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淺笑已經猜到了小紅定然是要對白雅梅不利,但是思量再三,還是覺得他定然不敢置白雅梅于死地,畢竟她的身份不同于自己的妹妹那般低賤。權衡輕重,還是先救妹妹的性命要緊。
小紅見淺笑終于開竅,又笑的明艷起來︰「淺笑姑娘還是挺聰明的嘛。」
淺笑不願抬頭看她,低著頭聲音低啞︰「你到底要我如何!」
小紅顯然不滿意淺笑對她的無視,伸出手來鉗住她的下巴,用力捏住抬起,手勁之大痛的淺笑嘶的一聲輕呼,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只得隨了她的心意,抬起頭來看著小紅得意又陰厲的面孔。
看著淺笑不甘又無奈的怒視,想著沒有幾日自己的好日子便會來臨,小紅心中一陣暢快,挑起眉毛,對著淺笑一字一頓地說道︰「以你之身,換令妹一命!如何?」
即便小紅的聲音清淺柔和,但仍令淺笑聞之一顫,被小紅緊緊鉗住的下巴也比不上這句話帶來的痛楚更令她蝕骨銘心︰「你,你…」
「呵呵,怎麼,沒有听清楚?」小紅探身到淺笑耳邊,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嘴角的笑容愈加深了起來︰「以你之身,換她一命!」
小紅一字一句打在淺笑的心上,下巴上的痛感真實有力,提醒著她現在听到的每一個字都是真實的,淺笑看著小紅得意肆無忌憚的笑,突然冷哼一聲,憤道︰「這是牡丹讓你做的,還是你自己?你以為你如此對我,明楓便會變心愛上你嗎?做夢!」
小紅亦是冷冷一笑︰「不論是誰的意思,今日這件事你必須得做!更何況,誰說我是為了明楓,我根本不喜歡他!」
語氣清冷,似是無意,但閃爍的眼神和提到明楓時眸底閃過的一絲暖意出賣了小紅的內心。
淺笑猛地別過頭,甩開鉗住她下巴的小紅的手,秀眉挑起︰「因為得不到,所以假裝不喜歡嗎?呵,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胡說!你別以為他會愛你,等你失了貞操,髒了身子,你以為他還會喜歡你嗎!」
小紅心事被淺笑戳穿,一副惱羞成怒的模樣,眼底眉梢再也沒有一絲笑意,臉色忽白忽綠,在忽明忽暗的月光下活像地底爬出來的女鬼
「我告訴你,今日之事究竟做不做全在于你一句話,若是你做了,頂多失去一個男人。但是,若是不去的話,你可別忘了,你找了十年的妹妹,你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了!男人遍地都有,妹妹死了,就再也沒有了,究竟孰輕孰重,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說罷,小紅猛地站起身來,拖地的長裙帶起幾片秋落的樹葉,掉落下來沾到了蹲坐在地上的淺笑腿上,可淺笑毫無察覺,眼神茫然的直直的盯著地面,沒有一句話。
