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都是有些意外,對看了一眼,已經一前一後進府,等到了王府的主院,一身墨色錦袍的榮親王正是神色冷肅的端坐在椅子上,看見這兩人進了屋子,已經聲色俱厲道︰「跪下。」
兩人被這般聲色俱厲的喝了一聲,面色皆是一怔,已經是齊齊喚了一句「父親!」
這榮親王今年四十出頭,可一張面容依然是刀削斧刻一般的稜角分明,眉宇間沉穩莊重,尊貴非凡。作為當今皇帝唯一的親兄弟,在皇上逐步掌權以後,榮親王在天啟的地位自然非一般王侯可比,可這一位王爺向來嚴于律己,駐守梅州之時更是獲得百姓統一愛戴,齊聲贊譽,在民間頗有名望。
榮親王府眾人平日自然是恭謹順從,兢兢業業。此刻天色已晚,他一身墨色的錦繡長袍,面目十分冷峻,重重一喝自然是讓這姐弟倆心中一驚。
要知道,這父親的威視是因為他行事嚴謹,向來自律,以身作則。平日對待眾人卻向來算的上溫和,尤其對待自己這人中龍鳳的一對兒女,從來沒有這般不由分說就動怒的時刻。
司空霖眼看他冷峻的臉色一直是陰雲密布,不再吭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邊上的司空鳶看了他一眼,也是默不作聲隨後跪在地上。
榮親王定定的看著齊齊跪倒的二人,突然抬眼,已經朝向外面喝道︰「取家法。」
兩人神色陡變,管家已經恭恭敬敬的進了屋子,邊上是榮親王兩個貼身隨侍,手里皆是拿了一根木杖,面色冷然的立在了兩人邊上。司空霖已然大驚,抬眼看了過去,急語道︰「孩兒錯在何處,請父親明示。」
「哼。錯在何處?」榮親王挑眉哼了一聲,目光落在一身雪白的司空鳶身上,已經沉聲開口︰「你們倆做的好事以為我不知道?手倒是夠長,伸到平西王府去給我惹事,我說過多少次,這江世子並非你的良配,鳶兒,你將為父的話當做耳旁風了?」
「女兒不敢。」司空鳶心中一驚,面上的神色卻是越發恭敬了,這父親一向對她算得上疼愛尊重,有什麼事也總會問過她的意見,兩人不止一次的說起過婚事,但他從來不曾有這般聲色俱厲的時候,很顯然,這一次真的是動怒了。
不過,對今天的這一遭事情她是根本不後悔的。若是真的有什麼遺憾也就是芸兒那丫頭沒有得手,原本的一石二鳥打算沒有付諸為行動。
那丫頭依舊被江溯流和眾人疼在手心里,而江靜流也依舊是優哉游哉的做著他的二公子,想到這些,她心里是說不出的惱怒。衣袖里一只手握了又握,只有掌心里傳來的痛意提醒著她眼下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不敢。我看你敢的很。從小教導你的話都是讓狗給吃了,竟是想出這種齷齪法子去對付一個有孕之人,你真是讓為父失望至極!」榮親王緊緊盯著她,那目光里的怒火和不可置信要將眼前這一向視若珠寶的女兒燒出窟窿來。
這丫頭進京以後不知怎的瞧上那位已經成了婚的江世子,以他親王府的門楣,怎麼可能讓她以郡主之尊嫁過去做個側室,本以為自己說了一兩次她能收了心思,眼下竟然是變本加厲做出那些糊涂事,心思狠毒讓他這個父親一時間都看不透。
听說芸兒那丫頭被那位世子掛在了東城門懸賞千兩黃金指認,若是出了紕漏,他這一世英名毀于一旦不說,這女兒可不得從眾人追捧的雲端摔得粉碎?
