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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清城的一番話就好像一盆冰水,猛然將沐凝澆透。
此刻的她只覺心底里冰冷一片,臉色亦是變得慘白如紙恍。
她就這麼怔怔坐在那里,原本顧盼生輝的清麗大眼都仿佛失了光彩刀。
不知過了多久,茶樓外響起了整齊的腳步聲。
沐凝知道,那是護佑皇帝狩獵的御林軍先行進城了。
可是此刻,她卻提不起半點精神起身去看。
「小姐,王爺回來了!」青雪站在窗前,她一眼看到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容楚,于是急忙扭頭對沐凝說道。
然而沐凝卻依然沒什麼反應,她垂著頭,小臉隱在了陰影里,看不到表情,只能看到她雙手緊握成拳。
直到馬蹄聲過去,沐凝方才緩緩起身。
她走到迎街的窗前,卻只來得及看到那一抹高大的背影。
彼時容楚一身黑色勁裝騎在馬上,頎長完美的身形,挺直的脊背,與線條流暢的雙臂,都給人以力量感。
墨發全束起,戴紫金冠,冠上垂下金色的穗子。
即使只是一道背影,也讓人無法忽視那股極具壓迫性的尊貴無雙的氣質。
只是一眼,沐凝就已收回了視線,她轉身,風驟然拂起紫衣,長發上的簪子掉落,墨發飛舞在半空中。
也恰是在著一瞬間,容楚仿佛感應到沐凝就在這里一般,毫無預兆地,他突然轉眸朝沐凝所在的方向看來
然而他卻只看到那飄散在風中,潑墨似的長發……
容楚的眉心不由顰起,他下意識勒停了座下踏風。
「王爺?」一直隨行在容楚身旁的葉冰以為他有事,于是連忙問道。
容楚卻只是搖搖頭,他目光也從那已然空無一人的窗口收回,雙腿輕輕一夾,踏風立即又開始邁開四蹄往前走去。
沐凝是從茶樓後門出去的,她徑直回了王府,一進辰景閣,她就將自己關在了屋里。
青雪去送午膳,便見沐凝一直抱膝坐在臨窗的椅子上,似乎已經坐了很久。
就連青雪進來,她似乎都沒有發覺。
「小姐,吃點東西吧。」青雪看著沐凝這幅模樣,心中不由有些擔心。
她在想,是不是要將今天所听來的話都告訴主子。
然而沐凝好似知道青雪在想什麼,她抬眸,目光凝視在窗外,卻是對青雪說道,「今天的事不準說出去!」
「可是小姐,不是我多嘴,這麼大的事,你應該與王爺商量呀!」青雪都在為沐凝著急。
她能看出來小姐明明就是在乎王爺的,可是小姐卻又總是將什麼事都藏在心里,這樣不是在為難她自己嗎?
「商量什麼?」沐凝突然冷笑,「你不知道鳳神族的規矩,我如今……」
她頓了頓,似乎是在想要怎麼說,但隨即她嘴角的冷意就化為了淡淡的苦澀,「如果結局注定是要分開,說與不說,又有什麼分別?」
「可是——」青雪听著沐凝所說的話,只覺心頭悚然一驚,為什麼她覺得自家小姐好像是在暗示著什麼?
她的意思是說,她會與王爺分開?
