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
低呼聲中,已經有人去趕忙的通知議政殿中的皇上。
而桐梓趴在凳子上,不知道是頭頂上陽光的反射,還是眼角正好看到了那一幕,他眼看著皇後的面色蒼白,額頭上也有汗珠滴落鈐。
桐梓打了個激靈,想到主子曾說過的話,立刻,也顧不得自己正在等著受刑,一股腦的爬起來沖著唐淺淺的方向就沖了過去洽。
唐淺淺看到桐梓趴在凳子上,就覺得自己眼前一陣發花。
桐梓剛從她這里回來,若非是他惱怒桐梓,又怎麼會責罰。
她急急的喊住,而話音落地,才又想或者是因為旁的事情也說不定。
他身為皇帝,處理的事情多之又多,她怎麼就能肯定定然是因為她……
而這個念頭也就方起,就看到桐梓焦亂的沖過來。
一股痛意,立刻隨著四肢百骸,冒上來。
唐淺淺哼了聲,眼前已然漆黑。
「皇後娘娘——」
「娘娘——」
「……」
驚呼聲起。
唐淺淺听得見,也想告訴她們,她什麼事也沒有,可幾乎從骨頭里滲出來的痛讓她根本就沒辦法發出聲音來。
直到耳邊熟悉的聲音傳來。
「朕在這里!」
然後,她的身子被籠罩到熟悉的溫暖當中。
是他!
唐淺淺撐著身上最後的一絲力氣睜開眼楮,視線中,果然是她最熟悉不過的眉眼。
「羽……」
她想說「皇上」的,可出口的卻是這樣一個字眼。
她看到他的眉心緊皺,俊美的面容上慌張盡顯。
「少聰沒事,沒事!」
沒事嗎?
心里頭似乎在這一刻松了下來,可眼前卻好像又開始再度暗下來。
模糊的視線中,那一刻,俊美的面容也變得猙獰,
「還愣著干什麼!請太醫!」
「快——」
隨後,一片嘈雜似乎在她的腦袋里轉過,又好像轉瞬恢復了寂靜。
…………
「淺淺,別怕,我在這里!」
他看著她,臉上極盡溫柔。
唐淺淺努力的撐著精神,身上的痛意一股一股的傳來。
迷迷糊糊的,她知道他們現在是在議政殿當中的小偏房里。
她想問自己怎麼了。可月兌口而出的卻是痛楚的呼聲。
「呼氣……」他的聲音幾乎立刻的就趕上來,「淺淺,就像是你原來說的那樣,呼氣……呼氣……」
是他的聲音蠱惑,還是她終于有了那麼一絲的清明。
唐淺淺突然意識到,她可能是快要生了。
她從鳳儀宮出來的時候就覺得身上疼,當時之顧著問少聰的事情,卻忘了她極有可能是已經開始陣痛了。
對了,少聰,少聰……
他騙她!
要是少聰無事,又怎麼會瞞著她!
「不,我不生——」
唐淺淺掙扎著,淚水不自覺的流下來。
南耀羽面色冷沉,強行的把她壓住。
「唐淺淺,你在說什麼!」
唐淺淺哭出了聲,不知道是身上太痛,還是心口痛,她揪著南耀羽的衣襟,
「……少聰……我,生了……少聰,就,就再……回不來了……」
「……」
南耀羽咬牙,
耳朵里,殿外焦急的腳步聲,正在往里面踏進來。
他緊盯著懷里的人兒,眼中通紅,「唐少聰只是失蹤!還是說你根本就是想要他死!!」
「唐淺淺,你必須生下他!不要忘了他是福兒!——福澤的福!只有他好好的生下來,唐少聰才會活著!!」
唐淺淺掙扎的動作一頓。
這時候,門外的太醫等人也已經到了屏風之外,桐梓小心的換了聲,「皇上!」
南耀羽沒理他們,他只看著面前的人兒,一邊給她擦去臉上的汗濕淚水,一邊在她的耳邊低喃,
「听,清,楚,了?」
那一陣陣的痛意過去稍許,
唐淺淺瞪著南耀羽,眼中盡是淚水。
福兒……少聰……
倏的,陣痛再度而來。
唐淺淺痛呼。
「唔——」
唐淺淺狠狠的咬住什麼,當徹骨的痛意過去一點兒,唐淺淺才意識到自己嘴里猩紅。
「好點兒嗎?」
南耀羽在她的耳邊輕柔的問。
唐淺淺點了點頭,她看到南耀羽的手背上,已經被她咬出了一圈血痕。
「皇上——」
桐梓忍不住又喊了聲。
太醫們已經到了,皇上再不出來,又怎麼給皇後診斷!