榮親王重重呼出一口氣,只覺簡直要被這一雙不孝子女氣的心肝疼,已經又看向了邊上從小內斂知禮的小兒子,語氣沉沉道︰「還有你,那位三小姐,想都不要想,為父是不可能讓她進我們榮親王府大門的。」
「父親!」司空霖心里同樣是一驚,倒也不是並非詫異自個這父親消息如此靈通,而是為他話里斬釘截鐵的堅決。
「死不悔改。」榮親王瞥了他一眼,眼見他神色急切,似乎已經開口要同他理論一番,一時間更是動怒非常,看著邊上兩個護衛一眼,開口道︰「打,給我狠狠的打,到這兩人知錯為止。」
「是。」兩個護衛眼見自己王爺是真的發了怒,自然是不敢怠慢,手中的木杖已經揮了起來,門外突然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風華猶在的榮親王妃已經面色焦慮的到了門口,急聲道︰「王爺這是怎麼了,孩子一回來就喊打喊殺的。這鳶兒可是個姑娘家,霖兒也還小,眼看著就要過年了,打傷了他們•••」
「住口!婦人之見。」榮親王面色冷峻的瞪了一眼旁邊攙著王妃的丫鬟︰「還不攙王妃回去?誰通風報信的,一會同樣下去領罰。」
王妃原本一句話還沒說完,此刻見這向來就十分威嚴的王爺一臉怒容,竟是從來沒有過的嚴厲,剩下的話咽了進去,再拿眼看了自己一對兒女,卻發現這姐弟兩人皆是面無表情的跪在原地,同樣的筆直倔強,面上沒有一絲害怕,也沒一個人開口討饒,心里已經是一陣氣悶。
「王妃,奴婢扶您回去吧。」邊上的丫頭怯怯的開口勸了一聲。
要知道,這王府里,王爺可向來是說一不二的,沒有任何一人敢去違背。此刻王爺一身戾氣,她可是早就嚇得直哆嗦了。
榮親王妃對自個這位夫君也是一向敬畏有加,成婚二十載,他在府里一向是說一不二的。雖說對自己這位正妃很是尊重,內宅所有事情也向來是由自己做主,可這教養一雙兒女,他卻從來是不遺余力,更不容易旁人置喙的。
這般想著,她縱然依舊十分心疼,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被丫鬟扶著轉身離去。
「還站著干嘛,給我動手。」眼看著王妃不情不願的離去,這榮親王面色沒有絲毫猶疑動容,沖著兩個護衛又是吩咐了一聲,兩個護衛對看一眼,自然再也不敢遲疑,手里的木杖重重落了下去。
外面是夜色沉沉,廊下的燈籠遠遠映出幽幽的光,房間里一時鴉雀無聲,榮親王面色鐵青的端坐在椅子上看著,只有重重的悶響在屋子里回蕩。
眼看著這一雙素來懂事的兒女都是緊抿著唇一聲不發,他心里雖說有些心疼,卻依舊是不肯發話叫停。
在他看來,但凡這兩人能開口認錯,他也能放心一些,可這兩人同樣是一臉沉默,眸光里更是都帶著灼灼亮光,說不出的倔強嘴硬,可見心意堅定難以逆轉,這份倔強雖說讓他欣賞,卻到底為著二人好不容他心軟。
過了不知有多久,司空鳶突然是「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來,隨後整個人似乎支撐不住向前撲了一步,一只手撐在冰冷的地磚上彎了身子。
端坐著的榮親王面色微變,袖子里一只手已經是緊握成拳,面色冷然的看向明顯已經有些支撐不住的司空鳶,沉聲開口道︰「鳶兒,你可知錯?」
「女兒,女兒非江世子不嫁。」雪白的面紗上斑斑點點都是血跡,司空鳶重重咳了兩聲,一雙秋水般的眸子沉靜的看著他,語氣里卻是越發堅決了。
「好,很好。」榮親王面色陰沉,使眼色向邊上的護衛道︰「給我繼續。」
「父親。姐姐女兒家身子縴弱,您要責罰就責罰我一人吧。」司空霖听著邊上同樣又是一聲悶響,面含擔憂的看了司空鳶一眼,語調著急焦慮,雖說知道自個這姐姐也有不俗的功力護體,可這女兒家到底不同于男兒家,受得了這麼重的杖責。
