
「其實我還挺想得到漁嫣的,她很有味道……你們凡夫俗子,不識貨。」他合上長睫,又淡淡地說了句。
阿泗嘴角猛抽,抱了抱拳,退了出去。院中有棵高大的楊樹,滿樹葉片被風拂得嘩啦啦地亂響,院子里的藥架上擺著數十個大籮筐,小廝們正在忙活,居然無一人發覺徐大夫和管家都換了人。倒是徐大夫的老娘有點嫌這兒子不太勤快了,都沒去給她洗腳,正在屋子里嘟囔不停。
——————————莫顏汐︰《皇上,臣妾要熄燈》—————————————
一輪月,靜悠悠地懸在枝梢頭,更聲已過了三下,已是戌時二刻。
漁嫣才走到後門處,御璃驍就不耐煩地從一邊閃身出來,盯著她質問︰「你還得寸進尺了,讓本王等你這麼久。」
「忘了時辰。」漁嫣輕聲說。
「你還有理由?」御璃驍眉頭一擰,不悅地轉身往外走。
「還不是要做鞋襪,做不好呢。你想去哪里,我很困,想睡了。」
漁嫣有些無奈,靠在一邊的樹上,低眉打哈欠。若不是他打發人來催,她真會爬上榻睡了,大半夜的,還要去哪里折騰?她可不是他,有折騰不完的精力。
他轉過頭來,視線往下低去,她的雙手藏在袖子里,低眉順目,一臉困倦模樣。大手抓來,托著她的小手一看,手指根根都紅通通的,有細小的紅點兒。
「居然做個針線,也能扎成這樣。」他粗礪的指尖在她的手指上不輕不重地撫了一把,淡淡地說。
「啊,不會,不如她們心靈手巧,會捏肩揉背,也會百花宴,軍中行,我可以回去睡覺嗎?」漁嫣實在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轉身要走。
「回來。」他恨恨地摁住她的肩,繞到她的前面看她。
「王爺,高抬貴手……讓她們陪你去吧。」漁嫣努力抬了抬眼皮子,無精打采地說。
「這麼累?明天別做了。」他擰擰眉,沉聲道。
「好。」漁嫣巴不得,只要別讓她再被針扎……
「漁嫣……真恨你這種要死不活的樣子!」
御璃驍滿腔的熱情被她澆滅了一半,不免有些不喜,在她的手上稍重地抓了一把。
「王爺,我是女人,沒你那樣好的體力,不然等我學幾年內功心法吧,練出如牛一般強壯的體魄,再和你日夜廝殺不停……」
漁嫣愁容滿面地盯著他,努力往回抽著手。
御璃驍語結,呼吸漸重了,有些恨恨地把她的手甩開,冷冷地說︰「若說得寸進尺,你漁嫣當屬天下第一。」
「王爺啊……」漁嫣真想磕頭求饒,只是想睡覺了而已,就有如此大罪嗎?
「回去睡吧。」御璃驍轉過身,不再理她。
漁嫣如遇大赦,一溜小跑,飛奔遠去,哪像疲憊的樣子?御璃驍扭過頭,盯著她的背影看了會兒,輕輕搖頭。
明日是他的生辰,可他得去前方軍營,白天一直在忙,今晚想和她多呆會兒,哪知她就這樣跑掉了……
這女人的心腸,硬得很,也冷得很,最擅長陽奉陰違,假腥腥。
正在心里給她定著各種不好,各種不妙,漁姨又急匆匆地回來了,他長眉微展,正以為她回心轉意的時候,漁嫣已經拉著他的袖子,小聲說︰「王爺,明兒把念安和念恩,還有阿朗還給我吧。」
「明日讓會讓你監斬。」御璃驍淡淡地說著,轉身就走。
「王爺……」漁嫣急了,伸手就抱住了他的手臂,她剛剛才想到芳蘭說的,御璃驍明日要去軍營,現在不求他,那三人又得多吃幾日的苦頭。
御璃驍低頭看她,那滿臉急切的模樣,讓他心頭微微一澀,淡淡地說︰「漁嫣,我自問待你不薄,你何時會給我幾分真心?不似這般陽奉陰違,有事求我時,便露出這副巴結模樣,無事之時,便恨不能躲我似躲洪水猛獸?」
「哪有……真的只是困了……」漁嫣媚眼圓瞪,急急解釋。
御璃驍一指托起她的小臉,心中一動,沉聲問︰「那你的心里,可曾裝進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