南耀羽定了定神,伸手撫過她的頭,「朕在外面等你!」
「記得,朕等著你!!」
唐淺淺吸氣,點頭。
南耀羽捏了捏她的肩膀,起身離去。
……………………
殿門關合。
里面一片忙亂。
「皇後心急氣血,已經快要生了!」
「熬湯,給皇後娘娘煎服……」
「參片含服……」
「……」
陣陣的嘶啞痛呼透過窗欞傳出。
門口,進進出出的宮婢手里捧著熱水,溫布,絡繹。
場中之內,一身龍袍的皇帝背對著殿門。
他低著頭,看著袖下自己的手。
手背上,那清晰的咬痕,在他的指月復下摩挲。
每一下,都附應著窗欞內的痛呼。
南耀羽的嘴角漸漸深凝,目光也幽深難辨。
緊跟在南耀羽後面的桐梓瞧著自家主子臉上的神情,小心的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議政殿外,隔著一道宮牆。
司徒空和南宮訣靜默而立,听著里面的痛呼聲,連帶著他們也不由跟著一顫。
早就听說女子生產的時候尤其之痛,沒想到竟然——
兩人相互的看了眼。
司徒空︰怎麼辦?
南宮訣︰你要是不知道,我怎麼知道!
司徒空默默嘆了口氣,拉著南宮訣就退了下去。
議政殿是前朝議事之地,皇後娘娘雖是一朝之母,可生產血光之事也不能在這種地方——
看情形,這種事情也只能由他這個未來左相一力承擔了!
當然,某個家伙想要溜,卻是連門也沒有!
………………
只是一牆之隔的動靜,桐梓听的清楚。
默默的為那兩位力挺皇上的臣子豎了個大拇指,桐梓再度小心的瞄向自家主子。
于殿門關合之後,主子在這邊已經立了一個時辰。
現在,日頭已經就要西落了。
桐梓看了眼那滿天彩霞的西方,很有些擔憂。
主子擔心皇後,他知道,可主子這不吃不喝的,也照實的讓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時,殿內,一聲尖叫。
桐梓一顫,就看著主子霍得轉身,帶起冷風勁揚。
桐梓緊跟著,耳朵也豎起來,唯恐漏了當中的絲毫聲響。
只是殿內,竟是霎時寂靜。
主子的臉色也陡然陰沉入墨。
下一刻,就在主子要踏上殿門台階的時候,殿內一聲啼叫聲傳來。
而幾乎同時,殿門似乎耀眼奪目。
驚喜聲隨之傳出來。
「恭喜皇上皇後,是位皇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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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淺淺只覺得痛。
一陣陣的痛,沿著骨頭的縫隙冒上來。
痛到極致,她幾乎想要撞牆而死。
她曾經看過女子關于生產的書,她也和他講過,所以他能在她傷痛欲絕的時候說出讓她鎮定的話來,讓她全心的在這場生產的戰斗里。
她知道自己不該分心。
她更明白福兒是她的命。
可少聰,少聰……
她咬著牙,在那痛意一陣陣襲來的時候一遍遍的告訴自己,她要平安的生下福兒,她要少聰活著。
世上都有言,生就是死。
當一生,也就是意味著一死。
可福兒不是普通人,他身上有真龍天子的血!
所以——只有他好好的生下來,唐少聰才會活著!!