卻偏偏,榮親王根本不曾理他,直到又過了小會工夫,司空鳶又是噴出一口鮮血來,面紗輕飄飄落到了地上,她一張臉上斑斑血跡人,整個人也隨之倒地,榮親王嘆了一口氣,才開口朝外面兢兢戰戰等著的丫鬟發話道︰「扶你們小姐回去。整個梅園統統禁足一月,誰給我偷偷出去,打斷她的腿。」
「奴婢知道了。」四個丫鬟小心的回了話,將倒地的司空鳶給攙了回去。
邊上的司空霖松了一口氣,背上的疼痛卻瞬間將他的心神喚了回來,榮親王的聲音已經落在耳邊︰「霖兒,你可知錯?」
「父、父親,孩兒沒錯。」司空霖咬著牙關,斷續卻又是強硬的說了一句。
榮親王面色從剛才的和緩又驟然僵冷,身後執家法的護衛心里已經是一陣無奈,這小公子好歹認一聲錯,王爺順著台階也就下了,可偏偏這從來看著俊俏內斂的公子今天也真是魔怔了,那一杖一杖下去,怎麼都砸不彎他筆直的脊背,這受罰的難熬,他們這些執杖的可實在也沒有多好過。
屋子里依舊是悶響持續,司空霖唇齒間已經有了血腥味。可不知為何,他就是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開口認錯,若是一開口,依著他和父親兩人的性子,這件事真的要就此揭過去了。
可他心里就是還殘留著一絲可憐的憧憬,即便真如他們口口聲聲所說她已然失貞,他依舊是不舍。
這情緒來的奇怪,卻偏偏十分強烈,縱然父親強勢阻止,他也不敢有絲毫懈怠。
迷迷糊糊中,他又瞧見了那緊緊攥著衣袖的縴細的手指,那白女敕小巧的手指在他眼前似乎都帶著顫意,他願意將那雙手握緊掌心里。
這般想著,他突然同樣噴出一口血漬來,整個人朝一邊倒去。
榮親王面色驟變,騰地一聲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一邊的護衛已經是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王爺。」
榮親王這才回過神來,眼看著一向和自己同心同德的小兒子後背上錦繡的衣衫透出斑斑血跡,心里五味陳雜,深深嘆了一口氣,朝著邊上的護衛揮了揮手,護衛忙不迭將自家這小公子抬了下去。
「王爺。」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的靠近,語氣恭敬的喚了一聲。
榮親王又是喟嘆一聲道︰「將那丫頭的事情料理一下。」
「屬下遵命。」黑影如來時一般無聲無息的退了下去,垂眸看了看地磚上兩塊血跡,榮親王搖了搖頭,抬腿出了屋子,融入王府的夜色之中。
與此同時,平西王府的竹園之中,江溯流面色冷肅的立在院中,听著邊上的青影報備完畢,俊秀的眉眼已經是一片冷凝。
京城諸府之中,眼下只有榮親王府毫無動靜,莫非那刺殺之人來自這剛進京不久的榮親王府?
說來也怪,眼下這榮親王府進京好幾個月,整個王府卻偏偏早已經是有條不紊,秩序井然,如同銅牆鐵壁一般很難將人手安排進去,就算勉強探得相關的一兩條信息,也根本是全無用處。
「主子,那城門上?」邊上的青亭同樣是將青影報備的消息听了個一清二楚,主子這麼做,無非是為了在各府引起騷動,好趁亂得些有用的消息,可眼下那丫頭和各府都沒什麼干系,似乎是全然斷了頭緒。
唯一沒什麼消息的榮親王府和他們也算是無仇無怨,這樣拐著彎的刺殺似乎也是根本不可能。
「吊滿三天。」江溯流面色淡淡的說了一句,轉身進了屋子。
縱然知道大半不會有什麼消息了,他也需要借此威懾,想必眼下那位也早已經知道了玉兒有孕的消息,說不定心里正是疑惑,借此擺明自己的態度也好,大伙都消停消停,也好讓丫頭安心養胎。
