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洛哥的摩西是非洲最高峰乞力馬扎羅山的所在,簫小杞靠著機窗,看著下面山間雲霧繚繞,風光無限。
簫小杞以前和奧利維爾出去旅游的時候,因為奧利維爾的資金所限,旅館大多是根據lp找的,10美元含早餐的通鋪,簫小杞倒也無所謂,反正所有的床都是按照西方游客的身板購置的,所以足夠大,似乎還不錯,但是如今和奧利維爾找到的旅社一比就相形見絀了。
他在摩西找到的旅社是個標間,面對著綠意盈盈的好大一個院子,24小時熱水澡,旅社附近附帶個類似食堂的飯館,一份飯3到5元人民幣就可拿下,而住宿費折合人民幣不過區區40元。
剛下飛機,簫小杞就接到奧利維爾的短信,讓她在機場別動,說是他讓朋友開車來接,只這一句話已可以看出這一個多月來奧利維爾同學在摩洛哥當真是混得風生水起,嘖嘖嘖,如果換做是簫小杞,她可沒本事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變出輛車外加一位當地小伙子,並且指使他去機場接人。
簫小杞穿著破洞牛仔褲,背靠著紅色的行李箱,腳跟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面前的水泥地,至于她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非洲摩洛哥的機場上,那就要追溯到昨天清晨簫小杞從查理斯的家里走出來後,她本想著直接常駐在機場,等著飛漢堡的飛機,一人霸佔了三張座椅,翹著腿用筆記本電腦連上wifi,不料在skpye上就被奧利維爾給逮住了。
簫小杞之前的手機在車禍的時候直接給燒了,所有人的聯系方式都沒了,簫小杞也不管其他人突然聯系不上她會不會擔心,沒去辦新卡,也沒買新手機,更從沒有想過主動再去找他們的,她一直沉浸在自己自怨自艾的世界里,這下被奧利維爾逮住了,幾番的威逼利誘,簫小杞就搭上亞特蘭大到非洲摩洛哥的飛機了。
來接她的年輕人一臉憨厚,肌肉鼓鼓的,但是穿著非常花銷的厚毛衣,六月的摩西最低氣溫也有十**度,簫小杞也早有所聞非洲人民怕冷的天性,只是簫小杞實在沒辦法無視他的帽子,那頂帽子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都是一只棉襪子嘛!
一直以來簫小杞對非洲人民的服飾和色彩搭配都是佩服的,大家知道在物資困乏的時候,要每個人穿得出彩有多不容易,但是他們做到了,而且絕無雷同,但是這位仁兄將一只艷藍色鵝黃條紋看上去很暖和的襪子這樣一股腦套在其光溜圓滑的腦門上,而且在正腦門心的地方,那頂帽子驟然收縮,來了個l型拐彎,就是通常襪子腳踝的地方,有個90度拐角,真的是令簫小杞想不去關注都難。
如果按照簫小杞以貌取人的惡習,是肯定不要這麼奇怪的人站在自己身邊的,但是襪子兄弟笑得實在太憨厚了。
所以簫小杞只好忍著笑意,跟著襪子兄搭上他的卡車, 當 當一路晃回奧利維爾所在的旅館。
旅館是一棟三層小洋房,簫小杞在襪子兄的陪同下,一起走進去,剎那間旅館內的搖滾音樂的喧鬧聲,寵物的鳴叫聲,背包客交談的歡笑聲交相錯雜,響徹耳際。
簫小杞一副新奇的樣子,對每一個向襪子兄打招呼的游客展現善意的微笑。
不停地穿過擁擠的人群,終于,奧利維爾身影出現在了視線內。
眼前的奧利維爾穿著破舊的淺色牛仔褲和白體恤,夾趾拖鞋,他抱著臂,吊兒郎當弓著背靠在吧台旁,帶著看似誠摯的微笑傾听著一個正對他講話的男生,並時不時的附和一句,他棕色的長發被一條墨綠纏銀絲的發帶系住,精致的側面線條全部顯露出來,即使眼前的他一身破舊的淺色牛仔褲,白t恤和夾趾拖鞋,但不能否認他在旅館喧鬧的人群中極為醒目,因為俊美到萬里挑一。
襪子兄先一步走上前,推了推奧利維爾。