「別說了,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沐凝擺手。
青雪咬了咬唇,擔心地看了眼沐凝,她也不敢再說什麼,只囑咐了一句要沐凝趁熱吃飯,然後轉身出去了。
容楚是過了午時回來的,他一進辰景閣,就發現一道曼妙的身影正側臥在紗簾後。
他靜靜走過去,伸手掀開簾子,便看到一幅絕美的美人酣睡圖。
少女氣息悠長,吐氣如蘭,馥郁芬芳。
容楚光是看著,就覺得身上起了燥熱。
他緩緩附身,在少女花瓣似的唇上輕啄了下。
朦朧中,沐凝睜開眼楮,她黑如琉璃的眼底立刻映出男人俊朗的面容。
「回來了?」沐凝抿唇,她伸手環住容楚脖子,眼中染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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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你是不是去了城樓那邊的茶樓?」容楚雙肘撐在沐凝臉側,他長指輕蹭她臉頰,鳳眸中流光閃爍,嗓音低啞地問道。
沐凝眼睫一顫,她迎上容楚邃深鳳眸,沒有否認,但也沒承認。
「是你對不對?」容楚一霎凝眉,似乎有些不悅,「為什麼又走了?不讓我看到你!」
「你不是看見了?」沐凝眨了眨眼。
「不一樣!」容楚捏沐凝鼻子,氣惱道,「你都不在意我,還是等我經過之後才出現的!」
「在意你的人那麼多,不差我一個!」沐凝皺了皺鼻子,躲開他的踫觸,垂眸掩去眸中神色,抿嘴道。
「可是我只要你在意我!別人都給我滾遠點!」容楚語氣倏地沉冷。
「你這麼說,會讓人傷心的!」沐凝看著容楚那張十足的怨夫臉,她忍不住笑了。
而且她也才發現,即使他不帶面具,一身黑衣的他與穿白衣時的他氣質也是迥異的。
白衣的他,風流倜儻,氣質飄逸,換了黑衣後,卻立即讓人感到一絲冷意。
就連五官的輪廓似乎都冷了幾分。
濃黑劍眉斜飛入鬢,鳳眼微微挑起,眸中華光璀璨。
這樣的他,讓人移不開視線。
沐凝看著容楚的臉,心頭忽然有些微微的疼。
「笨鳥,有沒有想我?」容楚一看沐凝笑顏如花的模樣,立即就有些把持不住。
「嗯!想了!」沐凝老實地點頭。
話音剛落,沐凝臉色一變,連忙伸手抓住他不規矩的大手,緊張道,「不行!」
「為什麼?」容楚眯起鳳眸,不悅,「剛剛不是說想我嗎?」
沐凝瞥他一眼,小臉紅了紅,「月事來了!」
「怎麼這麼巧!」容楚興致一下子就沒了,他揉了揉沐凝頭發,郁悶道,「幾天了?」
「第二天!」沐凝撥開他大手,沒好氣地瞪他,「老妖怪,你能不能別這麼急色,鬼呀!」
「不急行嗎?我三天後還得去陳州一趟,這一來一回又得七八天!」
容楚越想越郁悶,他忍不住狠狠親了沐凝一口,「笨鳥,你是故意的!」
沐凝頓時就嘟了嘴委屈道,「姨媽什麼時候來,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不管,你幫我……」容楚的話音漸漸不聞。
今天早上時出了一會太陽,過了午時,天陰了下來,漸漸得,飄起了雪花。
沐凝起來時,便發現雪越下越大,她一推開窗戶,只見湖畔的樹上早已被白雪妝點一新。
「笨鳥,風這麼大,你是想生病?」容楚走過來,語氣不善道。
不過他雖然這麼說,卻並沒有關窗。
而是從後一把抱住沐凝,用自己寬厚胸膛的溫度為她擋去寒風的侵襲。
「下雪了!」沐凝扭頭看他,眼楮黑且亮。
「嗯,這也是今年第一場雪了!」容楚將下巴擱在沐凝肩上,他應道。
沐凝看著眼前純白的世界,雖然有冷風夾著雪花撲來,但此刻,她的心卻是暖的。
「真希望明年還能有機會與你一起看雪!」沐凝閉上眼楮,深呼吸一口,由衷嘆道。
容楚心中莫名一跳,他皺眉,扳過沐凝臉蛋,不悅道,「笨鳥,什麼叫真希望有機會?難道你想離開我?」
「你會讓我離開嗎?」沐凝眨眨眼,不答反問。
「不會!」容楚凝望沐凝,眼中光華瀲灩。
「那我還能走哪?就算我跑到天涯海角,也會被你找到,不是嗎?」沐凝失笑。
但此刻她心中卻泛起了酸澀,因為她發現容楚竟然如此敏銳地察覺到她話中的別離之意。
「你知道就好!這輩子,下輩子,生生世世,你都休想離開我!」容楚眸中冷意稍稍淡去,他忽然猛地附身,一下子吻住了沐凝。
「才不要!」
沐凝一扭頭,躲開容楚的親
吻,她撇嘴,睇他一眼,故意說道,「這輩子被你欺負,下輩子我才不要遇見你!」
「那你想遇見誰?」容楚攬住了沐凝縴腰,他眯眸看著沐凝,目光一霎冷凝。
他整個人的氣息也隨即變冷,此刻的屋內,沐凝竟然感覺比屋外的冰天雪地還要冷上三分。
「喂,你想干嘛?你松手,你勒疼我了!」沐凝察覺到容楚氣息的變化,腰上傳來痛苦,她不由有些緊張地去掰他大手。
容楚似乎也發現自己情緒失控,他擰了擰劍眉,松開對沐凝縴腰的鉗制,只是目光還是冷冷的。
「你是不是太累了?」沐凝不知道容楚為什麼突然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剛剛的他就如同她一開始遇見簡牧塵時的樣子。
冰冷,毫無人氣,仿佛天地都要在那對深眸中為之凍結。
「答應我,不準離開我!」容楚卻沒有回答沐凝,他只是凝望著她眼楮,不同于之前那種絮語似的呢喃。
這一回,他語氣冷而沉,仿佛窗外那飄飛的大雪,仿佛那千斤的巨鼎,一瞬壓在了沐凝心頭。
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
「答應我!」容楚見沐凝只是盯著他,半晌不出聲,他心頭倏地掠過煩躁的暴戾,鳳眼里也閃過陰鷙。
「嗯!」沐凝目光閃了閃,趕緊點頭,因為她覺得今天的容楚似乎與往日不大一樣。
平日里他嬉笑怒罵,雖然也嚴厲,但卻從沒有用這樣的語氣與她說過話。
這讓沐凝心中忽然生了一絲恐慌。
他真的已經那麼在乎她了嗎?
