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梨……」丁晟見她神色不對,低眼看向跌在她腳邊的手機。ai愨鵡
沐青梨回過神來,匆匆彎腰,把手機緊貼在耳邊,這是幻覺嗎?是他在輕喚她的名字?
「季容越?」她喃喃地喚了一聲,眼淚洶涌。
「青梨。」季容越又是低低地一聲。
泛著瑩光的海浪,嘩嘩地涌上沙灘,把正閃著藍光的海藻推上沙灘,往遠處看,整條海岸線都成了瑩光的藍色,和星光、月色一起交織成妖嬈的景罘。
「季容越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現在在哪里……」
沐青梨一瞬間就忘了他結婚的事,這樣渴望看到他出現在眼前,她連聲質問著,聲音越來越大,近乎于瘋狂……
周圍的人都看過來,訝然看著剛剛還風輕雲淡,好像來自另一個時空的安靜女子,突然就變得瘋狂起來颮。
「等我……」他聲音听上去有些啞,像有什麼堵在咽喉中,情緒死死堆積。
又是長久的沉默,海洋彼岸,手機那頭,一個輕柔的聲音輕輕響起……
「容越,換件衣服吧,下雨了。」
白婉欣的聲音像重錘,狠狠敲醒了沐青梨,默默地掛斷了手機,手輕輕滑下來,無力地轉頭看向藍色的海浪。
「你知道他結婚了嗎……」好半天,她才輕輕地說了句。
「嗯,忘了吧。」丁晟拉住她的手,把她輕輕往懷中一帶,手在她的背上輕輕拍著,「青梨,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就算忘不了,也不能……」
沐青梨的堅強在听到季容越那一聲輕喚的時候,全都被撕碎了,丟進了海里,再被海潮撲打得肢離破碎。
季容越和白婉欣在一起,這時候的美國,是什麼時間?
不管什麼原因、不管什麼原因……
沒有原因,他就是讓她獨自傷悲了四個月。這四個月,于對沐青梨來說,簡直是一場活生生的凌遲,每天每夜,被利刃切割著滿是思念的心髒。
「青梨?你怎麼了?」童靚走過來,輕輕推了一下她。
「童姐……」沐青梨抓住她的手臂,想說什麼,一張嘴,全是咸咸的淚。
「丫頭你別嚇我啊!」童靚嚇壞了,怎麼突然就哭成了這樣?她抬腳往丁晟的身上踢,小聲說︰「阿斯頓,你怎麼不哄哄?怎麼弄的啊?」
「不關他的事……」沐青梨搖頭。
「那、那你回去休息吧……」童靚趕緊又說。
沐青梨點頭,抱著雙臂,一腳一腳深陷進沙子里。
「你的包哎。」童靚把她的包拿起來,交給丁晟,「快去。」
丁晟大步追過去,猶豫一下,扶住了她的腰,攬著她往前走。
沐青梨深一腳,淺一腳,腦子里全是方才那通電|話。他明天來?他知道自己在這里嗎?白婉欣呢?離婚了?她腦中越來越亂,是離婚了嗎?
「青梨……小心……」丁晟拉開車門,護著她的頭,讓她坐上車,為她扣好安全帶。看她淚如雨下的樣子,丁晟的眼中浮出點點憐光,唇往她的臉上湊過去,在離她的嘴一寸的地方停住,手掌撫過了她的臉,沉默了幾秒才出聲,「別哭了好不好?青梨,為什麼要為別人的男人哭?」
沐青梨哽咽著抬著。
為什麼要為別人的男人哭?
「我送你回去休息。」丁晟飛快地繞到駕駛座上,開車就走。
油門越踩越快,銀色阿斯頓,馬丁擊破夜色,碾碎燈光,像困——獸,吞噬著每一縷撲進車中的光。
抓著方向盤的手指越抓越緊,不能讓她和季容越見面!絕不能!
送她上樓之後,丁晟立刻拔通航空公司的電|話。
「有幾趟直達班機,最早幾點……」
獲知航程時刻表,丁晟在方向盤上趴了會兒,又拔通了一個電|話,冷冷質問︰「不是說還沒醒?為什麼突然來電|話?」
「不知道,早上突然醒了。」那邊傳來焦急的聲音,壓得很低,「別讓他們見面哪,趕緊帶她走。」
丁晟把手機甩開,罵了一句,仰對看向大樓。在屋頂上,有一個與這繁華格外不同的小世界,那里有花草園林,有盆景蔥蔥。
什麼愛園藝的老板,都是丁晟和邵江川一起花錢安排的,知道她到了童靚這里上班,丁晟馬上就開始動作了,他這樣了解沐青梨,她一定不肯接受他的援手,除了這樣,丁晟不知道還能怎麼樣。
得不到的愛情,是頂著尖銳針葉的松樹,在心髒里生根發芽,扎得他痛不欲生。
趴了幾分鐘,他又拔通邵江川的手機。
「伯父,能不能讓決賽明天有個什麼活動,讓我帶青梨過去?對,季容越要來,怎麼能讓一個有婦之夫繼續糾纏她?傷害她?青梨還忘不掉,不能讓他們見面。」
「什麼?季容越要來?不是結婚了嗎?不行,不能讓他再傷害青梨,我來安排。」邵江川激動起來。
這三個月,這父親又何嘗不是經常悄悄過來看看她呢?從未盡到父親的責任,卻不停地、似無意間在各種場合推薦自己的女兒,以及她現在供職的公司,這是她的設計在市場走俏的第一大原因。甚至有大公司蠢蠢欲動,想招攬沐青梨過去。
看不到的好,悄悄地包圍在沐青梨的身邊,給她三個月的平靜療傷空間。
可季容越為什麼要回來,要打破這平靜?丁晟近乎憤怒,為什麼奪過韓佳薇,奪過沐青梨,卻無一意外地給她們傷害?
