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蕭明瑜還有周乾陪同孩子們一起用飯。用過晚飯後,周乾帶著孩子們去書房問話。蕭明瑜則是去了偏殿,看望雙胞胎兄弟。福氣和慢慢長得挺好的,白白胖胖,很是可愛。最關鍵的是,兩個小子都不鬧騰,只要吃飽了,就安靜玩耍,極少苦鬧。一般也就是餓了或者尿床的時候才會哭一哭,表達一下不滿。
蕭明瑜親了下孩子的額頭,心道這兩小子是打算做個安靜的美男子嗎?為何還沒有妞妞小時候鬧騰。不過兩兄弟之間可是相愛相殺的節奏,好的時候,兩人能夠抱在一起睡覺,你挨著我,我挨著你,分開了還要哭。不好的時候,你拍我一下,我拍你一下,福氣還用腳踢,一點都不客氣的。不過矛盾來的快,去的也快,等睡一覺,兩兄弟又和好如初。
最讓蕭明瑜有意見的是,福氣見不得慢慢吃東西,只要見了慢慢在吃,他一定要跟著吃,而且要吃慢慢的那一份。就算福氣也有東西吃,他也要將慢慢的那一份搶過來,然後將自己的那一份丟給慢慢。仿佛就是慢慢吃的那一份,比他自己吃的那一份更香一樣。蕭明瑜對此,根本無法理解。孩子小,不能講道理,暫時就只能順著他們的意思來。
這會兩兄弟正在榻上玩耍。福氣雖然小,可是在兩兄弟之間,已經明顯是領導者。慢慢只有听從的份,偏偏慢慢也愛听福氣的,從來就不知道反抗一下,還傻呵呵的笑著,開心的很。不過福氣也不是一味的欺負慢慢。在福氣的小腦袋里,能夠欺負慢慢的,只有他一個人,其他人都不行。母後也不遲行。瞧這孩子護短的德行,蕭明瑜有時候真的是哭笑不得。
听動靜,書房那邊已經問完了話。蕭明瑜將福氣還有慢慢交給女乃娘照顧,起身去隔壁書房。
周乾正在揉眉心,一臉煩躁的樣子。
蕭明瑜走上前,替周乾揉著眉心,輕聲的問道,「皇上這是怎麼呢?難道是那三個孩子又調皮了,惹了麻煩嗎?下面的人都不知道同我說一聲,我也好教訓教訓他們。」
周乾擺手,「不是孩子們的事情。三個孩子,除了妞妞有些跟不上進度外,壯壯同豆豆都很聰明懂事。先生也是稱贊的。」
蕭明瑜就問道,「既然如此,那皇上在煩心什麼?朝堂上最近沒什麼大事發生吧。」
周乾握住蕭明瑜的手,「明瑜,以前沒坐上這個位置的時候,朕對這個位置,無比的渴望。仿佛只要得到了這個位置,人生也就達到了巔峰。可是等真正的坐上這個位置,朕才明白,一切才剛剛開始。千頭萬緒,都要朕一人決斷,朕深覺疲憊。」
蕭明瑜蹲體,同周乾對視,「皇上應該換個思路來想,你是這個國家的領導者,只要大方向不出錯,那你就算是個好皇帝。至于具體的事情,就該交給下面的人去做。制定好獎懲制度,做好的該得到什麼樣的獎賞,就按照規定獎賞。做錯的,不管是什麼,就按照規定懲罰。如此一來,皇上豈不是輕松呢?再說了,天下之大,人才何其多也。這個不行,總有那一個。就算朝堂上沒有合心意的人才,大不了皇上忍耐幾年,等皇上自己培養的人才成長起來後,皇上就輕松了。」
周乾笑笑,「你說的也對。不過朕初登大寶,凡事都該過問。全交給下面的人去辦,誰知道那些人是不是陽奉陰違。」
蕭明瑜笑道,「既然皇上擔心下面的人陽奉陰違,那就讓都察院勤快一點,多分擔一點,多幫皇上監督。」
「都察院那幫人,每日里就知道盯著朕,不知道干實事。」周乾是一肚子怨氣。
「既然如此,皇上何不在都察院之外,再設一個部門,專職監察各個部門做事情況。或許就放在都察院名下也行,另外安排人領導就行了。他們這些人要同都察院的御史區別開來。不要只盯著官員的一言一行,而是要盯著各個衙門的情況。比如地方衙門判案情況,戶部衙門每一筆錢的用途,其中可有貪墨。工部衙門,每一次建造項目,可有紕漏。或許可以將這個衙門叫做審計。對審計,專職審計其他衙門的用錢用人情況。至于人事和官員的操守,依舊是吏部和都察院的指責。這是我的一點淺見,也不成熟。若是皇上覺著有那麼點道理,不妨同內閣商議著辦。若是覺著我說的都是廢話,皇上就當笑話听听。听過了就忘了吧。」
