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做什麼?」盧卡的聲音暗啞陰晦,像來自地獄。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
「吃點東西吧。」簫小杞動了動身體,想站起來,但盧卡他壓著她肩膀的手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簫小杞只得側著身體斜斜地去夠放在旁邊的披薩盒。
「亞伯拉罕告訴我說你好久沒吃東……」
「啪」地一聲,裝著披薩的盒子被盧卡連桌子帶盒一腳掀在了地上,上面的芝士糊在了地板上。
「你來干什麼!來看我的笑話嗎!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你高興了!痛快了!覺得解恨了!」他用力地按著簫小杞撕吼。
這瘋狂的人……是盧卡?簫小杞有一瞬間呆了,任由著盧卡抓著她的肩膀前後搖晃。
盧卡還在瘋狂地嘶吼著,「不是去了美國尋找找夢想了嘛,怎麼還回來這種小地方,看到我這樣很高興吧!」
「是啊,我很高興。」簫小杞冷冷地看著地上的食物殘渣說,她的胸膛幾經起伏,一股怒火正在冒上來。
惱自己,惱盧卡,惱自己的無情,惱盧卡的多情,「你看看你現在成什麼樣了?沒女人你就會死嗎?你這樣對得起馬特拉齊夫人嗎?」
「閉嘴!」盧卡受到刺激般地狂怒起來。
簫小杞沒有停,反而更冷地開口,「看到你現在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實在是很痛快,你知道嗎?這證明我當初的選擇沒有錯。」
「滾!」盧卡倏然松開了雙手,痛苦地抱頭蹲下去。
「滾……我不想看到你……」他喃喃地重復著,猛然間,又抱著身體在地上劇烈地翻滾起來。
「怎麼了,很痛嗎?」簫小杞呆了,反應過後,著急地俯下去拉他。
盧卡卻突然恐怖得像厲鬼一樣死命地把她往下扯,簫小杞毫無防備地摔在了地上,後腦勺劇痛的一熱,血從發絲滲了出來。
盧卡雙眼駭人的發紅,修長的手緊緊掐住簫小杞的脖子。
「把藥給我,把藥給我,我要藥!給我!」他大聲嘶吼著。
盧卡已經失去理智了!簫小杞這時才知道心慌,掙扎著要跑去門口按鈴。
可盧卡沒讓她有這個機會,他幾乎是用盡全力地掐著她的脖子,困難的呼吸讓簫小杞陷入黑暗的暈眩,她斷斷續續,微弱地呼喊,「……盧卡。」
很短暫的一刻,簫小杞感覺到盧卡好像被自己的聲音驚醒了,他木然地松開雙手,然而只是很短暫的一刻,片刻之後他又猙獰地掐住她。
到底要不要使用技能,就這樣把盧卡撂倒,然後逃出去……可是之後呢?盧卡怎麼辦?難道他要永遠地受制于毒品嗎?那麼那麼好的盧卡,對她那樣好的盧卡……
「把藥給我……」盧卡眼神渙散,無意識地叫著。
「沒有……」簫小杞笑了,雙手無意識地握拳,死就死吧,反正這是她欠他的,呼吸地困難,讓她說的話斷斷續續的,「盧卡……難道你不喜歡我了嗎……為了我……把藥戒掉好嗎……」
「為了你……」盧卡無意識地呢喃。
「嗯……為了我……」
盧卡猛地晃了晃腦袋,「不!不是……快把藥給我……我好痛苦……只要有了藥我就不痛苦了!蕭就會在我身邊……」
「可是……我就在你面前……」簫小杞知道盧卡此時意識已經不清醒了,長期服用致幻毒品給他身體和神經帶來的傷害正在爆發。
「蕭……」他突然放松了力道,茫然地喊著簫小杞的名字,翠綠的眼眸滿是渾濁,根本沒有看向簫小杞。
「唔……我在……」簫小杞痛苦地shen吟著叫他,頭越來越痛,血在地上流成一灘小水窪,簫小杞枕在上面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啊……啊……啊!」突然間,盧卡拼命地抓扯自己的頭發,驚駭地倒退了幾步,仿佛正做著難熬的天人交戰,新換上的器物又被瘋狂掃落一地。
漫長激烈的折騰之後,氣氛突然詭異的沉靜下來,危險的氣息在密閉的空間里蔓延,簫小杞無力地躺在地上,清晰地感覺到有什麼已經發生了變化。
盧卡已停止了所有掙扎,低垂的頭猛然抬起,凶狠地看向她,泛著嗜血的眼眸一步一步向她走來。
不祥的預感在簫小杞心里蔓延,她下意識地用手挪動身體,在光潔的地板上拖出一道很短的血痕。
「把藥給我!」他猛的抓起簫小杞的頭發狠狠向上提。
「……」
撕裂般的劇痛從頭皮傳遍全身,簫小杞被迫支起上半身仰視他,硬生生將所有尖叫壓制下去,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抖。