奧利維爾迅速順著襪子兄手指指引的方向看過來,有那麼一小會兒,他完全把身邊的談話對象忘掉了,只是緊盯住簫小杞,然後他回過神來,慢慢露出一個笑來。
奧利維爾先是和旁邊的男生打了個招呼,接著快步走過來側頸親吻了簫小杞的眼角,然後垂目凝視了她半晌,勾起嘴角笑了笑,
簫小杞被徑直拉上了樓,而奧利維爾放下箱子後則道︰「你先和襪子兄在這休息一下,我去和老板打聲招呼。」
簫小杞默默和襪子兄對視一眼,點頭,「啊,好。」
奧利維爾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頭看看,簫小杞還是一臉茫然地坐在地板上,歪著腦袋呆呆的樣子,臉上沒有絲毫與他重逢的喜悅,他忍不住提醒道︰「你沒什麼要對我說嗎?」
簫小杞想了想,「啊?啊,你上來的時候能幫我搞些熱的茶水嗎?謝謝了。」
自從離開中國後,簫小杞是很久沒有喝過純粹的熱水,更不用說茶了,西方人習慣冷食,即使飯店供應熱飲也是咖啡,除了咖啡就只有女乃茶了,要不就是阿拉伯茶,你要一口純粹的熱水,可以,兩個美金,因為極少有人有那樣的要求,所以那屬于度身定制範疇。
「就這些?」奧利維爾不自覺就抬高了聲音。
「還有那些?」
奧利維爾恨恨地「嘖」了一聲,關門離開。
房間內只留下簫小杞和襪子兄兩人兩兩相對,尷尬無言,兩人的共同話題大概也只有奧利維爾了,于是簫小杞小心地讓襪子兄講點關于奧利維爾的事。
然後襪子兄的眼楮一下子亮了,滔滔不絕地講起奧利維爾的英雄事跡。
自從簫小杞和奧利維爾在哥倫比亞分開後,短短的半年,奧利維爾已輾轉盧旺達,剛果,肯尼亞,坦桑尼亞等x國,在盧旺達群山里看大猩猩,在剛果被不明人士跟蹤然後相機差點被奪,在邊境被拒絕入境,和維和部隊的軍人通宵搖擺買醉,還有在摩西被敲詐……
當說到奧利維爾在大街上打架,拍桌子指責警察局作風官僚時,襪子兄還一臉心有余悸,「奧利真的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人。」
這讓簫小杞想起一件事情,其實這個問題困擾她很久了,這個問題就是,上次在新奧爾良,為什麼黑毛他們不還手?為什麼他們不在阿爾弗雷德回來之前,先一步揍她一頓。
作為打架的一方,以一對三,簫小杞和黑毛,灰毛,小辮他們每一個都有推搡和身體接觸,簫小杞當然知道他們有沒有下死力,那就是沒有,他們沒有下死力。
灰毛和小辮合兩個男人之力甚至都沒有扳開她的手指,當然那個時候簫小杞佔全了天時地利人和,但是即使是這樣,他們其中任何一個都只需一拳就可以完全將簫小杞揍暈。
也是,眾目睽睽,他們有所顧忌,畢竟簫小杞是外國人,將她揍暈在地,那就變成國際爭端了,但是明的不敢,陰招呢?那麼近的距離,簫小杞相信別人並不一定知道瞬息之間發生的事情,是非有時真的說不清,更何況,簫小杞最後用上了「武器」,而且因為知道自己力弱,簫小杞下手時毫不猶豫,那麼為何他們還是沒有還手?因為她是女人?他們都敢對老太太下手了,因為她是外國人?可是吵架時也沒有見他們絲毫退縮。
「那麼也許因為他們並非真正的凶惡之徒……是這樣吧?」簫小杞將自己的結論告訴襪子兄,肯定道︰「這是唯一的答案了。」
「不是。」襪子兄搖搖頭,那個古怪的l型帽頭就隨他左右擺動,「不還手,是因為你有功夫。」
「噗!」簫小杞一下子憋不住,一口汽水一下噴出來,還有一些嗆在喉嚨里,引起她一陣狂咳。
襪子兄沒有笑,頗為嚴肅地看著她。
老人家老是說最好不要嫁娶老外,因為想法不同,簫小杞現在算是領悟深刻了,她們一直以為天經地義的事情,不同生活環境下長大的人愣是不這樣想,襪子兄以及他所代表的非洲人民的思維模式是這樣走的︰是是是,2015年了,他們也與時俱進了,他們知道不是每個中國人都會功夫,但是會功夫的人比例應該還是不小的,然後簫小杞,一個單身女人,如此瘦弱,敢于自報家門,一上來就說明來自中國,然後才是拔拳相向,沒有一些功夫,沒有底氣,怎麼敢公然挑釁三位成年男子?
