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淵坐在椅子上,他的隨從景蓮正在給他的傷口換藥,並將他的胳膊綁上繃帶,掛在了脖子上。愨鵡曉唐淵臉色蒼白,因為身上余毒未消,所以並沒有什麼力氣。
看到胡漫柔,他勉強笑了一下,「怎麼就這麼來了,你腿上還有傷……」
胡漫柔來到他的身前,看著他那無力的樣子,嗓子有一些發緊,伸手抓上他的手,想到那日他說的話,眼淚便流了下來,替他心疼,替他難受!
「你會沒事的!」
唐淵笑笑,「放心,沒有大礙,是老趙太大驚小怪了……也是這些年過的太安逸了……磧」
那日,趙伯求了胡漫柔來看看唐淵,原本意氣風發的唐淵卻頹廢的如街邊的流民!
而地上,更是倒了無數的酒壇子,他的臉上再沒有陽光般溫暖的笑容,有的是濃濃的哀傷!
他拉著胡漫柔卻念著棲霞,胡漫柔抬頭才看到,這屋子里掛了滿滿的都是畫,全是他的畫侔!
而畫的下角寫著棲霞二字!那畫也好,字也罷,都是從青澀到成熟。
胡漫柔看著這些畫,那畫上的唐淵卻是從十幾歲開始,一直到二十多歲,是他不同的樣子,可獨獨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每一張都是笑著的唐淵!
唐淵拉著她,指著每一張畫,都會說出當時,他與棲霞相處的點點滴滴,而小小的棲霞如阮敏一樣冰雪聰明,她愛畫,也會畫,更畫的真,她常說,最愛看到的便是父親的笑容,因為那是她心底最美的畫!
唐淵流淚,他說,他這輩子沒有愛過人,可卻記得一個人。
她是他的侍女也是他的老師,她溫柔,她善良,她原本是大家小姐,卻因時局動蕩被迫賣到府中為奴為婢。
她對自己照顧到無微不至,她的心思,他懂,可當時他正是他意氣豐發的時候,哪里會去理會兒女情長,直到他因情毒佔有了她。
而她卻從此消失不見,十個月後,他有了一個女兒!
而她,卻是永遠的離開,柳隨風說,她難產,那個時候,他的心底,有的只是滿滿的愧疚。
而每一次看到她為他生下的女兒,他的愧疚都會越發的濃厚,他害怕見到棲霞,所以他選擇逃離!他將棲霞留在梁洲,這里離京城不是很遠也不是很近,他可以給自己找很好的借口!
他可以給棲霞優越的生活,獨獨沒有給棲霞最想要的父愛,因為那個時候,他不懂如何去愛她,他只知道逃跑,他以京中業務繁忙為由,每年只抽出一定的時間來看棲霞!
可等到他懂了的時候,棲霞卻病了,所有的太醫都查不出棲霞到底患了什麼病,就連江湖朋友也是搖頭嘆息。
看著每日除了睡還是睡的棲霞,唐淵心疼了,害怕了,可那一刻還是來了,棲霞的心跳停止了,再也沒有醒來!
他說,他永遠都記得,小小的棲霞曾捧著他的臉,告訴他,他笑起來的樣子最美,她希望父親可以天天笑,因為她最愛父親的笑容!
所以他答應棲霞,他一定會天天笑,不為別的只為笑給她看!
拉著胡漫柔,他說,那天夜里,看到她,他有多震驚沒有人知道,所以他幾乎是下意思的,捏上了她的腿……
他說,他想將她當成棲霞,可是難啊!
棲霞性子柔和與她娘十分相似,而胡漫柔,他苦笑,不說話,安靜的時候,再不看她的眼楮,是有一些像,可是,只要看她的眼楮,哪怕是不說話,也是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棲霞的眼中閃著的是柔和,胡漫柔卻閃著淘氣。
棲霞最討厭的兩道菜,一個是豆腐一個是雞蛋,可胡漫柔,卻可以將這兩道菜吃的干干淨淨!
所以,那日過後,唐淵便看清了事實,這個世上沒有一樣的人!
可他珍惜與胡漫柔之間的這種緣分,他告訴胡漫柔,雖然不是他的女兒,卻是他喜歡的朋友,她有事可以去找孫家大少爺,也可以到知府府去找羅大人,總之,他給她一起便利,可胡漫柔卻是搖了頭,她只是一介小平民,這些都不用!便卻謝謝他說出實話!