林立的高樓,眨著燈光的眼,憐憫地看著銀色的車寂寞地穿過大道。
無論繁華,還是清貧,丁晟一直寂寞著,他越來越渴望有沐青梨的世界,還有那個一起畫圖時,只看對方一眼便能明白對方心意的小世界,這不正是靈魂的共鳴嗎?
沐青梨,為什麼,听不到我?
———————————————我是屋頂有滂沱的雨,請一定要愛我啊———————————————————
沐青梨碾轉反側,無法入眠。
抓著手機,不停地看那個號碼,想打過去,又怕听到他和白婉欣對話的聲音。反反復復,在床墊上不知道翻了多少回,又怕吵醒點點,索性起來。
衣櫃里有她那件婚紗,她從東川帶到了這里,說好要忘,卻連這嫁衣都沒舍得放下,沐青梨在心里嘲笑自己,忍不住把婚紗取下來,走到鏡前,對著鏡子比著照著。
點點翻了個身的,把她從神游的狀態拉回來,掛好婚紗,慢步走了出去。
深夜的高樓屋頂,好像是獨立于這個星球的小世界一樣。
她置身于花草之中仰望星空,浩瀚無邊的銀河在頭頂璀璨閃耀,卻沒有一縷光能照進她的心里。
右邊的一盆月季花正在悄悄綻放,沐青梨看了會兒,拿起一邊的灑水壺,在花盆中間穿行,一盆盆地澆過。
水龍水有點松,水滴答滴答地滴在小盆中,沐青梨把灑水壺放下,拿來扳手,想把水龍頭緊緊。
才擰開綁在水龍頭上的鐵絲,突然听到樓道口的鐵門響了一聲,風會這麼大,把鐵門吹開嗎?她抓著扳手站起來,扭頭看向鐵門處。
高大清瘦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疏朗星光落在他的眉眼上,只把眼神投過來,便讓沐青梨猛地怔住……
她張張嘴,想叫一聲,卻沒能叫出來,只呆呆地看著季容越。
消失得那樣突然,又出現得這樣突然,他是來考驗她心髒有多強悍的嗎?那晚讓她等他,等來的是他離開的消息。今晚讓她等他,還不待她反應,他就出現在了眼前……沐青梨的心被他的這雙大手揉來搓去,不成形狀,呼吸一下,便痛得快要裂開!
難道她生來就是準備好讓季容越去折磨的?
隔著十多盆盆栽,兩個人對望了好一會兒,季容越才慢步過來。沐青梨一直緊握在手里的扳手跌下去,正打在一排噴水管的開關上,細密的水珠從噴水管中飛灑出來,像一場細雨在屋頂天台落下,澆在兩個人的身上。
沐青梨的眼楮紅紅的,腫腫的,嘴巴也是……
她抹了把臉上冰涼的液體,再一抹,又成了滾燙的。
「你來干什麼?」她終于開口了,飽含著委屈、責備、惱怒、怨恨、還有激動、傷心的情緒,糾雜著,一股腦兒地塞進這一句簡簡單單的問話里。
「找你啊。」他在她面前站定了,抬手輕撫住她的臉。
「誰要你找?」沐青梨打開他的手,聲音大了些。
「我要找……」
「你言情劇看多了嗎?這是什麼狗||屁話?從我們那天起,整整四個月了,你一個字也不給我,說結婚就結婚,說不聯系就不聯系,現在說來又來,你當我是什麼……」
他的手伸過來,輕輕地落在她的臉上,長眉微擰著,星光月色全都落進他這雙眼楮里,只這樣看著,就能撫平沐青梨心里所有的情緒。
「你瘦了……」沐青梨看著他,喃喃地說了句。
他的唇隨即印下來,溫柔地落在她的嘴唇上。
沐青梨踮起腳尖,雙手環過去,熱烈地迎合著他的嘴唇。還記得什麼呢?已婚未婚,已昏未昏,都在理智之外了,她想他,瘋狂地想,就算想強行把這想念撕碎壓垮,它們還是會像長了眼楮,長了翅膀,長了腿,自己拼湊起來,拼成完成的季容越,在她心里穩穩地呆著,一步都不肯移動。
他推著她,一直往後退,直到水塔的牆上,兩個人又緊緊地擁抱住,熱吻加溫,細密的水還在噴灑不停,涼滋滋地飛落在兩個人的肩頭。
「青梨……」他含糊地念著,舌在她的嘴里不肯出來。
馬上就要引爆的情緒,被沐剛的聲音截斷。