屋內溫暖如春,江溯流抬步進了內室,就瞧見嗜睡的丫頭已經月兌了外袍只穿著中衣裹了一件她自個親手做的夾襖靠在榻上,長長的卷翹的睫毛微垂著,小臉粉粉嘟嘟十分惹人憐愛,發出清淺且均勻的呼吸,顯然是已經睡了過去。
不過,瞧見她一只胳膊露在外面,錦被上散落了一本書,腦袋還微微朝外面偏著,他心里便知道,丫頭許是又撅著嘴一直等他了,不過自己在外面呆的時間長了,她等著等著就給睡著了。
江溯流定定的看著她的睡顏,眸光里盛滿了暖意,抬腿坐到了榻邊,又瞧見這丫頭不安分的蹬了被子,一只白女敕可愛的小腳丫伸到了錦被之外,五個腳趾頭並排排蜷著,看著粉粉/女敕女敕,乖巧極了。
唇角染了濃重的笑意,伸手過去將她的小腳丫往被子里挪了挪,手心暖暖的,觸感十分光滑細女敕,他心中一動,竟是詭異的有點愛不釋手了。不過,想到這丫頭的全身上下自己眼下都是愛不釋手的,又是略帶無奈的搖頭笑了笑,才將她的小腳丫塞進被子里,又將她整個人往下挪了挪。
不知是不是因為白天累到了,懷里的丫頭眼下已經睡得十分踏實了,將她微抬起身子替她小心的月兌了夾襖,她整個人依舊是完全沒有一絲一毫要醒來的跡象,江溯流毫無睡意,一只手撐著腦袋,支著身子瞧她。
因為懷有身孕的緣故,這丫頭眉眼柔和了許多,亮閃閃的大眼楮提到孩子的時候總是會笑成兩輪彎彎的月牙兒,身子雖說還是玲瓏有致,不過比以前還是顯得豐腴了些,嬌嬌/軟軟的,有時候單是摟著她,向來清淨自持的他都會有些無法克制。
跳躍的燭火明明滅滅,他側身瞧著她,心里雖是百轉千回,清雋俊秀的面容上卻始終滿是笑意,臨近新年,紗帳帷幔早已經全部換了一遍,是暖暖的重重淺紫色,透過屋子里燭火的光芒,他素來清淡的臉色有了濃墨重彩般的瑰麗之感,如詩如畫,十分讓人迷醉。
謝玉睡得迷迷糊糊,原本還記掛著沒有進屋的江溯流,直到最後越睡越沉,眼前卻漸漸的浮現出十分清晰的畫面。
熙熙攘攘的街道之中,兩邊是林立的店鋪酒肆,有三兩個下人用輪椅推著一個看著不過十歲左右的孩子,那孩子眉眼淡淡的,幽若古井一雙眸子深不見底,玉冠束著發,身上雖說是質地上乘的錦衣,從人群中穿行而過,還是惹的眾人指指點點面露同情之色。
她面色疑惑的立在人群之中,眾人的議論听在耳里,大抵是「真可憐,」「好在撿回了一條命,」「可惜了俊俏的一張臉」•••之類善意又惋惜的言辭。
那議論聲不大不小,卻如潮水一般向她涌來,她連連後退幾步,那被推著的少年臉上卻不起波瀾,如同有人指引一般,她不由自主的挪著腳步跟著他,街道拐角處卻突然傳來罵罵咧咧的粗暴喊聲和一聲聲劃破空氣的鞭打之聲。
那鞭子響在耳邊,她渾身感同身受一般火辣辣的疼,長鞭抽破血肉,她整顆心縮的緊緊地,青天白日之下竟然也是生出一種悲苦之感,那感覺來的突然,她愣愣的伸手去踫,面上已經是一陣涼意。
「住手。」耳邊傳來一聲略含薄怒的斥責之聲,她循聲過去,這才發現,街角正瑟縮的蜷著一個不過六七歲大的小女孩,那小女孩衣衫破碎,蓬頭垢面,淒淒楚楚看過來一雙眼卻是水水潤潤,十分清亮好看,我見猶憐。
心髒被什麼緊緊抓了一下,她已經听見那少年不悅的開口道︰「光天化日之下欺負一個女孩,你們還有沒有天理?」
「哪里的小殘廢,滾一邊去。」那揮著長鞭的是一個五大三粗的打手,看見他不耐煩的斥了一聲,已經開口道︰「她老爹三兩銀子將她賣到我們樓里當丫頭,這不識抬舉還妄想逃跑,我今天就是打死她,你也管不著。」
那少年許是因為他罵了一句小殘廢,清淡的面色上怒意深重,一張臉氣的通紅,邊上的下人已經立即斥責道︰「放肆。平西王府的大公子,也是你一個潑皮無賴可以辱罵的?」
