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嬤嬤心頭一震,又不禁一陣老淚縱橫,她站起來便要瞧烈如火的腦袋︰「都听說是傷了頭的,瞧瞧嬤嬤我怎的這麼大意,方才只顧著瞧別的,竟忘了這茬。」感受到烈如火的抗拒,不禁急了,「快,讓嬤嬤瞧瞧!那質子可真是夠狠的!」
烈如火無奈,頭疼這點她倒沒感覺到,就算傷了應當也不算什麼大事,當下拉著老嬤嬤的手,平靜道︰「嬤嬤你別著急,那傷應該是沒什麼大問題了。」
「都失憶了還不是大問題?」老嬤嬤有些嚴肅,可是看著烈如火那雙清冽的眸子,心竟慢慢平復了。
只听烈如火又說︰「嬤嬤,失去一部分記憶,與我而言,恐怕不是壞事,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
老嬤嬤似是想到了什麼事,竟然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這話沒錯,有些事,不記得比記得好。但是傷口還是得讓我瞧瞧。」
滿意瞧了烈如火頭上的傷,又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那質子可真沒留手,當真心狠……不過傷口已經結痂,也沒大礙了。」這才放心坐了下來,「火兒,既然你不是完全失憶,你就先將不明白的說出來,嬤嬤我雖然不過是一個婦人,但是好歹跟在你身邊多年,見識也是有,而且關于你的,可沒人比我知道的多。」
烈如火微微笑了笑,老嬤嬤突然發現她的性子似軟了許多,以往的她可是不愛笑的。
「那麼嬤嬤,你告訴我,我叫什麼名字?」
「……」嬤嬤微微一窒,她倒是沒想到,自己的火兒連名字都給忘了,如此說來,連出生身份也……
眼中充滿了憐愛之色︰「火兒,你娘親名為火鑰兒,那是一個驚才絕艷的女子,你的父王烈潤天是烈焰皇朝頂天立地的男兒,也是曾經的潤王,皇朝上下皆知潤王對他的王妃用情至深。火兒,你出生在戰場上,你出生那日,紅霞滿天,像一團燃燒的極致之火,因此你父王給你取了‘如火’之名。是既希望你像你的母親火鑰兒,又希望你像天邊的火焰,璀璨光明,你還是嬤嬤為你接生的……」
似是想起了當初手中初生嬰兒的模樣,老嬤嬤眼中劃過一絲柔和,可轉眼又染上一絲復雜,她瞧著眼前這張帶著當初烈潤天和火鑰兒影子的臉龐,略微出神。
‘如火?’這樣說來,這攝政王的名字竟也是烈如火?沒這麼巧吧?
烈如火眼中浮現一絲異樣之色,她深深瞧了一眼嬤嬤,心中有疑問生出,卻沒有問出來,想了想,才又問道︰「我既是大元帥,那麼執掌軍隊為何、人數大約多少?」
老嬤嬤眼中劃過一絲驕傲,她低聲道︰「天下人皆知,火兒你手握烈焰三軍,其一,為你親手創建,烈焰最強烈焰軍,如今人數……二十萬,如今在豐城駐守的不到五萬烈焰軍,則是烈焰軍中最為精銳的隊伍。」說到這里,嬤嬤眼中神情劃過一絲痛色,又很快掩去,笑道,「第二大軍,是主要駐扎于東北方向,與雲水交界處三城的驃騎大軍,共四十五萬人,第三大軍,則是位于東南方向五城的焚天大軍,總共近四十萬人,火兒你一人便手握烈焰近三分之一軍權,可是了不得!當初你率軍回皇都,新皇拿出先皇遺詔,更封了你為當今攝政王,實在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老嬤嬤滔滔不絕︰「上次我見到新皇的時候還是五年多以前了,那個時候我隨著火而你一同隨軍出發,遠遠瞧見過他一次,小小年紀倒是長相頗俊,和先皇極為相似。」
烈如火卻全然不理會老嬤嬤的興奮勁兒,皺眉道︰「如此說,五年前先皇還沒死?我成為攝政王並非自己強硬上位,而是先皇遺詔?這先皇新皇倒是真的有意思,別人防狼都防不及,他們還生生朝上撞?或者說,他們本就腦殘?」
烈如火可不覺得,先皇讓自己成為攝政王的原因,同‘關系和自己好’能扯上多大關系,先不說自古君王多忌憚,只是那空有實權的大元帥,已經足以說明他的防備之心!
更何況,從方才外頭那震耳欲聾的吼聲就知道,這烈如火的威懾還不是一般大。若她是先皇,莫說不會這樣放心讓這樣一個手握重兵、又聲望極高的人站于高處,指不定還同時栽培另一個可與起平起平坐的人物,以此互相牽制,保持朝中平衡。或者干脆同時下一道聖旨,勒令烈如火直接守在邊城得了。
如今竟立了遺詔將自己封為攝政王,何等蹊蹺?
老嬤嬤卻被烈如火這話嚇得一嗆,她拍了拍胸口,聲音都壓了下來︰「哎喲我的王爺 ,這話可不要亂說。」她眼中有些異樣之色,「潤王雖然年齡同先皇差不了多少,可卻是太上皇最小的皇子,由此你的年齡雖然同先皇差了一些,可輩分卻著實不低,你小時候更是在皇宮中長大,先皇對你的栽培可是不少……這關系……自然是好的……先皇是……那種話可萬萬別再說。」
又不禁搖搖頭,似自言自語著︰「確是變了些……」她方才還道某人學會了淺笑溫柔了,結果沒想到這不過是錯覺,雖然忘了不少事,可這內里狂妄的本質可沒變,甚至隱約……更張揚了,竟連這種話也說,看來是真的忘了前事。
烈如火笑了笑,又轉了話題︰「那當今天下,格局如何?」
老嬤嬤立刻回答︰「九州天下本來是三大強國為主、小國附屬而存的統治,不過卻因五年前的‘戈壁灘一戰’起了變化,周圍小國被滅了不少不說,三大強國之一的西秦戰敗,被迫退回西南地區,如今九州,以烈焰和雲水為大。」
「哦?」烈如火挑眉,看來當今天下也不太平,如今兩國稱大,將來哪里有不打起來的道理,不過將來若是打起來兩敗俱傷,這西秦……畢竟曾是強國,殷實的底子在那里擺著,也絕對不會是安分的貨色。
正皺眉思索,可頭卻一陣眩暈,老嬤嬤趕緊上前關切地扶著她。
烈如火擺擺手,捂著眉心慢慢躺下︰「嬤嬤,我休息一會,我的事你先帶我對他們說說……我忘了事兒這件事,不需要保密。」
心思卻轉動了起來,嬤嬤畢竟是局外人,必定不知道內里的暗里溝渠,想要知道更為深入的也不太可能。不過,從方才嬤嬤的話里,烈如火也明白,不說幾國之間,即便是這國內想來也不算太平的,因此嬤嬤才會擔心她說錯話被人得了把柄。
不過,攝政王這個位置,本來就不是什麼可享安靜寧和的好職位。
嬤嬤偏頭想了想,也沒猜出烈如火的用意,畢竟按照這樣的情況,換做任何一個,也都是極力隱藏自己真實情況的。過早顯現並沒太大好處。
可一同那雙漆黑平靜的眼楮對上,老嬤嬤便突然什麼也不擔憂了,她略顯緩慢地轉身,眼中卻是一片信任。
因為她在那雙眸子里,瞧見了燃燒的火焰。
她老婆子一個,文化算不得太高,卻也知道——烈烈之火,可以燎原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