周乾皺眉深思,「審計?此事朕要好生想想。」
轉眼,周乾又露出笑容來,「每次朕有什麼煩心事情,只要到明瑜你這里來坐坐,說說話,心情就能變得很好。」
「那皇上以後天天來,孩子們也會很高興。就當是放松身心,如此才能休息好,第二天才能精神飽滿的投入工作中。」
周乾笑道,「你說的對,朕不該將那些煩心事情帶入其中。同你們在一起的時候,朕就該將那些事情拋開。」
蕭明瑜笑著說道,「此話對也不對。我是皇上的妻子,皇上有煩心事情,自然可以同我說,我也願意替皇上分擔一二。偶爾說不定還能幫上一點忙。我只是擔心皇上為國事操勞,不注意自己的身體。縱觀古今,多少帝王就是因為年輕的時候不愛惜身體,到了老年,總是各種病痛,各種不甘心。難道皇上也想步入那樣的後塵嗎?此話有些魯莽,長康不會生氣吧?」
周乾笑著搖頭,「你多心了。你一心為朕著想,朕怎麼會生氣。朕只是在想,朕是不是用錯了方法。為何短短幾月,朕就感覺到了疲憊。」
蕭明瑜笑道,「讓內閣的人去忙吧,就如之前所說,皇上只要把握住大方向不出錯,就是一個好皇上。」
周乾笑著,卻沒應聲。顯然這話並沒有深入周乾內心。蕭明瑜也不勉強,觀念不同,有些事情只能循序漸進,不要妄想一簇就成。
當晚,夫妻二人好一番纏綿溫存。周乾沉沉睡去,蕭明瑜卻睡不著。她側頭看著周乾,短短數月,周乾的面容上增添了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或許可以稱之為權勢的浸染。蕭明瑜有一種恐懼,會不會有一天,周乾會被權勢左右,成為權勢的奴隸。這是一種很可怕的結果,蕭明瑜不想面對這個結果。、
蕭明瑜嘆氣,她如今同周乾說話,多多少少還是要顧忌一點周乾身份上的變化,不能再同王府時候那樣隨便。畢竟他是帝王,身邊隨時都有人伺候。若是不注意,在人前落了周乾的面子,那真的是很糟糕。未免潛意識里缺少對周乾權勢的尊重,在日常生活中,蕭明瑜都會很注意一些細節,比如稱呼,比如語氣,比如態度。
可是蕭明瑜不想讓夫妻二人的感情變成平常帝後一般,相敬如賓。更不想後宮多出許多的女人。
蕭明瑜在思考,在反思,她要怎麼做,才能將這一切都辦好。如何能夠繼續維持兩人的感情,保持基本的情況不變。這需要思考,需要智慧,更需要耐心。
蕭明瑜很少去正陽宮,那畢竟是處理政事的地方。也很少去暖閣,即便周乾在暖閣的時候,多半沒有外人在。不過偶爾蕭明瑜也會做好點心,親自給周乾送過去,尤其是周乾忙著政事忘記了午膳或者晚膳的時候。
為了日子不過的那麼平淡,蕭明瑜也會安排一些小節目,為彼此的生活增添一些色彩。只要周乾過來,蕭明瑜就會拿出時間來同周乾說話聊天,引導周乾將心中的煩悶,和對朝政的一些不滿說出來。夫妻二人對朝政有商有量的,如此一來,彼此之間也就加深了感情,加深了信任。
也因為這個原因,周乾每次處理完了政事,最先想到的就是來到鳳儀宮,來到蕭明瑜的身邊,讓蕭明瑜陪著一起說話。
豆豆這個小鬼頭,有一次突然問蕭明瑜,「母後是在害怕嗎?是不是害怕父皇有了別的女人?」
蕭明瑜听到這話是從幾歲的豆豆嘴巴里說出來的,心情很難描述,總之心情很復雜。「豆豆為什麼這麼說?」