「還有半個時辰到子時,子時時分,我便會去將軍的書房,若是那時沒有讓我看到你在房中,接下來的事情,哼,我不說你也知道!」小紅抬頭看了看天色,白了一眼身子發顫的淺笑,抬步離去。
淺笑癱坐在地上,一雙嬌柔的手撐著地面,手指狠狠抓進了土里,細長的指甲有了道道裂痕,隱隱沁出血漬,卻仍然毫不自知。
須臾,一滴晶瑩的淚珠滾落下來,落到沾著塵土的手上,碎裂成無數小水滴。又一滴淚落下,又一滴淚落下…
不知過了多久,淺笑抬起沾著泥土、血漬和淚水的雙手,抹了抹臉上的淚,從懷中掏出一個半舊香囊和一個翠綠的玉佩,看了半晌,終于,抓著香囊的手力道越來越大。
淺笑被小紅以明楓的名義騙出去,白雅梅自然不會知曉,雖然身受冤枉,又因為事情趕巧,白雅梅本欲今晚給洛離的一個驚喜,最後變成了一場空。
淺笑離開後,嫣然便陪在白雅梅身邊,為她準備好清水洗臉。
白雅梅看著自己身上的水紅色拖地長裙,水眸蒙上一層薄霧,輕道︰「將這衣服換了吧。」
嫣然清洗毛巾的手一頓,想起白天時為她換好衣服後,害羞欲換的情景不禁心中唏噓不已,本欲為了小姐與將軍的好日子來臨而高興,沒想到現在就已經…
嫣然嘆了口氣,擦了擦手,走到衣櫃前取出一件小姐日常穿著的素色長裙過來,她是個閑不住的主,本想著嘮叨幾句,但看到白雅梅臉上神色便再也不敢開口,只能默默為她換下新衣,穿好舊衣。
「淺笑出去多久了,怎麼還不回來?」衣服穿好,嫣然為她系著腰間的絲帶,白雅梅突然想起出門未歸的淺笑。
嫣然手下動作不停,頭也未抬起,月兌口而出︰「肯定是跟明護衛說話說得忘了時間唄,沒事的,小姐,淺笑姐姐有分寸,而且明護衛是守禮之人,不會欺負姐姐的。」
手中絲帶系好,嫣然放下手來,抬頭看著白雅梅嘻嘻一笑︰「小姐,這都快要子時了,還換什麼衣服啊,馬上就要睡覺了。」
白雅梅看著嫣然的笑容,知她是為了讓自己開心故意擠出來的,抬手拍了她的頭一下︰「別笑了,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嫣然瞪大了眼楮,不可思議的問道︰「啊?有這麼明顯嗎?」
白雅梅被她逗得一笑,搖頭嘆氣︰「這幾日他都是宿在我的房里,等下,我去看看他。」
「可是…」嫣然自然知道小姐說得他是誰,有些猶豫,有些擔憂的看著小姐,心中嘀咕起來,將軍今日那般生氣,怎會見小姐人呢?
「今日的誤會,我必須親口澄清,若是拖下去,只會讓這個疙瘩結的越來越大。」白雅梅看出了嫣然的擔憂,看著窗外搖曳的枝影,想起這些日子里洛離對待她的點點滴滴,喚回洛離的主意更加堅定下來。
正說話間,外面一個小丫頭輕輕敲門,說道︰「夫人,您休息了嗎,二夫人過來了,正在院里等著您呢,您見嗎?」
白雅梅聞言收回聚在窗上的視線,看著嫣然,似是在問她,又像是在問自己︰「她來做什麼?」
嫣然鼻子一哼,不屑道︰「不見!肯定是來看小姐您笑話的!」
白雅梅嘴唇輕抿,心中自然明白牡丹此時來定不是來安慰自己的,但若是笑話,還是有些晚了,笑話白天的時候早就看過了,誰還會大晚上再專門上門看?更何況將軍未發話,僅憑翠柳一人之言還不足以定她紅杏出牆的罪名,既然如此,她便是將軍府中主母,牡丹這個時候來,豈不是自討沒趣?