「不給我嗎?真的……不給我?」盧卡再次發狠地將手里拽著的黑色發絲向上提。
簫小杞艱難地搖了搖頭,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他已經斷藥三周了,只要堅持下去,一定可以……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盧卡變得更加瘋狂,發狠地拽著簫小杞的頭發把她拖到床上,身體凶猛地壓下來。
肺部的空氣幾乎被全數擠壓出來,簫小杞沒有掙扎,只能努力保持著呼吸順暢。
床對著落地窗,窗簾被簫小杞拉開後,透進傍晚緋紅的霞光,簫小杞偏著頭,眼前的景物逐漸模糊。
忽然,她听到了窗外的海浪聲,嘩啦嘩啦地。
「大三八……」簫小杞勉強從嘴角扯出一絲笑意,用中文輕聲說,「你听到海浪的聲音嗎?還記得在八月份的時候,我們和亞伯拉罕那家伙一起去海邊,然後你惹我生氣了,你第二天還用中文給我寫了道歉信,還記得嗎?……我喜歡身體健康的你。」
身體承受著的痛苦在這句話之後停息了。
盧卡緩緩地抬起頭,迎著簫小杞的目光看過來,良久,晶瑩濕滑的液體一點一點滴落在她的臉上,縱橫交錯,和著她眼里流淌的濕潤融合在一起,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她的。
簫小杞艱難地抬起手,捧著盧卡的臉,「大三八……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應該拋下你的……」
艷麗的霞光照在兩人臉上,那一刻,他顫抖著抱緊她,哽咽地不斷叫著她的名字……
簫小杞微弱地一笑,隨後,陷入深沉的黑暗中。
……
簫小杞費力地睜開眼眸,手被人抓住僵在半空中,映入眼簾的是馬特拉齊夫人胖了不少的臉。
眼見簫小杞醒了,馬特拉齊夫人迫不及待地就提問︰「小可愛,你還感覺哪里疼嗎?你還好嗎?」
簫小杞模了模額頭,發現上面纏滿了繃帶,晃了晃腦袋,眼前一陣地黑,再靜待一會,等黑影過去,她才半撐起身,笑了笑道︰「我沒事馬特拉齊夫人,這里是醫院嗎?我不是在和盧卡一起的嗎?」
馬特拉齊夫人抱著簫小杞親了兩口,激動道︰「噢,小可愛,你昏了兩天了,我很擔心你,還有盧卡都擔心死了,不過他居然敢這樣對你,等他出來以後,看我不揍他。」
「兩天了?我昏迷了兩天?」簫小杞驚呼,奧利維爾還在機場等她啊!她立馬拉開身上的被子想要坐起來,「不行,馬特拉齊夫人,我有個朋友還在等我呢,我要去找他。」
想不到腳剛踫地,眼前又沒理由地發黑,她腳步一軟,被一直站到一邊的亞伯拉罕扶起來,又被強硬按回床上。
馬特拉齊夫人的腿也現在還不方便行走,她著急地拉住簫小杞掙扎要起來的手腕,「親愛的,你當然可以去找你的朋友,但是……你看,你現在額頭還需要在醫院呆兩天,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問題,要不你告訴我你朋友長什麼樣,我讓亞伯拉罕或者讓皮爾諾去找他……」馬特拉齊夫人語速飛快,似乎慢了一步,簫小杞就會立馬不見,「而且……盧卡很擔心你,你能再去看看他嗎?他那天把你的頭撞破了,清醒過來後很傷心……」
把奧利維爾帶過來?現在這種情況,怎麼能行?但馬特拉齊夫人小心翼翼的祈求的眼神又讓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拒絕,思前想後,簫小杞只好道︰「要不讓亞伯拉罕幫我帶個紙條給他吧,我不知道他現在還在不在,如果看到就給他吧。」
「好好,這當然好。」馬特拉齊夫人忙不迭地點頭。
簫小杞看著更心酸了,不用求她,不用這樣小心謹慎地對待她,明明,明明,是她害的。
亞伯拉罕就守在一邊,簫小杞也只是用法語匆匆寫上,「奧利,抱歉,我有急事現在無法離開,請原諒,很對不起回到法國後,我定當向你當面道歉。」
可惜的是,亞伯拉罕回來後,告訴說,在比薩機場沒找著簫小杞形容的類似的人。
在醫院再躺了兩天,簫小杞頭上的傷口慢慢地愈合著,創面恢復得很好,還長出了柔軟的新發,表面看來與從前無異,但結果竟意外地留下了後遺癥,她常常會沒由來的眼前發黑,有時還會忍不住惡心,馬特拉齊夫人對此感覺很抱歉,一旦簫小杞偶爾頭暈什麼的,她就抱著簫小杞一邊親吻她的臉頰一邊抹淚。
簫小杞對此卻很樂觀,這下好了,完全符合「病美人」的第一個先決要求了,以後裝起可憐來更得心應手了。
亞伯拉罕說,盧卡情緒很不好,戒毒所的人沒有允許他出來探簫小杞的病,看著馬特拉齊夫人每日長吁短嘆,簫小杞也只好忍著頭痛,再去一次戒毒所。
