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夫抬著轎輦一上一下地顫著,顫地白雅梅的心更加七上八下不得安生,雖然洛離給她準備了豐厚的禮物,夠娘家大半年開銷了,可是牡丹臨走時的那句話,卻讓他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白雅梅緊蹙的眉頭好像從未舒展過,她手里一塊嶄新的錦帕已經被揉了又揉,幾乎看不出新意了,可她好似渾然不知,還在繼續揉搓著,仿佛能把自己的心也揉碎了一般。
「嫣然,快到了嗎?」白雅梅焦急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安。
「小姐,轉過前邊那個彎兒就能看到咱們府了。」嫣然歡快地回答者,根本沒能察覺出白雅梅的不對。
淺笑心思更加細膩,從出門就發現了白雅梅的異樣,連忙低聲詢問︰「小姐,這一路走來,您已經問了七八次了,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方才在府中也沒見您開心呢?」
白雅梅稍稍平定了一下心思,沉沉的聲音從轎中傳出︰「成親之日的事情只怕早已傳遍全城,而今日,本是新婚夫妻回門拜見岳母的大日子,卻單單少了新郎,你覺得妥當嗎?」
淺笑沉吟半晌,安慰道︰「將軍定是軍中事務繁忙,小姐您別多想。而且,夫人也不是多事之人,會理解的。」
白雅梅卻重重嘆了口氣︰「母親當然不會怪罪,世上有哪個母親會怪罪自己的女兒。只是母親會擔心,會悲傷的。且不說母親,還有族中其他人呢,自從父親去世後,有多少人等著看咱們的笑話!哎,母親的處境豈止是一個難字可言。」
听了此話,淺笑心中也是淒然,她在府中十多年,族中那些人們的所作所為,她也是看的一清二楚,自兩年前老爺去世後,他們不但不幫襯著,更是變本加厲地欺負夫人小姐這些孤兒寡母,若不是夫人性格堅毅要強,只怕早就隨老爺一起去了。
淺笑還待找些安慰的話語,卻不料一抬頭正看到兩頂熟悉的轎子停在前方,一頂粉藍,一頂翠綠,緞面蘇繡的轎簾,鎏金的花穗兒一蕩一蕩地,甚是華麗。
淺笑見那兩頂轎子的轎夫眼神一直往這邊掃著,心下便已明白這二人是特地來此等待她們的。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淺笑湊近轎簾低聲對轎內的白雅梅說道,「小姐,有老朋友想您了,這不,老早就在這等著呢。」
白雅梅伸出一只手撩開轎簾一角掃了一眼,貝齒輕咬嘴唇︰「停吧,既然都來接了,咱們當然不能失了禮數。」
白雅梅的轎子還未停穩當,那兩頂轎子的主人就已經急不可耐的掀開轎簾說起了話來︰「咦,這不是梅姐姐嗎,呵呵,好巧啊,沒想到今日在這兒遇到姐姐了。」
淺笑和嫣然為白雅梅掀起轎簾,白雅梅將身子向前傾了一下,也笑吟吟地說道︰「是啊,兩位妹妹都住在城東,沒想到今日在我家門口相遇了,真是好巧啊。不知兩位妹妹來城西有何事呢?」
淺笑嫣然怎會不知那兩位小姐的來意,這二人一個是白雅梅的同族妹妹,一個是一起長大的閨中密友,雖為姐妹閨蜜,只是都是極勢力之人,今日前來定是來打探消息的。
那二人听了白雅梅的話,心知他早已洞悉自己的來意,便也不再隱瞞,索性說道︰「哎呦,梅姐姐說的話好生見外啊,再怎麼說咱們也是同族姊妹,姐姐嫁了如意郎君,妹妹我當然得來道喜啊。」
另一女子也笑道︰「是啊,白姐姐,洛大將軍可是咱們大夏國第一猛將,不知是多少妙齡女子的夢中情人呢,只是我們那里有姐姐這般的好福氣,能嫁與將軍為妻。這下好了,听說今日事姐姐回門的好日子,我們才顧不得女子德行,趕過來一睹將軍風采呀!只不過……」