而此時胡漫柔看著唐淵月兌口而出,「你快點好起來吧,我可以去學棲霞郡主,讓你過幾天父親的隱……」
唐淵突然笑了,「算了,你學不來的……」
卻是轉過了頭看著胡小萌,「花縣主有話說?」
胡小萌點頭,「不知道你的身體怎麼樣,所以在猶豫,要不要說……」
唐淵看了看自己的胳膊,隨後伸手將掛在脖子上的繃帶拿掉,活動了一下胳膊,「還好,你說吧!」
胡小萌看著他,「老二能听嗎?」
唐淵看了胡漫柔一眼,「她若是孬的,就離開吧……」
胡漫柔直接瞪眼,「小花你怎麼可以拆我的台……」
胡小萌便道,「聖王爺,您這傷可是被天罡五行八卦陣所傷?」
唐淵一愣,雙眼立時嚴厲的看向胡小萌,一介小小的村姑怎麼會知道這個東西?
胡小萌跪了下去,「聖王爺,有些事,我不知道您知道不知道,也不知道我可不可以繼續說下去?」
唐淵一擺手,趙伯帶著幾個婢女便退了下去,獨留下一個景蓮還有一個胡漫柔!
「起來說話!」
「謝王爺!那我就實話實說……」
胡小萌將自己知道的事都說了一遍最後道,「王爺心中也有猜測吧,不然昨晚不會被天罡五行八卦陣所傷。」
「大膽!」景蓮一直很安靜,可卻因為胡小萌這一句有些激將的話,出聲呵斥了她。
胡小萌垂頭,她在等唐淵說話!
她相信,唐淵真的那麼精明的話,一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果然,唐淵沒有血色的臉上,卻閃過了一抹讓人猜不透的笑,「本王近些年來不理政務,才回京不久卻常听到皇兄的嘴里念著的一個人,原來就是你啊!原本以為只是一個會種地的小丫頭,純樸,可愛,卻不想,你還挺有心計啊!想找出一條生路,又想給皇兄一個交待,你還真是廢了一翻心思,去挖本王的老底,我該說你是太聰明還是太蠢,認為本王可以放你一條生活……」
胡小萌不害怕嗎,害怕!畢竟這是一個皇權至上的社會,講究的不是人人平等,講究的是听不听話!
胡小萌的話,加上唐淵的話,讓胡漫柔直接傻掉!
她從來不知道柳家竟是窩藏禍心!可是小花卻認了柳晨風當義父,這是玩的哪一出?
這會看到唐淵目光不善,胡漫柔只覺得唐淵是要殺了胡小萌,所以一把將胡小萌拉到身後,「王爺求您不要殺我妹妹,她才十五,她年少不懂事,如果她哪地方說的不對,還請王爺見諒!」
唐淵看著胡漫柔,卻是捏緊了拳頭,阮敏,棲霞的怪病,他的情毒都是不為外人所知的,可不想,這世上還是有人知道,可這些卻是他這一生抹不掉的傷,去不掉的痛,這突然被人提起,他心底自然不舒服。
看著胡漫柔那護妹的樣子,唐淵眼里的怒火散了一些。
胡小萌拉過胡漫柔,她對唐淵軟了語氣輕聲道,「王爺,我是來求合作的,可我人小力量不足,但我卻可以沖在前端……」
唐淵便揚起嘴角一絲不屑的笑意,「若是我要報仇,又何必用到你……」
「如果那樣再好不過!」
胡小萌忙捂上嘴,眼里閃過一絲懊惱,似乎因為自己的嘴快,而生自己的氣!
可唐淵卻大笑出聲,再看胡小萌,眼里沒了剛剛的惱意,「哼,小小丫頭毛還沒有長齊,卻感與本王提合作……來人,送客!」
「啊啊啊,王爺,您您您……」胡小萌心底突然樂了,可卻直嚷嚷,卻被景蓮提著衣服送了出去。
胡小萌心里松了一口氣,她的小命已經保住八成了!哦也!!!
屋子里,胡漫柔剛邁出一步,卻被唐淵拉住了胳膊,「他,對你好嗎?」
胡漫柔一愣,隨後點頭,雖然氣他嘴硬,可她知道,他與自己一樣,對孩子對被人利用心生懊惱與悔意,夫妻要攜手共同面對未來才可以找到幸福!