這是穆斯林地區,女人再肥壯都是躲在男人背後的,所以她一定是有功夫!
听到這個結論,簫小杞狂咳,臉漲得通紅,原來黑毛他們是被她的氣勢嚇住了,原來……簫小杞這時才恍然大悟。
就像小女孩都會夢想白雪公主,男人們骨子里都是血性一面的,和平誠然彌足珍貴,但是所謂錚錚傲骨,鐵血男兒,男人從骨子里是緬懷激情四溢的年代的,浴血奮戰中的生死相交,那些用鮮血澆灌的不是功勛猶如天塹橫在每位小男孩心目中,所以《兵臨城下》《兄弟連》創下收視奇跡,所以網游里面打得熱火朝天。
但是那是男人,突然那個一戰成名的變成了自己,老實說,這滋味並不好受,簫小杞自小的概念中一直是當有英雄出現時她就在角落躲好,搖旗吶喊,突然這個焦點變成了自己,這實在太奇怪了,舉個相反的極端的例子,男人通常喜歡美女吧?突然有一天說天下第一美人是個男人,這個男人就是你,任何誰攤上這事,恐怕都高興不起來吧,第一個感覺恐怕都是「毛骨悚然」吧。
襪子兄等簫小杞好不容易平復下來,要求她教他兩招,這讓簫小杞郁悶壞了,人家是嬌滴滴的淑女,嬌滴滴的,淑女!
襪子兄以為簫小杞要私藏,不願意教,也不知是哪里學來的,他單膝跪下,右拳抵著左掌,「點撥一下就好。」他誠懇地要求。
點撥?點撥個頭啊!簫小杞心里仿佛萬匹草泥馬飛過。
「或者任何一招都行的。」襪子兄還是不死心。
簫小杞有點惱怒,破罐子摔破,帶著點惡意道︰「那我就教你一招好了!」
襪子兄的眼楮一下子亮了。
簫小杞帶著惡意的笑容,「古語有雲,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逃為上計,打不過就逃!」
襪子兄眨眨眼眼楮繼續問,「那麼如果逃不掉呢?」
「逃不掉?就,就,就偷襲!」
「偷襲是什麼招?」襪子兄很是好學。
但簫小杞的舌頭開始繞不過來,講著講著無以為繼,「偷襲啊,就是‘一招制敵,見血封喉’。」這句話是用中文說的,簫小杞實在不知道英語該怎麼表達這個意思。
見襪子兄還是迷惑的神色,簫小杞著急做了個抹脖子,然後翻白眼死翹翹的動作,腦袋一歪掛在脖子上半天沒反應以示壽終正寢。
襪子兄即可領悟,面有難色,在他看的中國功夫片里,中國功夫該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怎麼和這個中國女人說的不一樣,所以他不死心地追問︰「一定要……嗯……這樣?」他也跟著做了個翻白眼抹脖子的動作。
簫小杞誠懇地點頭,手一抹脖子,道︰「是的。」
奧利維爾剛剛進屋,一探頭,就看見簫小杞和襪子兄兩人互相朝對方翻白眼抹脖子的,最後又是個死掉的動作,頗為好笑問道︰「你們在做什麼。」
簫小杞一臉郁悶解釋一遍,結果奧利維爾再也收不住笑意,差點癱倒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