她故意挑著眼簾來回張望了一下,旋即語帶譏諷地笑道︰「只不過,怎地只有白姐姐一人回門,將軍呢?」
「對啊,將軍怎麼舍得姐姐這樣的美人獨自外出呢?」
淺笑嫣然焦急地看了看面無表情的白雅梅,忙替她解釋︰「回兩位小姐,我家將軍軍中有要緊事,待事務處理完畢,自會前來。」
兩位女子听了丫頭的話,笑得更加張狂︰「哈哈,看來真是繁忙啊,只是不知道將軍是為了兩個小妾忙碌呢,還是為了多納幾個妾室忙碌呢?呵呵,梅姐姐,您不是咱京城第一美人嗎,怎地連兩個青—樓女子都比不過呢?真是給咱們姑娘們丟人了。」
白雅梅臉色慘白,嘴唇已被牙齒咬出了血跡,腥味在口中彌漫,果然,此事已經人盡皆知了,那母親定也知曉了吧,不知這兩日又有多少好事之人去挖苦嘲笑了吧。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隱瞞,白白的叫人看了笑話去,到母親耳邊聒噪,惹她老人家傷心又傷身。
白雅梅似乎下定了決心,深吸一口氣,大聲說道︰「是,將軍他……」
「夫人,是在此地等候為夫嗎?」
白雅梅的話被硬生生的攔了回去,她長大了嘴巴,眼楮里滿是疑惑︰剛剛,那個低沉的聲音,那個玩世不恭的語氣,莫非,是,是他來了?!
一匹棗紅色的健壯的戰馬出現在白雅梅轎前,馬上端坐著一位剛毅英俊的男子,他深邃的眼眸看似隨意地掃了一眼擋住去路的兩頂轎子,隨後便將眼神鎖在了一臉詫異的白雅梅身上,不在移動,來人正是一早便出門的洛離大將軍。
那兩頂轎子的主人顯然都被這突然出現的男子震懾到了,看到精心打扮過的自己如此隨意的便被他忽略,二人眼中充滿了嫉妒、羨慕和不甘。
淺笑嫣然又驚訝又歡喜,趕忙高興的對著洛離行禮︰「見過將軍!」
洛離的目光死死盯著白雅梅,讓她臉上燒的火辣辣的,白雅梅的確沒想到洛離竟在這個時候出現,她的嘴角微微上揚,輕輕頷首,算是見禮。
但洛離的眼神仍沒有要移開的意思,她只好柔聲道︰「將軍事物可處理安妥?」
洛離輕笑︰「軍中事務歲繁瑣卻不可輕視,必須時時刻刻查看,怎可輕言安托?只不過,為夫今日來遲,是有它事耽擱了。」
在長治人都好奇的看著他,只听他續道︰「管家為岳母大人準備的禮物中遺漏了一件,方才為夫親自回府取來了。夫人心思細密,此物就交與夫人保管吧。」
說著便伸手入懷,取出了一個暗紅色漆盒遞給嫣然交到了白雅梅手上。
白雅梅只覺此物觸手沉甸甸的,極有分量。待見周圍眾人都直著眼楮看她手中,洛離也是笑眯眯地望著她,便知大家都希望她打開看看,到底是什麼稀罕物事還需要洛大將軍親自跑腿。
白雅梅低頭,白蔥似的縴指捏住盒蓋打開,只見盒中金燦燦的閃著光,現場一片唏噓。
原來那竟是一只拳頭般大小的金壽桃,玲瓏非常,栩栩如生,底座兩片綠葉居然是由一整塊翠玉瓖嵌而成,這禮物如此貴重,難怪洛離小心翼翼了,不過也足見他對白夫人的孝心和對白雅梅的重視了。
淺笑嫣然都洋洋得意的看著那兩個本打算來看笑話的姑娘,臉上的欣喜之色再也掩不住了,忙催促道︰「將軍,小姐,白府就在前面,我們還是快回去吧,夫人肯定等急了呢。」
白雅梅呆呆的看著手中的金桃,又不可置信的看向洛離俊毅微笑的臉龐,此等寵愛,是真的嗎?
洛離調轉馬頭,雙腳輕壓馬月復,說道︰「走吧,晚了的話,母親和妹妹們肯定會念叨我們了。」
那兩位小姐眼睜睜的看著洛離白雅梅一行人等離去,又是羨慕又是嫉妒,本來打探好消息要來羞辱白雅梅的,都說她在洛府根本不受待見,甚至連回門將軍都不陪同,可是如今看來,傳言根本不可信,她白雅梅竟然真的俘獲了洛離的心!