刺眼的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簫小杞走在空蕩的走廊上,所在之處不再是之前那個從外被鎖上的房間,工作人員為防止上次的事再發生,這次把他們帶到了戒毒所外附帶的一個戶外活動場所,這里四周都有著警衛,有什麼事他們會立刻過來。
盧卡早就坐在那了,簫小杞順勢打量著他,卷卷的黑色頭發乖順地貼在頭上,眼神明亮,鼻梁挺直,輪廓深邃,穿著灰藍色的格子襯衫,這才是她之前所認識的盧卡。
「蕭……」見簫小杞走過來,盧卡抖動著嘴唇,半晌只擠出一個字。
簫小杞長長地舒了口氣,看起來盧卡終于是正常了,但她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唯有默聲並排和盧卡坐在一張長木凳上,視線越過稀疏的欄桿,能看到對面一望無際的大海。
簫小杞一直看著海,被盧卡灼熱的視線看得尷尬,這才側過頭,抽出一只手,移到他領口,「衣領折了。」
盧卡不說話,目不轉楮地看著簫小杞的動作。
把盧卡的衣領整理好,簫小杞擦擦鼻子,也不說話。
「你的頭……」盧卡小心地伸出手,想要去踫簫小杞纏滿繃帶的額頭,手伸到一半,又縮回來了,綠色的眼眸眨啊眨,要有多委屈有多委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那不是你。」簫小杞笑了笑,頗為大度地想要繼續開導盧卡,「我不怪你,但你要努力快快把藥戒了,我就離開那麼兩個月,你怎麼不好好照顧自己?你看我後腦勺都破了,搞不好以後那里就破了個洞,沒以前聰明了,現在這里還留疤呢……」
說啊說啊,對著自己熟悉的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盧卡,簫小杞的本性開始暴露了,「你知道留疤對一個女孩子有多大的傷害嗎?你個王八蛋,居然敢掐我……」bababal說著,簫小杞越說越覺得自己吃大虧了,越說越不忿,這側頭一看盧卡,卻發現他居然在發呆,表情上好像他在思考哥赫巴德猜想,一個永世難解的迷題。
不過他的迷題跟她可沒關系,簫小杞只看到他在她說著影響女孩終身大事的問題的時候走神了!
簡直不可原諒!
簫小杞怒了,一腳蹬在他小腿上,把他蹬得一歪,可這一蹬,好像把他給蹬高興了,不是,是把他蹬興奮了,也不對,反正簫小杞這一蹬完,盧卡站穩後,看向簫小杞的表情,怎麼說呢。
直接的形容就是,簫小杞就是他生命中從天而降的女神,帶給他新的人生,帶給他無上的幸福。
這就是看上去盧卡的表情中所代表的含意。
然後他撲過來要擁抱簫小杞,被簫小杞一掌揮到一邊。
問題還沒有談完,少套近乎。
但此人現在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悍不畏死,被簫小杞暴打不停仍是堅強地抱住了對方,口中呼喊不休,念著「你也是你也是……」什麼的。
說的是神馬玩意,簫小杞煩了,又開始上手,一拳狠狠地捶在盧卡的肩上。
盧卡的身體向後仰了一下,卻仍止不住地笑,嘴里依舊用中文念叨著,「蛋,你剛才叫我……」
簫小杞狐疑皺著眉,「什麼?叫你王八蛋?」
盧卡不住地點頭,臉上還掛著白痴般幸福的笑容,「嗯嗯,你叫我王八蛋,我很高興,蕭,我很高興。」
「……」簫小杞默了,莫非他吸毒把腦子也給吸壞了,可……不對啊,簫小杞想啊想,突然想起什麼,猶豫問道︰「你……又在網上學了些什麼中文了?」
盧卡驕傲地揚了揚下巴,「嗯,我有一天看到在中國城看到有人叫其他人王八蛋,回來上網問這是什麼意思?有個中國人告訴我,王八蛋在中國代表的是此生最愛,蕭,你也是我的王八蛋。」然後用「求表揚求表揚」的眼神看著簫小杞。
「叮——盧卡好感度+10,總好感度75。」
「……」簫小杞捂臉,實在是不知該說什麼好。
盧卡卻沒管簫小杞的表情如何,圍著簫小杞跳得歡,在一群神情萎靡,沉默怪異的戒毒者中甚是起眼,親,你現在是一個艱難戒著毒的人該有的表現嗎?
簫小杞嘆了口氣,正想說什麼,突然感覺指尖有什麼纏上了,低頭一看,就見盧卡,蹲在她面前,拿了一根草,纏在了簫小杞的手指上,笑得沒心沒肺說︰「看,綠寶石戒指!」
簫小杞都想一巴掌拍過去了。
陽光很暖和,曬得人懶洋洋的,倦意從骨子里就蔓延開了,大朵的白雲從空中慢悠悠的劃過,不時地把太陽擋住,在戒毒所的草坪上撒下一大片陰影,盧卡握著她的手擱著他的臉上,翠綠的眼眸一瞬不瞬,認真開口道︰「我以後,給你更好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