「呦。小的眼拙。」那大漢倒是很會來事,陪了一聲笑,已經開口勸道︰「眼不見為淨。公子還是莫要為一個素不相識的丫頭費心了。」
「三兩銀子?」那少年並不理他,靜靜思索了一下,看著那丫頭清亮亮一雙眼開口道︰「三十兩銀子,將她賣到我們府上做丫鬟如何?」
「這•••」那大漢遲疑一下,倒是已經樂呵呵收了鞭子,看了那丫頭一眼,唏噓道︰「算你這丫頭走運。逃跑還能遇見貴人。」
話音落地,那大漢已經自下人手里接了銀子離去,這邊的少年已經是伸手解了自己身上的薄披風,遞了過去,聲音里帶著一絲憐憫道︰「先披著吧,回府了給你找干淨衣服換上。」
「謝謝小公子。」那小丫頭從地上站起身來,怯怯的道了一聲謝,已經跟在了幾人之後。
謝玉又是不受控制的跟了上去,听見那少年詢問的聲音緩緩地︰「你叫什麼名字?」
「青兒。」那丫鬟聲音小小的,那少年半天沒出聲,她又是補了一句︰「我叫青兒,青草的青。」
謝玉腦袋里「轟」的一聲響,整個人呆愣在原地,看著周圍的一切突然快速消失漸退,而自己無法上前一步,整個人如同懸浮在半空一般毫無依托,一種說不出的恐懼席卷而來。
淚痕爬了滿臉,她「啊」的一聲睜開了雙眼。
一旁的江溯流瞧見她在夢里變了臉色,心里正是憂心,想著要不要將她喚醒,就瞧見這丫頭突然尖叫一聲睜了眼,轉頭看他,面上已經是一片濡濕。
「玉兒,怎麼了?」江溯流面色一變,已經伸出一只胳膊將她整個人攬了攬,語帶關切的溫聲發問。
「溯,溯流。」謝玉大夢初醒,帶著滿臉淚痕看著眼前這人,遲疑的開口一喚,才漸漸回神。
眼前這人一身雪衣,披散著墨發,如畫般的眉眼里面盛著她十分熟悉的柔情,分明是她的溯流不錯。
面色倏然一變,她突然在被子里伸手下去,捏了捏他帶著體溫的一條腿,啞著聲音發問道︰「你,你可以走路麼?」
「玉兒,你•••」江溯流被她這奇怪的神色古怪的語氣給驚到,發問了一句,對上她水蒙蒙的眸子,無奈繼續道︰「可以的,你是不是做惡夢了?」
謝玉愣愣瞧他,詭異的夢境揮之不去,那樣真實的感覺,好像她親身經歷的一般,尤其是夢里那個叫青兒的小女孩,讓她不由自主聯想到不久前做過的那個詭異的夢,一時間後背已經漫上了一層涼意。
江溯流攬著她,瞧見她神色間驚懼非常,就連後背的衣衫,似乎已經被汗水浸濕了,微微蹙了眉頭,他已經起身預備披衣下榻,去給她找一套嶄新的中衣換上,若不然,夜里受了風寒可著實不好了。
誰料他剛剛起身,還沒下榻而去,這丫頭突然撲到他懷里,語氣顫/抖的哀求道︰「溯流,別走。」
那聲音惶恐驚懼之極,听得他幾欲心碎,已經緊緊將她摟在懷里,一只手拉了錦被將她遮的嚴嚴實實,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柔聲安撫道︰「乖,我在。我只是去替你拿一套中衣換上。」
「不,不要。我要你陪我。」謝玉腦海里一陣天旋地轉,似乎有什麼畫面一晃而過,偏偏她無法捕捉,深重的憂慮襲來,兩只手緊緊攥著他身前的衣襟,將腦袋抵在他心口處,似乎只有這般,她才能安心一點,再安心一點。
「好。」江溯流看著她惶恐的樣子,語氣里都帶著破碎的哭腔,想到凌懷玉叮囑過要讓她保持心情舒暢,避免焦慮煩躁,心里已是著急。一邊出聲安撫,一邊輕輕拍著她,動作極盡溫柔呵護,就像好言好語的哄著一個做了噩夢的小孩子。
听著他沉穩而有節奏的心跳透過衣衫傳到耳邊,感受到他身上暖暖的溫度,謝玉緊提的一顆心慢慢放松了些,卻依舊是緊緊抓著他不願意松手。
江溯流將她連人帶被抱在懷里,干燥而帶著溫度的一只手伸手將她緊張兮兮粉/女敕玉潤的小手握在掌心里,輕輕嘆了一口氣,愛憐的看著她一張小臉上依舊是掛著淚痕,鼻頭一動一動的抽抽搭搭,果真是委屈十足。