所以她伸手拍拍他的手背,「王爺,雖然我不懂,你們之間的故事,可我卻知道,不管是阮敏還是棲霞,她們都希望你好好的,她們不會想看到你為她們難過。」
唐淵點頭,伸手想模上她的臉卻是放下,從懷里拿了一支簪子,插在了她的頭上,「這是棲霞最喜歡的一支簪子,送給你!我想如果棲霞還活著,也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漫柔,等我做完了該做的事,我會帶著棲霞與她娘離開,這個地方我再也不會回來,你,可會想我?」
胡漫柔點頭笑笑,「我會保護好這支簪!而我從對你的厭惡到如今的心疼,更有一種出不說的緣分在此,說不會想起你,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有緣,也許我們還會再見面,王爺,保重!」
「保重!」
唐淵轉身,胡漫柔自己瘸瘸的走了出來。
——
「王爺……」景蓮低低的喚了一聲。
「景蓮,叫他們過來,本王要查一查柳家的家底……」
唐淵模著胳膊上的傷口,如果不是自己躲的快,這條胳膊就廢了,原來只是懷疑,可那丫頭卻一口咬定了天罡五行八卦陣,不得不讓他去沉思!
情毒,自己中了,胡漫柔中了,而出現在屋子里的那個人卻是柳隨風?他原就因為是他而有些不解,可那丫頭的話,讓他不想往一起串聯都不可能!
也就是說,這情毒是柳家的?
那麼說當年自己中情毒,是他下給自己的還是下給敏兒的?
他記得,那日回府,忙到很晚,吃了阮敏送來的夜宵,後來又因為前線打下幾座城而太過興奮,就去了阮敏的房里,喝了她的茶,再然後身子發熱……
唐淵起身看著窗外,他清楚的記得,當時阮敏看到自己毒發樣子時的怔愣,他也記得,他說過喜歡她,會給她一個名份,而且阮敏當時很高興點頭直說等這一天好久……
可事後的第二天清早,阮敏便不見了蹤影,他以為她是鬧些小家子氣,便叫人去找,只是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後來他便帶兵出征,再後來柳隨風送了個孩子過來,說是敏兒留給自己的……
當時自己是什麼心態,敏兒十個月與他在一起,心底憤怒,生氣,看著那小小的嬰孩子,如果不是鎖片上的出生日期,他甚至有可能把她給扔掉。
可是現在想一想,阮敏喜歡自己,自己也允了名分給她,她怎麼還會離開?那是她自己離開的嗎?
阮敏生孩子難產?會不會柳隨風軟禁了阮敏,而敏兒發現了什麼?就如那丫頭所說,棲霞會不會也是發現了什麼,才會被柳隨風滅了口?
一但這粒猜疑的種子埋在了心底,它就會一點一點長大,一點一點變成一顆參天大樹!
唐淵坐到了椅子上,他仰著頭枕著椅背閉著眼,棲霞的身體很健康,突然嗜睡只當成是一種病,怎麼就沒有想過,是中毒呢?
唐淵猛的起身,「景蓮!」
「王爺,奴才在!」
「拿著鎬頭,跟本王去棲霞墳前!」
景蓮一怔,卻是什麼都沒有問,扛了家伙,提著上燈籠上了山。
「挖!」唐淵只說了一個字。
——
看著那烏黑的骨頭,唐淵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他的雙手不停的顫抖,悔恨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了下來,而他的心,更是被揪的生疼生疼!
不是病,不是病,是毒,是毒啊!!!
他想仰天長嘯,可他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他想放聲大哭,卻發現沒了淚水,他抖著手將棲霞所有的骨頭,包著抱在了懷里,看了看另一座阮敏的墳,目光閃閃,「景蓮,給本王挖開!」
他的嗓子一下子沙啞的不成樣子,他覺得他用了很大的力氣在說,可他的聲音卻很小很小!
景蓮的心也不好受,看著郡主那烏黑的骨頭,是個人都知道,那是中毒的反應,而這會听到王爺的話,他便明白,也許,這個也是中毒的呢?
然而,阮敏的墳,卻是一座空的,除了一口空棺,什麼都沒有!
唐淵起了身子,看向了梁洲城里柳家的方向,看來,柳家是真的有些問題了!