那麼萬一到了她不得不離開的那一天,他會怎樣?
容楚見沐凝答允,他眸中陰厲方才散去。
旋即,他猛地一把抱住了沐凝,那麼得緊。
他在她耳邊啞著嗓子,低聲道,「阿凝,我只有你了!所有人都在逼我,沒有你,我爭那些還有什麼意思?」
沐凝聞言,心中不由一跳,她稍稍推開容楚,關切問道,「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誰逼你了?」
容楚沒有回答。
然而當沐凝看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痛苦之色,她還是猜到了,「是秦傲天?!你這次去陳州要見他?」
「別問那麼多!待在我身邊!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容楚卻制止了沐凝接下來的問題。
沐凝知道容楚對秦傲天的感情十分復雜。
秦傲天于他有養育之恩,但同時秦傲天又是折磨以及操控他一生的人。
「好,我不問!」沐凝抿了抿唇,她主動將臉貼在容楚胸口,低聲呢喃,「我也不離開你!我們,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只是在說這話時,沐凝垂下了眼睫,遮去了眼底的黯然。
容楚緊緊抱住了沐凝,他口中熱氣噴在她頸窩,燙的她止不住地輕顫……
這一場帝都的雪足足下了一天一夜。
三天後,容楚動身去陳州。
沐凝親自出來,送容楚上馬車。
昨天太陽就出來了,冰消雪融,只是化雪的天實在太冷。
即使沐凝穿著厚厚的襖子,也被那冰冷空氣凍的小臉冰涼。
「回去吧!別凍著!」容楚抓著沐凝小手,放在嘴邊呵暖,他又用他溫暖干燥的大手焐暖沐凝紅彤彤的小臉。
「早點回來!」沐凝踮起腳尖,也不顧周圍有那麼多人,在容楚唇角親了一下。
容楚的眼楮立即就盈了暖意,瀲灩的光華如那霞光一般噴薄而出。
他定定凝視沐凝,突然一揚大氅,將沐凝兜頭罩住,然後深深一吻。
良久,他才松開她。
大氅揭開的剎那,沐凝的臉已然紅透,花瓣似的嘴唇更是仿佛染了霞彩。
她如水的雙瞳亦是與容楚鳳眸緊緊糾纏在一起。
「等我回來!」最後還是容楚輕撫了沐凝臉蛋一下,他隨即轉身上了馬車。
因為他怕再被那丫頭那樣的眼神多看一會,他可能真的不想走了!
沐凝目送著容楚馬車消失後,方才轉身進了王府。
她也不知道如今自己對容楚究竟是怎樣一種心思。
不過,沐凝倒是發現,自從那一晚在冀州的密林竹屋內,她心口劇疼之後,一直到如今,她體內的蒼炎神珠都似乎沒有再警告過她了。
有時候她不由懷疑,難道是她最近比較善于隱藏自己的情緒,沒有再讓蒼炎神珠察覺到她情動?
可是近來她連記憶初蘇醒時所深切感受到的,屬于原來沐凝的感情與回憶好像也不見了。
她有一種感覺,似乎,她們已經融為了一體。
她都沒再感覺到那冰冷孤寂,亦是悲傷的心……
容楚不在的時候,日子照樣過得平淡。
沐凝每天除了看書寫字,也就是彈彈琴。
好在土豪大人已經完全清醒,每日里有肥狐狸陪著,沐凝也不寂寞。
她開始張羅著給土豪大人做各種各樣的紅棉襖。
沐凝畫好了圖樣後,就交給青雪手工縫制。
土豪大人自然歡欣鼓舞,整天走路都是挺胸凸肚,綠眼楮都笑眯了。
只是青雪看著如今的沐凝,卻總是覺得心中不安。
然而容楚這一次出行,卻並沒有像他所承諾的那樣盡快回來。
他這一走,就足足走了十天。
到第十一天的晌午,容楚方才趕會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