白雅梅的手緊緊攥著那只漆木盒子,回想著方才的種種,她忐忑的心終于平定了許多,若說感動也確實有的,但心中的疑團卻更多了,成親之日的羞辱,之後的刁難,可現在卻是一次又一次的相助,若說愛,為何要難為她?甚至還納了兩個青—樓妓女為妾?可若是不愛,又何必花這許多心思還要在外人面前展示恩愛呢?
白雅梅撩開轎簾一角,望著前方馬上之人寬闊的背脊,自言自語道︰「這又是一個怎樣的男人呢?」
忽然她眼楮一亮,只見兩個紅襖綠褲的小人兒歡蹦亂跳的沖進隊伍中,眼見便要來到洛離坐騎蹄下。
白雅梅驚得嚇出一身冷汗,大聲叫道︰「小心!快回去!」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馬上之人猛地拉緊韁繩,略一提氣便飛身越過高昂的馬首,兩手將小人兒從高高抬起的馬蹄之下抱出,攬入懷中,伴著嘶鳴的馬叫,兩個急轉身,三人便已經安然無恙的到了路邊!這一系列的動作簡直一氣呵成,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洛離便已救了兩條生命于無恙。
眼見三人平安,白雅梅緊張到發白的臉頰才恢復平靜,快要跳出來的一顆心也終于吞回到了肚里。她顧不得淺笑嫣然的攙扶,急急跳出轎子向那三人沖去,人還未到,埋怨之聲早起︰「你們這兩個死丫頭,沒看到有馬嗎,怎麼還橫沖直撞!」
一邊說著,一邊將兩個粉雕玉琢似的小人兒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的檢查了一番,見沒有受傷趕忙愛憐的擁入懷中,口里卻還在生氣的訓斥著︰「不好好在家里等著,偷偷跑出來做什麼!娘親知道嗎?是不是又惹娘親生氣了?怎麼還是這麼不听話!」
這兩個小二人正是白雅梅的妹妹,一個十歲,一個七歲,听到長姐的訓責,不但沒有半點委屈難過,反而笑嘻嘻的調皮回答︰「長姐您來的好遲哦,我們和娘親等的著急了,便出來接你們啦。」
「就是,娘親還擔心會有危險,其實只要有姐夫在,還有什麼危險可言呢。」
洛離見兩個小姨子調皮的向他眨眼楮,她也微微一笑,迅速的回了個鬼臉,不過在白雅梅轉身看他之前連忙收回了。
白雅梅一听妹妹們的話,才猛然想起救命恩人,忙轉過頭對洛離深深一福︰「方才多謝將軍出手相助,妹妹們還小不懂事,還望將軍見諒。啊,將軍您受傷了?!」
白雅梅關切的看著洛離的左手,只見那上面覆了一層塵土,還有幾道劃痕,鮮紅的血滲了出來,雖然傷口不深,但對于深居閨閣的白雅梅而言,也算觸目驚心了。
若不是她眼尖發現了,洛離自己恐怕都沒有覺察,他低頭看了一眼,隨意說道︰「這麼一點兒根本不算傷。」
不過雖然語氣淡然心里早已可開了花,這還是白雅梅第一次如此關心他呢。
「肯定是方才劃到的,一會兒回府,我幫將軍清洗包扎一下,若是因此不能拿劍,那我和妹妹的罪責就大了。」
白雅梅的話還未說完,兩個妹妹就笑嘻嘻的嚷了起來︰「三妹玩耍時經常受傷,也未見姐姐如此關心呢。姐姐姐夫真是恩愛非常,相敬如賓啊,哈哈。」
白雅梅臉蛋兒一紅,追著兩個妹妹就要打,淺笑嫣然笑吟吟的跟在後面,也是有說有笑,仿佛這些天的不快都已過去,雨過天晴一般。
洛離望著白雅梅歡樂的笑臉,嘴角的笑再也抑制不住,自言自語︰「岳母,現在是時候了嗎?」
林海源坐在八仙桌前,手里的茶滿滿的卻已沒了熱氣,他細長微白的手指捏著茶蓋一下一下的撞著茶杯,清脆的聲音在空蕩的廳里回響,突然,茶蓋緊緊扣在茶杯之上,他似是下定決心一般,呼道︰「來人,備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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