豆豆偏頭想了想,「因為我看到母後有些緊張,很在乎父皇的樣子。兒子還听人說,等父皇出了孝期後,宮里就要選秀,屆時會有許多女人進宮。而且就算如今沒有選秀,宮里面長得好看的宮女也不少。這其中有很多人,都在想著如何能夠引起父皇的另眼相看。母後是在為這些事情緊張嗎?」
真是人小鬼大,小小年紀,也沒人教導這些,他怎麼就全明白了。蕭明瑜招手,讓孩子走到近前,然後笑道︰「豆豆,你看到了事情的表象,在你這個年紀,這很難得。對此,母後要表揚你。但是你也僅僅只是看到了表象。至于內里深層次的原因,你肯定還沒想過。今日母後就告訴你。一個人的幸福,不是靠別人給予,更不是靠老天賜予,而是靠個人的努力經營。學習需要經營,交朋友需要經營,婚姻更需要經營。你想想,兩個本來不熟悉或者根本不認識的人,突然有一天就要生活在一起。你有這樣或者那樣的習慣愛好,她有那樣的習慣愛好,兩人會有很多的不同。但是既然要生活在一起一輩子,總不能你不容忍我,我也不容忍你,整日里為了點小事吵鬧。如果那樣的話,這日子就沒辦法過下去了。這個時候就需要包容,需要經營。通過包容彼此的缺點,通過用心的經營生活,夫妻二人才能夠和和美美的過下去,兩人之間的矛盾才會日漸減少。」
蕭明瑜頓了頓,「當然,生活中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某一方,多半都是女方無底線無原則的包容和妥協,另外一方我行我素,從來不考慮對方的感受,仿佛一切包容和妥協都是理所當然一樣。長此以往,妥協的那一方,會開心會快樂嗎?她不會開心快樂,這種憂愁甚至是扭曲,甚至會影響到孩子,造成孩子對某些事情的極端看法。這樣的例子,想來你也見過吧。」
豆豆將蕭明瑜的話消化了一下,「母後說的,兒子有些懂了。」
「所以說,夫妻關系需要雙方的用心經營。如今你父皇貴為帝王,整日里為國事操勞。于是很多家事,都必須由母後來考慮。你說母後在緊張,這話其實也沒錯。母後的確有在緊張。但是不是緊張你所說的女人,而是在緊張母後跟不上你父皇的變化。所以母後必須重新打起精神來經營我們夫妻的感情,經營我們的生活。明白嗎?」蕭明瑜輕聲細語的說道。
豆豆點頭,「兒子明白,母後好辛苦。」
蕭明瑜笑了起來,「並不辛苦。走了這條路,就要承擔這些壓力。身份發生了變化,心態上自然也要進行調整。母後不是一個頑固不知進取的人,反而母後很樂意反省自己的不足,努力去改進。」
「母後真好。」
蕭明瑜抱著豆豆,「至于你說的選秀,還有那些女人的事情。至少目前是沒有的。而且選秀也不是單純的選秀。每一個想要進宮來選秀的女人,身後都代表了一個家族或者某一方的利益。你可知道,為何朝中對母後不滿的人,有那麼多嗎?」
豆豆一臉懵懂。
蕭明瑜說道,「只因為那些人,不能從母後獨霸後宮中獲得那怕一點點的利益。或者獲取的利益太少,達不到他們的期望值。所以他們要反對母後。因為母後有你們四兄弟,所以他們很清楚,他們撼動不了母後的地位。于是他們就想出另外一個辦法,那就是選秀。將利益相關的女人送進宮里來,分薄母後在你們父皇那里的寵愛,從而從中獲取相應的利益。朝臣們說,天家無私事,從某種程度來說,這句話也是對的。因為後宮同朝堂總是會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比如母後就聯系著韓家,劉家,蕭家。甚至中州一系的官員,都很自覺的靠了過來,無形中成為皇後一排派。所以朝堂上很多人都會反對母後,蓋因為利益分配不均。這世人啊,不患寡,而患不均。人心之自私,在此事上體現得淋灕盡致。」
豆豆輕蹙小眉頭,「這些事情好復雜。」