「讓她進來吧。」白雅梅掃了訝異的嫣然一眼,對門外的小丫頭吩咐。
「小姐,您…」嫣然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只得暗自跺腳。
白雅梅知她是在為自己擔心,怕她再受人氣,便上前拉住她的手,一起出了臥房,來到小廳之中。
普一進來,便看到牡丹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一雙秀眉已經擰的像團亂麻,待看到白雅梅出現,她隨即又將臉色盡力克制住,現出一副無事人的模樣。
白雅梅將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都看的仔仔細細,但這會也已經有些迷茫,不知道她究竟是要故意掩飾憂愁之色,還是要故意表現的很擔憂。
「姐姐,你…你沒事吧?」白雅梅剛進門,牡丹便已經快步走過來,抓著她雙手關切的問道。
「多謝二夫人掛心,本夫人無礙。」白雅梅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衣袖微動,便不著痕跡的躲開了牡丹抓著她的手,徑直向廳中間走去,坐到了椅子上。
牡丹被拂的雙手在空中微微蜷了蜷,神色亦是一頓,但隨即便恢復正常,轉回身來,走到白雅梅身邊坐定,有些如釋重負的說道︰「姐姐沒事,我就放心了。」
她抬起頭見白雅梅神色淡淡的,心思轉動,有些憤然有些惋惜的說道︰「哎,今日這事真是將我駭的心驚膽戰,回到房中後醒了半天神才反應回來。那個三妹妹天生就是個嚼舌根子的貨,以前在百…」
牡丹想要說百花樓,但想到那種地方現在不好開口再提,便又改口道︰「嫁進來將軍府後,我都已經說她多次了,不要亂听外邊的胡言亂語,回來亂嚼舌根子,早晚會出事。果不其然,真讓我給說中了,沒想到,今日就將外面听到的風言風語帶回了府里來,還說給了將軍听,姐姐勿生氣,別跟她一般見識,妹妹我相信你。」
嫣然對著牡丹翻了個白眼兒,嘟嘴嘀咕道︰「這會兒跑過來說好話了,白天的時候怎麼陰陽怪氣的幫三夫人呢。」
嫣然就站在白雅梅身後,她嘀咕的話牡丹站得遠沒听清,但是白雅梅卻听得一清二楚,白雅梅偏頭對她挑了挑眉,給了她一個「明擺著的事不必再說」的表情。
牡丹說了這許多話,見白雅梅只是靜靜坐著听著,卻並不開口,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牡丹回頭與身後的小紅互遞了一個眼色,隨即像是找人似的問道︰「咦,今日怎麼沒見到姐姐身邊的淺笑姑娘?她和嫣然姑娘不是一直都是姐姐的貼心小棉襖嗎,怎麼今日出了這麼大的事,沒有在身邊陪著姐姐呢。」
白雅梅一听牡丹突然話鋒一轉,提到了淺笑,心中不禁咯 了一下子,腦中一直未曾想到,或者說一直不願觸及的一根弦繃緊了起來。
「淺笑姐姐今天身子不舒服,小姐讓她去休息了。」
嫣然見白雅梅不說話,眼珠轉了一下,徑直開口解釋。她並沒有說明楓找她的事,畢竟二人還未有婚約,夜半還在一起于理不合,被牡丹知道了,只怕又會惹出一番風波來。沒準第二天府中就開始傳出,小姐白雅梅行為不檢點,未婚便與男子通間,連帶著身邊的丫頭也跟著行為不檢,半夜與男子幽會,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話來。
「哦,淺笑姑娘已經休息了?」牡丹听了嫣然的解釋,有些不可置信地回頭看了小紅一眼。
小紅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順口接道︰「既然嫣然姑娘如此說,那方才我們看到的就不是她了。」
小紅話落,白雅梅心上一顫,袖中的手指瞬間僵了一下。一旁的嫣然瞪大了眼楮,以為她們正好看到了淺笑與明楓一起的場景,月兌口而出︰「什麼,你們看到了什麼?」