這墳是柳隨風告訴他的,所以,他才會在這里蓋了一府山莊,送給了棲霞,是希望離阮敏近些,讓她好看到棲霞!
可如今,卻是一座空墳,柳隨風你還真是老謀深算,是算準了我永遠不可能打開這兩座棺木嗎?
——
五天之後,胡小萌的店重新開業,裝飾一新的店面更吸人眼球!
開業的那天,車水馬龍,人頭聳動,胡小萌與胡漫柔的臉上的笑容,可以說氣煞旁人,讓同行嫉妒,讓外行眼紅!
而這一次,胡小萌發了邀請貼,是感謝大家對時尚新店的支持,所以,今天,她在天香食府定了桌,請大家吃一頓!
基本上這些太太們都來捧場了,直說這些日子沒得衣服換了!
大家你捧一句,我捧一句,好不熱鬧!
而柳晨風的媳婦,何明霞,正與孫玉瑩的娘親說的甚是開懷,兩人臉上都揚著喜悅的笑容,胡小萌來到兩人的身邊,給兩人倒了酒便道,「義母這麼高興,可是因為喜事將近?」
何明霞點頭,「那是那是啊!三丫頭,回頭,你可得給義母做一件漂亮的衣服,你說是不是親家母?」
孫夫人雖然不太滿意柳家商人的身份,可是想到柳家在梁洲的名氣再加上柳亦揚一表人才,那一絲不滿也就消失不見了,如今見何明霞一點架子沒有,她那一顆心也落到了肚子了,女兒雖然矯情些,可嫁到這樣的人家,也不會受欺負的。
「是啊,花縣主,也得給我做一套……」
「一定一定,義母與孫伯母就放心吧,我別的能耐沒有,也就會做做衣服了,您二位的衣服我包了……」胡小萌這話讓何明霞很滿意,因為她貶低了她自己!
這邊飯桌上興高采烈,那邊柳家四個男人個個臉上陰沉,柳智的眼里更是冒了火,龍威發往波斯的貨竟然丟了?
柳智看著柳隨風,「我告訴過你,多加派人手,你加了多少?」
「父親,原本沙老爺這一趟的貨,咱們面上都是八十人,暗地里五百人,而這一次,面上我加了四十人,暗地里加了三百,可是……」
「可是這千八百的人,竟然沒有看住貨,丟了?」柳智氣的直拍桌子。
普通的貨,丟了就丟了,可是那是什麼,那是他們廢了多少勁弄的精量武器!
「沒有一絲線索嗎?」柳智問道。
柳晨風看了一眼柳亦揚,「亦揚,你找到什麼沒有?」
「啊,哦,沒有!」
只不過,柳亦揚背在身後的手,卻緊了緊,他在出事地,找到了一塊牌子,上面寫了兩個字,「順豐」!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胡小萌做的,可是他至少現在不想被祖父與父親伯父知道!
「趕緊去找!」柳智怒的想殺人!
三人從暗室出來,柳晨風拉了一把柳隨風,「大哥,我听說前些日子你生病了,怎麼樣,好些沒有?」
柳隨風只是淡淡的撇了他一眼,「無大礙,好了許多!」
那日他被老爺子下了情毒,又被唐淵打了一掌,所以他逃到了妓院,在情毒的逼迫之下要了一個女人,卻沒有想到,那日另類的歡愛讓他沉寂五年的***蘇醒了!
柳隨風道,「大哥,家族的事業重要,可你也不能總過著和尚生活,我給大哥買了個女人,放在你的房里了,就算不想要她,可至少有個人知冷知熱的也挺好!」
柳隨風的眸子便是一暗,伸手拍了拍柳晨風的肩膀,「二弟有心了。對了,你這一次回來便不要回福安了,亦揚的婚事近了,你這個當爹的總不能不在家吧!」
柳亦揚不想听他們說什麼親事,對著兄弟兩雙手一拱,「父親,伯父,你們聊,我去一下宮里!」
「亦揚,做事不要太急,緩著點來!」柳隨風隨後說道。
柳亦揚便點了點頭,隨後大步離開。
處理完無影宮的事,看了看已空中的月亮,柳亦揚抿緊了嘴消失與夜色之中!
——
胡小萌洗了個清清爽爽的澡,回到臥室,看到坐在她床上的柳亦揚,眉頭鎖了一下,隨後坐到了椅子上,「好久不見,的傷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