「對于現在的你來說,這些事情自然很復雜。你現在也無需去理解母後說的這些話。記在心里,等你長大了,再翻出來回味一番,或許那時候你就能理解母後的這番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豆豆點頭,「兒子明白了。母後說的,兒子都會記在心里頭。兒子的課業還沒完成,兒子先告辭了。」
豆豆跑著出去,到了門口,驚住了,「父皇?大哥?」
蕭明瑜听到動靜,走了出來,笑道,「原來是皇上來了,壯壯怎麼也在。」
周乾面無表情,壯壯臉皮還沒修煉出來,沒周乾那麼厚。蕭明瑜一問,頓時尷尬起來,總不能大方承認,是陪著父皇在偷听吧。真是尷尬死了。豆豆提醒了一下壯壯,壯壯回過神來,趕緊給蕭明瑜和周乾告辭,帶著豆豆跑了。同時慶幸,好歹躲過一劫。
蕭明瑜一臉坦蕩的看著周乾,輕聲一笑,「真是難得,皇上竟然會偷听。」
周乾一本正經的說道︰「朕是光明正大的听,而非偷听。」
蕭明瑜掩嘴輕笑,「我說不過皇上,不管是光明正大的听,還是偷听,總歸我的心意皇上都已經了解了。那皇上就不想說點什麼嗎?」
周乾大步走進書房,四下看看,似乎是在用這個方式轉移一下注意力。蕭明瑜跟在後面,將門關上,從後面突然抱住了周乾,「皇上真的不想說點什麼嗎?」
周乾握住蕭明瑜的雙手,終于笑了,「你想讓朕說什麼?」
「說說感想吧,難道皇上听了那麼多的真心話,就沒一點感想嗎?」
周乾笑道,「好,朕就說說感想。豆豆這麼小,就懂得這些事情,朕很意外。你同豆豆說的那些話,很好,講的很有道理,讓孩子們受益匪淺。就是朕,也不免思索了一番。你所謂的經營,不僅僅可以用在生活中,也可以用在朝政上。朕想了想,朕之前是不是太過急躁了一點。是不是沒有沉下心來好好的將事情過一遍。若是朕有更多的耐心,或許今日局面會大不相同。說來說去,朕繼位不過半年而已,如今還是景福三十三年。要到明年才會是廣明元年。這一年,本就是用做過渡,一切照著舊有的規矩去辦,並沒有什麼不好。至少能讓老臣們知道,朕是個念舊的人,朕是不會忘了他們的功勞。他們大可不必那麼緊張,緊張到事事都要反對朕。」
蕭明瑜高興起來,「沒想到臣妾說的那番話,還有這樣的作用,臣妾很高興。」
周乾也真心的笑著,「朕也很高興。每當朕遇到難解的事情的時候,只要朕身邊有你,一切難題都能夠迎刃而解。明瑜,朕離不開你。」
蕭明瑜笑道,「我也離不開皇上,孩子們更離不開皇上。」
周乾得意一笑,「看來朕是魅力無窮。朕要不現在就滿足你。」
蕭明瑜輕輕的捶了下周乾,「皇上是想要白日宣yin嗎?就不怕消息傳聞出去,皇上被大臣們嗦?屆時皇上耳朵根子不清淨,可千萬別來我在和里抱怨。」
周乾苦笑一聲,「這做皇帝啊,看似高高在上,權勢無邊。實則處處都有掣肘,處處都要受到限制。」
「這就是做好皇帝的代價。凡是想要做皇帝的人帝王,都得遵守基本的游戲規則。不過要是皇上立志做個昏君,這些規則對皇上來說就什麼都不是。皇上想要打破,想要做任何想做的事情都可以。只要皇上不怕悠悠眾口,不怕天下人非議,不怕死後罵名。」蕭明瑜促狹一笑。
周乾哭笑不得,「你這麼一說,朕還真不敢去做昏君,不敢承受被天下人唾罵之痛。明瑜,權利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總會讓人不由自主的迷失自己。你是朕的賢內助,所以你一定要時時刻刻的提醒朕,不要讓朕走錯了道路。」
「那皇上會一直謙虛接受別人的意見嗎?」蕭明瑜很認真的問道。
周乾表情一僵,然後想了想,鄭重的說道,「朕不敢說絕對,但是朕會盡量,盡量做到虛心接受他人的意見。朕也打算廣開言路,讓世人都清楚,朕是立志要做一個明君。」