「青梨,怎麼水到處灑的是呀?」
兩個人的嘴唇還沒分開,沐剛就轉著輪椅過來了,視線落在兩個擁抱的人身上,趕緊又轉過頭去,連聲說︰「不是故意看的,不是不是……小丁原來你沒走啊?」
沐青梨臉漲紅,正要說話,沐剛又匆匆轉過頭來,迅速把掛在脖子上的老花鏡往鼻子上一架,怔了幾秒,抬手指著季容越,震驚地說︰「你……季容越?」
「伯父。」季容越沒松開沐青梨,緊攬著她的腰,走向沐剛。
「你還活著呢?你抱著梨子干什麼呀?」沐剛臉色一沉,手在輪椅上拍了好幾下,大聲喝斥起來。
「水在哪里關?」季容越轉頭看沐青梨,就像沒听到沐剛的喝斥。
沐青梨的心還在砰砰地亂撞,快步過去關了水,轉頭看向季容越,他正不顧沐剛的連聲喝斥,推著輪椅往小屋子里走。是比之前瘦了一大圈,可看上去依然挺拔傲氣,至少——比她過得痛快吧,至少還有嬌妻相伴!
「你別推我,你給我說清楚,你給我站住!你到底想干什麼?」
沐剛怒氣沖沖的,正喝斥著,只見一抹小小的身影出現在屋里朦朧的燈光中,還在揉眼楮,一雙小腳丫踩著彩色的卡通墊子走過來,仰起小腦袋,看向季容越。
「寶貝兒。」季容越蹲下去,向她伸出了手。
「爸爸!」點點眼楮猛地圓,一聲歡呼,往他的懷里撲去。
季容越抱著她站起來,在屋里轉了好幾圈,才把臉側過來,笑著說︰「跟爸爸親一個。」
「才不要,你是壞爸爸!」點點的頭搖得像撥浪鼓,小拳頭在他的肩上咚咚咚地錘。
沐青梨抱著雙臂,打濕的頭發沾在臉上,一手掩著唇,一手撐在門框上,低眼看著自己的腳尖。她的心亂極了,她根本都不敢問季容越到底和白婉欣是怎麼回事……
「打吧打吧,是我的錯。」季容越低低地說著,轉頭看向沐青梨,壓抑的情緒讓他的聲音听上去有些發顫。
沐青梨的頭扭得更開了,小聲說︰「點點去睡覺,明天還要上學。」
「不要,我要爸爸。」點點抱緊了季容越的脖子,小腿踢了踢,小臉也緊貼上季容越的臉。
「听話。」沐青梨走上前去,要把點點奪過來。
季容越一手抱住了點點,另一手把沐青梨用力攬進了懷里,低頭就在她的發上吻了一下。
「也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麼!現在又要干什麼……」沐剛都不知道怎麼辦了,把老花鏡取下來,眼不看為淨!
房里靜了會兒,點點才用小手指在他的臉上輕輕撫過了,細聲細氣地問︰「爸爸,你的針針打完了嗎?」
季容越唇角勉強揚了揚,點點頭,「對,打完了,以後都不打了。」
「那你以後都不走了嗎?」點點興奮起來,興奮中又帶著渴望。
「對,不走了。」季容越又點頭,手在沐青梨的腰上輕撫著,沉聲道︰「和你們在一起。」
「白婉欣呢?」沐青梨抬頭,終于問了她最想問的問題,「你們結婚了呀。」
「律師正在給我處理。」季容越沉吟一下。
「這到底算什麼?利用完了……」沐青梨的腦子里又炸開了,到底還是結婚了!
季容越擰擰眉,沉聲道︰「我會處理好。」
「你回去吧,我不破壞別人的家庭。」沐青梨用力往回抽手。
「我和她的婚姻是無效的,我剛醒來沒多久。」季容越扣緊她的手腕,低低地說。
「沒多久?那是多久?你剛剛幾個小時前才給我電|話……而且你和你的婉欣夫人在一起……」
「是,可你得讓我能站起來走路吧?」季容越反問。
沐青梨視線往下,看著他修長的腿,小聲問︰「真躺了兩個多月?」
「我騙你的,」季容越拉了拉她的手,沉聲道︰「得騙回我身邊再說。」
「你……」沐青梨臉色陡變,用力甩著手。
季容越的手越抓越緊,把她摁回懷中,呼吸也沉了起來,「青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