小紅有些遲疑的望著牡丹,牡丹卻看向了白雅梅,臉上現出了方才她進門時看到的憂心忡忡的模樣,白雅梅眼楮眯了一下,心想二人終于要坦白今日所來的目的了。
果不其然,牡丹對著小紅微微點了點頭,小紅煞有介事的看了看在場的幾人,緩緩說道︰「今日前廳之事後,將軍便把自己關在書房中喝悶酒,誰都不見。」
說到這里,小紅停下來看向牡丹,牡丹恰到好處的嘆了口氣,現出關心之色︰「將軍心中氣惱憋悶,又一直喝酒不見人,連口飯菜都沒有吃,妹妹我實在是擔心的很,便吩咐下人做了些簡單精致的小菜,想給將軍端過去,也想趁此機會勸勸將軍。誰承想,將軍,將軍根本不見我啊。」
牡丹嘆了口氣,垂下頭似是在用帕子擦眼角,一副傷心的模樣。
嫣然看在眼里,心中鄙夷,臉上的神色論誰看去都是「連我家小姐都不見,又怎會見你」的模樣。
用帕子擦了幾下,牡丹抬起頭,繼續說道︰「也許是我身份低微,在將軍眼中無甚地位吧,所以才會將我拒之門外。後來,我听到房內有人說話的聲音,便知道了將軍還是對姐姐你另眼相看的,誰都不見,只見姐姐的人。」
聞言,白雅梅和嫣然都震驚的互望一眼,嫣然立即搖了搖頭,一副我沒有說謊的模樣。
白雅梅點了點頭,斟酌了半天,還是開口道︰「怎麼會呢,我讓嫣然去過書房了,將軍沒有見她。」
听白雅梅如此說,牡丹面上稍微有些好轉︰「姐姐誤會了,妹妹我沒有要跟姐姐爭風吃醋的意思,我看自己不能進了書房,以為姐姐能進去,便來了這里想讓姐姐幫妹妹我把這些小菜帶給將軍而已。」
白雅梅聞言,順著她的視線看向門外的一個小丫頭手里,的確帶著一個小小的精致的食盒。
牡丹又道︰「可是來了以後又听姐姐說您也不能進去,就有些失望了。但是,但是方才我听著書房內的聲音的確是您身邊的淺笑姑娘的啊,怎麼…難道我听錯了?」
話落,牡丹看向身後的小紅,小紅立即點頭,語氣堅定︰「夫人沒有听錯,奴婢也听到了,那聲音的確是淺笑姑娘的沒錯!」
牡丹和小紅的話,一字一字瞧全都敲擊在白雅梅心上,似是要將那本就殘破的心敲碎一般。
嫣然看向白雅梅有些發白的臉頰,急道︰「不可能是淺笑姐姐,淺笑姐姐是被明護衛叫走的,怎麼會去將軍的書房?你們定是听錯了!」
牡丹聞言恍然︰「原來如此。」
「什麼?」嫣然看向白雅梅的臉頰已經白的如同透明的一張紙,似是一踫便要破了一般,急切的追問著牡丹。
「明護衛在傍晚時就已經回軍營了,後來一直沒有再來將軍府,又怎麼可能是他將淺笑姑娘叫走的呢?嫣然姑娘怕是被她騙了吧。」小紅看著嫣然,一臉惋惜,似是在替她鳴不平。
嫣然又急又氣,站著的身子有些搖晃起來,一張俏臉時紅時白,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白雅梅此時的震驚比嫣然更甚,牡丹小紅的話雖然說得不直白,可是但凡有心之人早已听出了她們的意思。將軍誰都不見,卻單單從房中傳出了淺笑的聲音,而淺笑卻撒謊是被明護衛叫走的,若是她行為坦蕩,又怎會對白雅梅對嫣然撒謊?說到底,淺笑定是與將軍有了間情!
牡丹見白雅梅此時已然有些受不住,面上終于露出不易察覺的笑容,她嘆了口氣,惋惜道︰「原來姐姐也是被蒙在鼓里,枉姐姐還當她是最好的姐妹,沒想到,沒想到竟在這個時候做出了這種勾引主子男人的勾當!真是不知廉恥!」
忽的,牡丹發出一聲恍然的呼聲,嘆道︰「姐姐,今日您突然被三妹妹污蔑,會不會是淺笑所為,畢竟她與您相處了十多年,對您之事了如指掌,而且又跟將軍…有她相助,三妹妹自然會知曉這麼多您的私密之事了!」
「不可能,淺笑姐姐不是那種人!她喜歡的是明護衛,怎麼會跟將軍…不可能!你們不要在這里胡說了!」嫣然小臉通紅,嘴上仍是堅信淺笑不會如此,但是听了牡丹的話,心里也開始有些懷疑,這些日子淺笑的確有些心事重重,她與她日日在一起,即便不能真切知道有何事,但隱約也感覺到一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