湯藥,她喝下去。
人參,她含著。
她努力的心無雜念,只想拼命的把福兒生下來。
痛,便的麻木。
力氣,像是流水一樣,消失。
當身上最後一絲力氣流盡。
她終于听著耳邊驚喜的呼聲,
——「恭喜皇上皇後,是位皇子殿下!」
福兒——
唐淺淺的嘴角帶出一彎弧度。
陷入黑寂之中。
耳邊,似乎傳出驚呼聲。
「不好了,皇後娘娘血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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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帝二年春。
宮中,議政殿。
燈火明亮。
龍案之後,一身龍袍的皇帝正在奮筆疾書。明亮的燈火之下,皇帝的面容仍是俊朗,只是眉宇間的疲色,倦怠卻是清晰。
這時,一杯茶盞端上。
正在忙碌的皇帝筆下一頓,皇帝抬眸,往那杯盞上看過去。
旁邊伺候的桐梓動了動唇角,沒有說話。
皇帝的唇角勾了勾,他放下筆。端起那盞茶。
茶水味道甘美。
卻是他最熟悉不過的味道。
皇帝先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最後一飲而盡。
皇帝放下杯盞,桐梓上前正要端下去。
「福兒呢?」皇帝問。
桐梓回道,「囡囡姑娘哄著睡了!」
皇帝點了點頭,隨後拿起筆,正要繼續寫下去。
只是突的有些頭疼。
皇帝探手揉過自己的額頭,桐梓正要上前去。
皇帝攔住。
「先下去吧!」
「……是!」
桐梓應諾,退了下去。
當殿門關合。
皇帝從龍案後起身,穿過幾道屏風,到了一處小偏殿內。偏殿內。
不過簡單的桌椅,當中最為矚目的也就是那張寬大的軟榻。
皇帝走過去,直接躺到了軟榻上,閉目小憩。
破碎的片段涌入,一如以往。
似乎是夢,又似乎是真的曾經發生過。
她滿面淚痕的看著他。
她抽痛的淚水。
她咬的他的手背上清晰的血痕。
還有,她渾身是血的躺在他的懷里……
皇帝睜開眼楮。
銳利的眸子里,竟好像劃過一絲茫然。
過了一會兒,皇帝還是起身。
再度坐回到了龍案之後。
繼續忙碌。
………………
隔著殿門,桐梓听著里面的聲音,臉上是一派的苦大仇深。
嘆了口氣,桐梓招呼過來身邊的一個隨從,低低的說了幾句。
那名隨從應聲就要退下去,這時,外面似乎有腳步聲過來。
桐梓睜大了眼楮瞧過去,在看到來人之後,險些就要哭了,「將軍,您可算是來了!奴才正打算去找您呢!」
那人一身的盔甲,儼然是宮中御林軍統領的裝扮。
他看看桐梓,又看看緊閉的殿門,點了點頭,走到門口,推門進去。
桐梓守在門外,默默的松了口氣。
抬頭,天上的明月皎潔,正散發著朦朧光暈,如夢似幻。
……這位爺來了,主子應該就要睡了吧!
……………………
殿門開啟。
皇帝听著腳步聲,眉心微微一皺,只是隨後嘴角似有若無的勾了勾。
「你來了!」
「是!」
那人拱手抱拳。
皇帝放下筆端,左右抻了抻自己的胳膊,以緩疲勞。
「無礙,朕不會把自己的身子不當回事的!」皇帝道。
那人應諾,「臣知道,只是皇上總不能讓身邊的人太擔心了!」
皇帝的神色一變,眼中似有黯然閃過。
「你說的沒錯,朕這就去休息!」
皇帝起身,從龍案後起身,走到了那人身邊。
抬手在那人的肩膀上拍了拍。
「皇上,臣有事想要懇請!」
那人側身,面向皇帝。
明亮的燭光下,那人的面容清晰的映入皇帝的眼中。
俊朗如月,眉目秀麗,隱隱中透著讓人親近熟悉的影子。
他,正是唐少聰。
「什麼事?」皇帝問。
唐少聰道,「臣明日想要見一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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