兩個人保持了這個姿勢不知道有多久,懷里的丫頭聲音漸小,他這才發現,原來是在他懷里又睡了過去。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十分好笑,伸手捏了捏她哭的紅通通的小鼻子,目光落在她還沾著淚水的睫毛上,輕輕地替她拭了淚,這才小心翼翼的將她整個人放平躺下。
正準備起身/下榻,這才發現這丫頭始終是緊緊地抓著他一片衣襟,他伸手去松開她的手,她卻反而抓的更緊,動作十分倔強固執,來來回回幾次,他竟是全無辦法,俯身看著她這次睡熟了依舊是嘟著嘴掛著淚痕的樣子,他一時間好氣又好笑,干坐了半晌。
又是過了半晌,瞧見這丫頭還是全然不肯放棄的樣子,他已經全無辦法,索性整個人也躺到了錦被里,伸手觸了觸她後背的衣衫,依舊是十分潮濕,略微想了想,伸手解了她衣衫放在榻邊,一只胳膊從她的頸下伸了過去將她整個人嚴嚴實實的攬在懷里,又將錦被拉了個嚴嚴實實,這才算完。
不過,這一整夜他依舊睡得十分艱難,軟玉溫香在懷,她滑若凝脂的肌膚,隱隱約約竄到鼻尖的體香,還有那糾纏的順滑的墨發無一不是煎熬折磨,不知道暗暗嘆了多少聲,這一晚終于是過去了。
謝玉這後來的一覺倒是睡得很長,睜開眼的時候整個人在一個十分溫暖的懷抱里,屋子里靜悄悄的,她微微轉頭,就踫上了江溯流好看的下巴,睡眠極淺的他已經醒了過來。
「醒了。」江溯流看著她笑了笑,許是因為夜里來回折騰了許多次沒有睡好的緣故,神色間帶著些少見的慵懶,好看的眸子里也是盛滿了柔情,謝玉看著他愣了愣神,心里已經是軟了一大截,腦袋湊過去,在他下巴上蹭呀蹭,然後,氣氛突然間詭異了起來。
江溯流感覺到懷里的小丫頭動作突然間僵了僵,輕咳了一聲,已經開口解釋道︰「你昨夜後背都是汗,衣衫都給浸濕了,怕你受涼。」
謝玉一臉黑線的瞧著他,整個人往被子里縮了縮,江溯流已經是愉悅的低笑一聲,在她紅撲撲的臉頰上捏了捏,抽了自己的胳膊披衣下榻,給她重新找了一套中衣來,順帶著幫她整個人收拾齊整,兩人這才起身。
臨近新年,自然所有都是要煥然一新的,青霜這幾日已經帶著眾人開始擦擦洗洗,就連青綠色的彩繪屋檐之下,也是全部掛上了嶄新的彩色琉璃燈,下面垂了細細的穗子,看著十分喜氣。
主子心情好,這下人自然也是跟著天天沾光的,統一裁了質地不菲的新衣,刺繡的外衣外袍,軟軟的貼身的羽絨夾襖,甚至連軟棉的熨帖中衣和棉襪長靴也是人人有份。
青字輩的隱衛感恩戴德的不知說什麼好,這跟了主子多年,總算是有人知道替他們準備新衣服了。
難怪人說,這男主外女主內,果真是一句大實話。
就連那個整天「吱吱」著嫌棄東嫌棄西的小狐狸也是十分喜氣洋洋的穿了棉布的小衣服,只露出一個尖尖的小腦袋和蓬松的大尾巴,在院子里竄來竄去看著十分搞怪。
吃過早膳之後,謝玉左思右想了許久,昨天那個夢還是一直困惑著她,可上次已經問過了江溯流,知道他根本沒有一個叫青兒的丫頭,但是夢里逼真的場景和說話又讓她覺得那些一定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莫非,那些畫面是上一世發生的事情?
因為這一世,江溯流八歲墜崖的時候被連城師傅所救,後面的命運從那以後自然是改變了,有些原本應該遇見的人在這一生沒有出現,所以,沒有了那個青兒?
可就算如此,這一切又和自己有什麼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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